将军的赏赐来得很快,新选组被调给将军直属,今后成了锦衣卫似的御前警察。
友近家主人又是献策,手底下的门客又在此次血战中居功阙伟,奖赏已经在了路上。
只是黎诚却偏偏不好赏赐。
毕竟真要赏也是赏友近家,黎诚只是友近家的门客。
但是黎诚推出了朝仓樱子,这位怀着贵族血统的落魄小姐此刻成了通往上层社会的最好敲门砖。
德川家茂向现任的天皇致信,为樱子讨来了敕封。
幕府和天皇的关系是历史遗留问题,在接下来的百年里,二者的关系更是奇奇怪怪。
说他们是彻底的敌人吧,又需要各自依附而生,说他们是队友吧,也没几个队友彼此下手这么狠。
但是现在天皇毕竟不掌权,武家的征夷大将军和朝廷那边随便沟通沟通,樱子的赏赐很快也下来了。
京都的宅邸和钱财奴仆自不必说,那些叛军的家底抄干净后大部分被将军分封下去,光是这些就够一个本地豪门吃饱。
友近学也赶来了京都,对于他而言,心里早知道黎诚绝对不可能止步于自己的门客,权当结个善缘。
至少在京都有个关系不错的盟友,也是件好事。
……
樱子百无聊赖地擦着刀,擦这把刀似乎已经成了她的某种习惯,每当想要放空自己时,她就来为镰鼬切上上刀油。
这柄镰鼬切呆在她手上的时间或许比呆在黎诚手上更长。
身上缠着绷带,散发着浓烈药味的黎诚从内屋里走出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
当时的血战间感觉不到,结束后黎诚才发现整个身体的肌肉都已经拉伤了。
毕竟还是肉体凡胎啊。
黎诚感慨一声,坐到擦刀的樱子身旁,看着樱子用特制的布帛给镰鼬切一遍又一遍地擦拭。
镰鼬切刀身上的小缺口早就修复好了,现在他们也不缺钱,自然是找的最好的刀匠。
船幽灵倒是重新归来了,自从听到过那条小龙的啸叫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有了些自己的神志,能发出来几个单音节的声音。
变得似乎没那么傻的样子。
有了那晚遭遇,黎诚推测或许妖鬼的下一阶段就是如同那些叛军一样将妖鬼和自己融合?
在某次德川家茂私下召见他时,手里握着讨鬼卫的德川家茂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并且告知了黎诚目前鬼武士的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几乎没有差别,刚刚吃下妖鬼种子和梦中斩鬼后,这两个阶段都只能驱使妖鬼护身。
第三阶段讨鬼卫称之为“化铠”,和第二阶段附身有些类似,但是内里截然不同。
鬼武士和妖鬼体态融合,体能和力量速度都得到相当的提升,并且对于妖鬼的能力还能有进一步的开发。
更往上德川家茂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外邦人那里似乎有更深层次的研究。
而对于高天原,虽然黎诚问了,但是将军讳莫如深,不怎么愿意告诉黎诚有关的信息,只是告诉他,这个组织和外邦人的舰队有关系。
结合当时那七只妖鬼的质问,黎诚心底了然,妖鬼这东西虽然外层套着一层日本的鬼怪传说的皮,但是实际诞生的原因怕是仍旧和东印度公司脱不了干系。
高天原在其中大概就是属于中间商,将需要将人作为“耗材”的妖鬼工厂放到了日本,再将妖鬼种子出售给东印度公司换取差价,等同于用人命来换钱。
这就是那人说普通人应该骄傲的原因。
将军看来似乎并不想这么做,但是迫于贸易逆差,不得不继续高天原的生意。
也难怪将军也会在攘夷的立场上摇摆了。
“高天原自诩为神,他们以古事记中的众神名号为记,在整个国家的领导层中都埋下了种子。”
“虽然现在他们的活动已经由台上转为台下,我们也不知道这个组织的目的究竟为何,但是就这次对我的暗杀来看,他们必然偏向攘夷派系。”
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将军只说了这些就叹了口气,不愿再多说什么。
……
黎诚看着樱子拆下镰鼬切的柄卷,换上新的握起来更舒服也更贵的柄卷——对于现在的二人而言,这都是小钱。
鲛皮也换上了昂贵的全包鲛皮,生鲛皮干燥后很硬,包在木制刀柄外面能够起到很好的加强作用。
这个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是将军给黎诚的赏赐。
樱子毫无淑女风度地用腿夹着镰鼬切,双手用力缠着柄卷,目光斜睨了走过来的黎诚一眼,抬眉问道:“能走路了?”
“还是有点发晕。”
黎诚从怀里掏出颗用糯米纸包着的麦芽糖来,放进嘴里,看着小院子里的惊鹿一上一下,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
当时的晕倒吓坏了樱子,事后听黎诚解释才知道是所谓的“低血糖”,常常吃糖就能解决。
樱子哼了一声,又问道:“下午要出门吗?”
“嗯,冲田君的葬礼。”
“……”樱子忽得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武田君的尸骨按照他死前的意思,已经送回了老家,现在大概已经到了吧?”
“嗯。”
“角本君说他想外出周游,钱财什么的你说给多少合适?”
“随便吧,你做主。”
“我看这么大的宅子,要不要再买点下仆?”
“樱子。”黎诚猛地打断了碎碎念的樱子,扭过头去盯着她。
“嗯?”樱子显得有些困惑。
黎诚挪开眼:“不……没什么。”
“要问就问!”樱子没好气地把绑好了的镰鼬切塞到黎诚怀里。
“为什么在那个情况下,你会去将军城送刀?”
“你死了就完蛋了。”樱子想了想,道:“刀可是武士的生命,这连我都知道。”
黎诚笑了笑,没再追问。
……
铜镜中的人穿着葬礼时穿的白色丧服,在西化影响还不剧烈的现在,日本的丧服还没由白转黑。
“我穿准丧服,没有问题吗?”黎诚看着角落里抽烟的土方岁三,低声问。
“冲田在新选组外,大概只有你勉强算得上朋友,”土方岁三掐灭香烟,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显得稍微有些耷拉。
“作为他最后的战友,穿吧。”
黎诚默然,点点头,随着土方一起走进响着哀乐的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