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介第一时间退后,皱着眉头谨慎地看着黎诚,没有说话。
黎诚捏着淳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大介和润一,露出一个微笑来。
“你突然闯进我们的房间干什么?”润一上前一步,冷冷开口问:“再不离开,我就要喊保安了!”
黎诚没有理他,默默完善着两人的侧写。
左边那个很瘦,以脖子为界限,皮肤上半粗糙下半细嫩,大概以前曾经是养尊处优的华族。
大概率失势了,否则不会参与进这种危险的秘密任务中,还只是个小兵。
不过失势还没多久,不然皮肤这么明显的分界早就已经同化掉了。
在自己冲进来的第一反应是往后缩,可又立刻上前质问,色厉内茬,是个懦弱但是好面子的家伙。
脸上有被掐过的痕迹,观察大小是和房间里另一个壮汉发生了矛盾。
黎诚把目光挪向大介,观察一会儿后微微挑了挑眉。
这个有些强壮的男人第一反应是侧身站在床边,右手虚抱着胸,距离床单很近,时刻可以从床上拔出什么东西。
床铺除了刚被摊开的被子以外极其整洁,这说明这个人相当自律。
外国早期的军队可没有如同中国整理内务的要求,最多就是对个人卫生有些标准,可这男人的床铺床单整洁,边边角角都很干净。
大介的目光放在黎诚身上,表情紧绷,是标准的战斗姿态。同时也悄悄让开位置,让润一挡在前头。
黎诚瞧出来了他的小动作,看出这个壮汉和瘦小的那个家伙不同,是个相当自私、心细,而且隐忍的家伙。
润一见黎诚没说话,眉头一拧,上前来要推搡黎诚,一面伸手去推,一面冲着被黎诚捏着的小鸡仔一样的淳喊话:“淳!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过来?”
淳心底泛起一阵苦水,自己几乎是被面前这个人半提着,半边身子麻痹没有知觉另外半边也使不上劲,现在自己就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直没说话的大介似乎瞧出了淳有些不对,可他却谨慎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没有说话。
淳心里发冷,知道如果面前这个男人有任何恶意,自己都已经死了。
可是下一刻,这个男人居然松开了手,轻轻将自己推向大介。
要去推搡黎诚的润一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银光从自己下颌处一亮,一阵剧痛袭来,自己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那冰冷的刀锋扭转搅了搅,将他的脑袋搅成一团浆糊。
死去的润一身体顺着原来的走向往前倾倒,黎诚侧了侧身,扶着润一的尸体慢慢放下,目光放在喘着粗气的淳和眯眼的大介身上。
黎诚淡淡道:“我更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淳咽了口口水,看着下颌慢慢淌出鲜血的润一,刚刚他还在趾高气昂地使唤自己,这一刻已经躺在地上,变成了一具尚还温热的尸体。
大介仍旧沉默地观察着黎诚,半晌才开口:“你知道我们的身份?”
淳吓了一跳,刚想开口,就看见面前的男人走过在坐在润一的床上,淡淡道:“突袭生樱公司的那一小支军队,对吧?”
大介把淳放在床上,低声道:“说说你的来意吧。”
“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黎诚打了个响指:“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今晚,船走到一半的时候。”
“有多少人?”
“五百二十多。”
“具体在那些舱位?”
“全在三等舱。”
“更具体些。”
“更具体的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兵。”
黎诚换了个问题:“有多少武器?”
“两百把活体爆弹枪,四百把刀。”大介补充了句:“具体数目不确定,我猜的。”
黎诚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目标是谁。”
“你。”大介笃定地说。
“我?”黎诚来了兴趣:“你认得我?”
“我不认得你,可是你认得我。”大介平静地说:“你就是救走生樱公司老板的人吧。”
“这点不够你猜得这么笃定。”
“你直接杀死了润一,所以在你的角度来看,我们的身份是确认的,必然都得死,没有转圜的余地。”大介平静道:“所以没有沟通的选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那你为什么交代得这么干脆。”
“因为我想活。”大介坦然道。
黎诚只是微微一笑,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好,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吧。”
大介连一个承诺都没要,就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全都抖落了出去,其详细的程度甚至详细到了日常的安排和上级来巡视的时间。
还有和七番队队长聊天时提起的那个“大人物”的情报,也全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完这些,黎诚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大介不无感慨地说了句:“真是个聪明人。”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略微有些遗憾,起身慢慢拉开舱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微笑道:“你是个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都知道,我本不该多一句嘴,只是希望你看好你的同伴,和他讲明白。”
“我知道。”大介低垂着眼睛,轻声道。
……
直到黎诚离开了好一会儿,淳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压低声音看着正在处理地上血渍的大介,有些惊慌地问:“你、你怎么都说了?”
大介擦干净地板上最后一点血迹,润一的尸体他早就用棉布包着塞进了船舱里的行李箱里,站起身来。
闻言扭头看了床上勉强坐起来的淳一眼,摇了摇头:“你觉得我们三个能打赢他吗?”
“不能……吧。”淳迟疑了。
“在生樱公司杀了两百多人全身而退,别说我们三人,就是来一百人都不一定。”大介淡淡道:“谈条件、讲要求,都是上位者的特权,他们要么背后有人,要么手里有枪。”
“如果你手里没枪,背后也没人,你就最好像我一样夹着尾巴当懦夫。”
大介声音很轻,明明是审时度势的油滑话语,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味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活下去是最重要的,其他任何东西,在活下去面前都不值一提。”
“你认为当初润一强暴小百合,我不知道吗?”大介似乎是有些疲惫了,轻声道:“我不想饶了润一,可是如果我直接去和他拼命,小百合怎么办呢?”
“尊严、骨气,一切的东西都要建立在活下去的基础上。”大介叹了口气:“淳——”
他看向床上瞠目结舌的淳,眼中闪过一丝抱歉。
“我要活下去。”大介轻声道:“小百合还在家里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