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新殖装已经在造了。”卡萝尔把面前的牛排切下来一小块,轻轻放进嘴里:“昨晚的事情官方有了定论,是一次恐怖袭击,目前还没有人宣称对此负责。”
她毫不遮掩地嗤笑一声:“这话也就敷衍敷衍,没谁真信。”
黎诚耸耸肩:“所以你查出来什么了吗?”
“今早本杰明宣告和赛断绝任何关系,金色珍珠号主动接受美国政府审查,没发现那些被绑架的少爷小姐。”
卡萝尔淡淡道:“美国政府内部大换血,昨晚你见到的那个前任船长被问责,现在已经在牢里了,我猜测不出三天,就会传出他畏罪自杀的消息。”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但是谁也不敢发声。”卡萝尔低声道:“这就是不站边的坏处,两边都不得罪的后果是被两边都当成耗材。”
黎诚摇了摇头:“政治是这样的。”
“我听说你今天下午还要出门?”
“对。”黎诚耸耸肩:“去见个老朋友,希望他昨晚不要被波及。”
卡萝尔歪了歪头:“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了。”黎诚三下五除二把面前的午餐吃完,毫无绅士风度地擦了擦嘴:“那你呢?你准备怎么办?”
“先去奥瑞利号上住着。”卡萝尔也优雅地擦擦嘴,似乎没什么胃口:“我怀疑昨晚的绑架事件应该是多方妥协的结果,如果家族能让我的弟弟也步入这场风波,要么他们确信不会有危险,要么——”
“就是家族决定用这个继承人来换更大的利益。”
“继承人也可以用来交换?”黎诚挑了挑眉。
“一般情况下不会。”卡萝尔眼神中存着一丝阴霾:“但是如果有另一个备选,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卡萝尔微微叹了口气:“我的父亲除了我和弟弟外有十四个私生子,虽然几乎都是没有继承权的小丑,但终归有两个心腹大患。”
“那是一对兄弟,我的父亲青年时在伦敦神学院里结识了他们的母亲,按年龄来说,我应当喊他们一声哥哥才对。”
“两个人都很聪明,拿着母亲的遗书找到了我的父亲,我父亲或许是对他们有愧,对外宣称收养二人为养子,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两个人就是他亲生的孩子。”
“两个人就是奔着罗德斯的家产而来,我无意争夺这些,可是我不得不为我的弟弟考虑。”卡萝尔微微昂起头,周围的女仆和管家低眉听着,他们早知道这些,这在罗德斯家族里算不得什么秘辛。
“为你的弟弟考虑?”黎诚笑了笑。
“当然,”卡萝尔微笑:“我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如果我的弟弟失权了,我又该怎么办呢?”
黎诚心里腹诽两句,摊摊手:“好吧好吧,你继续讲。”
“我知道你对家族斗争不感兴趣,所以这里我且先跳过枯燥乏味的内斗,总之,那个哥哥现在已经躺在坟墓里当死人,弟弟也半身瘫痪,目前在罗德斯的医院里躺着。”
卡萝尔微微笑了笑,只是这简短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子血腥气。
尽管黎诚杀的人也不少,但他也很难有卡萝尔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感觉。
黎诚与卡萝尔的不同点在于他一直都认为生命可贵,无论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人人生而平等,所谓生死不过是落败与取胜,都只是为了生存。
卡萝尔不同,这个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女人将一切都视为可交易或者说可以量化的东西,这种人不惮于死,包括自己的死。
听起来有些讽刺和可笑,一个是从被人控制中逃出来的泥腿子,本该认为自己烂命一条不服就干,却小心谨慎,认可自由的意义;
另一个是温室里野蛮生长的花苞,本该贪生怕死,却不忌惮将自己的生命放上赌桌。
二者的行为逻辑常常表现得一致,但内里截然不同。
“所以你是怀疑什么?”黎诚挑了挑眉:“哥哥没死还是弟弟重新掌权?”
“哥哥必然已经死了。”卡萝尔斩钉截铁道:“我看着他饮弹自尽,半边脑袋都被打烂了,拼都拼不起来。”
“你父亲是什么意见?”
“他不在乎这些。”卡萝尔笑了笑:“在我那哥哥死的时候,父亲都没掉一滴眼泪,他对自己的子女并没有什么情感,包括我和我的弟弟。”
黎诚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卡萝尔接着说:“我和那个弟弟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尽管我们血管里流淌着一样的血,但王座上的人只能有一个。”
“你弟弟什么意见?”
“我让我弟弟去他未婚妻那边了。”卡萝尔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我弟弟或许不如那个病床上的家伙,但是他的未婚妻是我为他争取到的最大政治助力。”
“他的确没什么天分,但是就是小卒子在棋手的控制下走到了底线也能升变为颠覆整场棋局的王后。”
女孩朝着门外走去,她的声音留在若有所思的黎诚耳中:“他已经升变了,王后将带来另一个家族的力量干涉,这就是联姻的意义。”
“它是比收养、结盟、血誓更加牢固的链接,他们的孩子将是两大家族彼此制衡的纽带。”
黎诚知道卡萝尔是在以国际象棋做比方,当一方的兵通过直进或斜吃而到达底线后,可以变成后、车、马、象的其中一种。
在国际象棋里,马代表骑士,象代表教会力量,车代表城堡,后代表皇后。
走到底部突围而变成的后,代表的是一种外交联盟的强大外援,在政治斗争、国与国之间的斗争中,联姻所带来的军队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你早就为自己找好了后路啊……”黎诚轻声道:“你弟弟的婚姻,也是你未来掌控罗德斯的一环吗?”
“别说得那么难听。”卡萝尔也轻声回应:“这只是我和他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如果需要付出代价的人是我,我应该也不会犹豫。”
黎诚并不喜欢这种把人当成棋子的行为,可他也没说什么,微微摇了摇头,也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