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乔安局长目露挣扎，鲁尼心中觉得有戏。

如果在他的建议下，能彻底阻止一场灾难级，甚至更高一层的天灾级危险爆发，那他绝对能得到上级的认可。

失察不可怕，没有人能不犯错。

重要的是犯错后的补救能力。

这样等乔安退休后，他就有很大可能成为下一任局长。

鲁尼向来信奉“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什么”。

“局长，我知道您顾忌艾德蒙的身份。可是他的父亲也曾说过，如果有一天人类需要他牺牲，他可以牺牲一切。所以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怪罪调查局的。”

“但那有一个前提是‘需要’。”

突然，有人高声反驳鲁尼副局长。

众人回头，便看见一个四十左右，有些秃顶的男人从蒸汽车上走下来。

“海尔曼·修斯？”鲁尼看见对方，立刻收敛了之前的狂热，变得克制而警惕。

海尔曼对着鲁尼微微点头，然后笑着对乔安局长说：“局长，老师让我告诉您，他对双鹰市的占卜结果是‘雨打花落’。一切危险终将过去。”

乔安局长明显松了口气，“结果是好的。”

鲁尼却抬起一只手，像要辩论一样伸向海尔曼。

“海尔曼先生，我很尊重您的老师法尔·西奥多先生。但他并不是一位专业的占星师。他的占卜结果也可能是错的，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可能是错的结果，错过最后解决问题的时机。”

海尔曼是法尔的第二个学生，是一位灵性学者，同时也是一名大骑士。

他扭头看向鲁尼副局长，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反驳而恼怒。

海尔曼微笑着说：“那您不顾实际情况牺牲他人的做法就是对的吗？”

“我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下面的人现在是祭品，很快可能会变成杀人的凶器。”鲁尼辩驳道。

海尔曼摇了摇头，“在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的具备危险，是否会威胁整个城市，就先选择动手杀人……调查局到底是民众的保护者，还是刽子手？”

他打了个比方。

“难道我在街上看见一个双手插兜，就可以认为他带着枪而击杀对方吗？”

鲁尼板起脸，“场景不一样，危险概率不一样，产生的后果也不一样。”

“那您说，百分之多少的概率就可以杀人了呢？什么算‘危险的场景’？是否有法律上的定义呢？”

“你……”

“够了！”

乔安局长阻止了两人的争执，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事实上，法尔带给他的那句话里，就暗藏了对方的意图。

雨打花落，主干和根系是不受影响的。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可以启动炸药，违者直接严重违纪，其他责任另算。”

鲁尼立刻闭嘴。

严重违纪者，是不能竞聘局长的。

“启动全面干扰仪！”乔安局长又吩咐下去一个命令，然后看向一旁的雷娜会长，“麻烦会长和我们一同下去了。”

“当然。”雷娜看着已经转动起来的干扰仪，脸上露出不喜的表情，但她明白干扰仪不能停，“还请把波段告诉我。不然我们施法也会受到影响。”

“这是当然。”乔安局长立刻点头，“我会尽力减轻干扰仪对你们的影响。”

这次巫师协会一共来了9个人，5个正式巫师，3个见习巫师。

雷娜会长是资深巫师。

这已经是十年来，巫师协会在一次行动中，出动人手最多的一次了。

巫师不是骑士或冒险者，并不是人越多越好。

他们需要渊博的学识和丰富的经验来作出最正确的判断。

一个合适的魔法，往往比一个强大的魔法更能解决问题。

几人记好了干扰仪的辐射波段，带上自己的魔法书和可能会用到的魔法材料，跟在调查员身后走进安格济民院旧址。

而此时，引来众人的安杜已经在魔窟入口处等得不耐烦了。

“局长你们可算下来了。明斯、赫拉还有艾德蒙都下去好久了！”

安杜一回来就在济民院地下室的魔窟旁徘徊。

他几次想直接下去，都被其他调查局阻拦。

“不要拿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开玩笑。他们几个下去已经是非常冒失的行为！你作为老资历的调查员应该劝阻才对！”

乔安局长严肃地说，不过在经过安杜时，他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魔窟内走。

安杜眼睛一亮，连忙跟上。

“干扰仪已经启动，诸位巫师也准备了各种情况可能需要的魔法。现在我们下去，才有可能阻止这场邪恶祭祀。”

“冒失不是勇敢。”

安杜虽然又一次被训斥，但他脸上满是笑容，根本不在乎。

“局长，我为您冲锋。”

“让开！”乔安局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在他前面只有一个拿着小型独立干扰器的调查员。

他们走了上千米，终于看见了赫拉和艾德蒙看见的那片黑幕。

“消除黑幕！”

黑幕只能隐藏其内部的魔力波动，并借着建筑、山林等物理遮挡进行隐蔽。

但只要发现了黑幕的存在，想消除黑幕还是比较容易的。

巫师协会直接走出一个见习巫师，开始施法。

其他人也端起枪或其他武器，随时准备战斗。

“哗啦——”

一声脆响，眼前的黑幕像被巨石砸中的玻璃一样，四分五裂，并向周围迸射。

蹲在前面的见习巫师一个不小心，被一块黑幕划破了脸颊。

“不对！”雷娜会长立刻反应过来，“消除黑幕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面前破碎的黑幕，巫师展开防护，战士举起枪和干扰仪。

今日一战，不知有几人能回……

“哗啦！”

明斯刚躺下不超过三分钟，围着整个圆锥形空间的黑幕就轰然被震碎。

坚硬的黑色碎片四散飞开，落了一地。

“投降或死！”

“投降或死！”

一众身穿防护服的调查员持枪冲进来，两侧则是手持重盾和干扰仪的人。

乔安局长身前身后都有人拿着小型干扰仪，还有几名年轻力壮的调查员护在他左右。

然而，祭祀现场的情景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调查员们停下瞄准的动作，惊讶又茫然地看着前方。

乔安立刻看了看身边的干扰仪，皱着眉，不知道是该放松，还是该紧张。

满地的尸体。

残缺、断裂。

鲜血流淌成河，沿着向下倾斜的地势，汇聚到震撼人心的财富堆积的小山下。

肉体烧焦的气味和血腥味冲进众人的鼻子。

几个经验不足的调查员险些当场吐出来。

雷娜会长身上燃烧着紫色的火焰，从人群中走出。

她看见满地的尸体，并没有感到不适。

作为巫师，她见过更恶心的场景，只不过数量没有这么多。

但是当她仔细检查了附近的几具尸体后，却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身上的紫色火焰自动脱离，飞到每一具尸体上。

紫色火焰在安静地燃烧，散发出铃兰的香气。

火焰的烟是黑灰色的。

并没有其他异象。

“都死透了。”雷娜喃喃地说，“可是有点儿奇怪。”

乔安局长也注意到尸体的异常，“每一具尸体都不完整。有的人没有头颅，有的人是胸前和两条胳膊其中一截缺失。就好像……”

“好像有人把他们如撕一张纸一样撕开。”雷娜紧接着说。

“不只是撕开，是从中间撕掉了一截。你看，他们的伤口是接不上的。”

“真是……残忍，不愧是邪教徒。可是他们中间那一截去哪了呢？”

“也许是被献祭了。”乔安局长的目光落向整个拼凑空间的正中心。

那里有一座耀眼的，由金银珠宝和各种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珍稀魔法材料堆积而成的小山。

还有山脚，瞪大双眼，躺在金银珠宝中的泰勒·宁可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