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进。”

明斯不用抬头，就知道外面站着的是赫拉。

她也没有参加调查局的葬礼。

赫拉今早跟着明斯回到鲜花小镇后，先去鲜花酒馆喝了两杯威士忌，然后才鼓足勇气走进明斯的事务所。

微醺的酒意让她心中的恐惧稍缓。

明斯和艾德蒙只是在医院例行公事一般地住了一晚。

她则是用了毕生的意志才避免自己被转入精神科。

在黑幕之中，她亲眼看见了明斯降临。

但当她听见明斯说要给泰勒讲一个鬼故事后，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种恐惧直接瓦解了她所有的意志，在下一秒直接昏过去，一直到进入医院的第二天才醒过来。

调查局的人和巫师说她可能是因为在祭祀现场坚持得最久，导致理智受损最严重。

赫拉在调查局面前一如既往地沉默。

但内心对这些人的分析不屑一顾。

经过一整天的心理准备，她以为自己可以再次面对明斯。

可是她所有的坚强都在踏入明斯事务所的一瞬间崩溃。

事务所的大门从来不上锁。

一楼永远排斥外界的阳光。

一楼所有的房门都被木板封上。

赫拉第一次来的时候还以为这是巫师的古怪脾气造成的。

但现在看来，恐怕是整个别墅都受到了明斯的影响，才会变成这副诡异模样。

如果住在二楼的那个存在，不再隐藏自己的气息。

赫拉相信，整个房屋都会变成嗜人的魔鬼。

她扶着楼梯扶手，来到书房门前，颤抖地伸出右手，在门板上轻敲了三下。

“进。”

对方的声音较以往有些冷清。

是因为到了考验她的时候吗？

赫拉深吸一口气，憋在胸腔中，才慢慢拧开门。

“我来见您了。”

明斯坐在书桌后面，微微歪着头，单手拄着脸颊。

“你既然进入这个房间，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

“是的。”

赫拉猛地抬起头，红色的卷发扬起又落下。

她直接单膝跪下，头深深埋下，露出白皙又脆弱的脖颈。

她是一位大骑士，精准又强大的双枪和一双大长腿不知道终结了多少敌人的性命。

但此刻，她收敛了所有锋芒，向明斯露出自己最脆弱的部分。

“我希望，不，我祈求您能接受我的效忠。”

“以我的理智和灵魂起誓，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您的命令我将不惜生命去完成，您的要求将成为我毕生奉行的准则。”

“我愿意抛弃身为人的一切，追随您的脚步，只希望能成为您的眷者，得到您的庇护。”

“我的誓言将如同磐石般坚定，如同星辰般璀璨，若有违背，神魂将接受永恒烈火的焚烧，不得解脱。”

明斯面不改色地听了赫拉的誓言。

他突然想起，那个冷血又疯狂的泰勒是不是也是这样效忠他的邪神的？

但泰勒的效忠是有他自身的原因和目的性的。

不过明斯不感兴趣，根本没听。

人类信仰神明，不也是在向神祈求着什么吗？

“你想要什么？”明斯直接问。

赫拉仍然低着头，发丝在颤动。

“我想要复仇。”

“为你的家族复仇？”

明斯听见了赫拉与泰勒的对话。

在魔窟出现的一瞬间，他并没有和其他观众与表演者一样被转移到黑幕之中。

他进入了一个夹层。

就像是双层玻璃的中间空隙。

身后是一片漆黑，只有少数星星点点的亮光分布在各处。

而身前就是泰勒进行请神术的地方。

身后的黑暗一片死寂，星光也遥远无比，明斯自然只关注眼前。

于是他便听见了赫拉和泰勒的对话。

直到泰勒请神术施展完毕，明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通道。

同时，一颗遥远的星星一般的亮点飞速向通道靠近。

明斯等了一会儿，等到亮点近在眼前，即将进入通道的时刻，突然一抬手将亮点挥飞了。

然后他自己钻了进去。

他并不是有什么恶趣味。

只是好奇亮点是什么。

结果亮点靠近了也是一个亮点，根本没有其他特征。

满足了好奇的明斯自然不会再留着它。

泰勒明显是在召唤这个亮点，既然如此，他完全可以给这些邪教徒一个惊喜。

当然，后来惊喜变成了惊死。

没办法，谁让他接受了联合委托呢。

思绪之间，赫拉终于慢慢抬起头。

她眼睛有些红，但仍然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在哭这件事上，她似乎很倔强。

“是的。”

“你的敌人是魂火教和调查局？”

“……是的。”

明斯身影突然从书桌后面消失，在赫拉瞪大双眼前，又出现在她面前。

他也半蹲着，但气势上比赫拉高出几百层楼。

他伸手抬起赫拉的下巴。

赫拉的睫毛微微颤动，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所以说，你们绝望之中的信仰也都是有代价的。”

“如果我不肯帮你复仇，你刚刚的效忠誓言就要收回去了吧？”

明斯松开赫拉，站起身，低头俯视着她，脸上似笑非笑。

赫拉心中一颤，明白是自己带着目的的效忠令神明不快了。

没错，赫拉此时已经彻底把明斯看作一位神祇。

一个在历史和文化中都被人类抹去的存在。

人们戏谑地在传说和故事中描绘神的特征，给神填上定义和特征，以此来增添祂的虚构性。

越是具体，越让人感到不真实。

于是神就真的成了虚拟的谎言。

如果赫拉不是出生在一个曾侍奉过神的家族，知道一些上古的隐秘，她恐怕也和其他普通，或自以为不普通的人一样，把神当作虚拟的慰藉。

同时赫拉也知道，这就是调查局的阳谋。

赫拉再次低下头，“我祈求复仇。但那只是我的愿望。您不需要我的信仰，不需要我的追随，是我自愿为您奉献一切。”

“哪怕您永远不会回应我，这份决意不变。”

“呵，你知道我是什么就敢如此向我效忠？”

“我的确不清楚，您……”赫拉蜷缩起手指，“您可能是一位邪神子嗣……或者更高位的存在。”

那就是把他当邪神喽？

赫拉还真是豁得出去。

明斯并不是想白嫖赫拉的信仰，毕竟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信仰对他没用。

他只是不喜欢麻烦。

他自身就是个麻烦。

如果赫拉最后变成泰勒那种样子，给他增添更多的麻烦，那他还不如不要任何信徒。

但如果赫拉足够忠诚，也足够自觉……

他不是不可以考虑给她一点回馈。

“道奇的灵魂还在吗？”明斯后退两步，靠在他的书桌上。

赫拉立刻掏出小方牌。

“他还在，不过坚持不了多久，就要消失了。”

“你从凯瑞身上拿到的金币还在吗？”

赫拉又开始颤抖，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这次是激动的颤抖。

“在……在……”

她从胸衣里掏出了金币，放在掌心。

“把道奇放在金币上。”

赫拉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望向明斯。

明斯耸了耸肩，“这是我帮你实现的第一个愿望。”

赫拉的面容扭曲，露出恐惧的笑容。

她知道，明斯这是接受她的效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