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昂……”法尔尴尬地笑了两声。

过了片刻，见明斯仍然盯着自己，法尔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我们也没有想到，鲁尼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还背着我们联系总局。这件事我已经和总局那边解释清楚了，后续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

“你们也认为我是邪神子嗣吗？”

“当然不是！”法尔一口否认，“你是个极有天赋的巫师，同时还是我的朋友，我能不了解你吗？”

听到“朋友”一词，明斯脸上那种渗人的笑容便淡了许多。

不过他并不想就此算了。

他用拇指指着身后一片漆黑的调查局。

“我觉得他还是死掉比较好。”

法尔眼角一抽，“或者让他成为你的手下，直接对你负责，帮你摆平诸多麻烦，如何？我保证，你留下他，绝大部分时间比死人有用。”

一位调查局分局的副局长给他当小弟？

明斯单手托着下巴，“谁来保证这个手下会听话？”

“我保证……但我不重要。你，就是最重要的保证。”

这句话似乎在暗示他知晓明斯真正的实力。

明斯看着法尔，法尔努力挤出笑容。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

有些事情只要不说破，就能勉强当作不存在。

“你为什么要保他？”

法尔无奈地摇摇头，“他毕竟是一位副局长，能力很强，也受到总局的重视。随便杀了他，后续会非常麻烦。最重要的是……有人拜托我求情。不过我也只是试一下，如果你听了他的条件还是不同意，那后续就随你心意。”

是留一具尸体，还是接受对方的赔罪？

见明斯有些心动，法尔连忙说：“要不要去我那边，让鲁尼直接跟你道歉？你也可以看看，他这个手下，值不值得收。”

“也好。”明斯欣然同意。

等两人坐着陪着法尔“夜跑”的蒸汽车回到市图书馆时，明斯一眼就看见了在门口等他的赫默斯·鲁尼。

等明斯下车，对面那个四十多岁，职务已经到副局长的鲁尼，对着明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深深鞠躬。

“非常抱歉，康斯坦丁巫师。”

“由于我利欲熏心，做了很多对不起您和您朋友的事情。希望您宽宏大量，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你要怎么给我当小弟？”明斯不客气地打量着鲁尼。

他刚刚收了赫拉做眷者。

但他这个鬼故事怪物根本没有搞懂眷者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所以赫拉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一个手下。

鲁尼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有敌意的陌生人。他看在法尔的面子上，给他一个求生的机会。

听到“小弟”这个词，鲁尼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咳咳。”身后的法尔刚想给鲁尼一点儿暗示，却发现鲁尼已经露出了激动的笑容。

“您放心，我虽然没有战斗的能力，但我在后勤保障上却有很多资源，一定能让您满意。”

“首先，您和您的朋友都是阻止邪恶祭祀的重要功臣。调查局接下来会对您和您的朋友进行表彰。”

“但为了防止邪教徒的报复，我们只能将公开表彰改为秘密进行，同时对您和您朋友给予金钱补偿。您在这次事件的奖励中至少能够获得10万比索。”

明斯眼睛一亮。

但这还没完。

“另外，鉴于您目前的职业身份，我愿意推荐您进入双鹰市的巫师协会进修。当然，使用的是调查局的内部名额，所有费用由我们承担。”

明斯心动了，在巫师协会进修啊！

没有关系的人，只有成为正式巫师才能去协会进修。

所以明斯才努力攒钱去考正式巫师。

“如果您的事务所需要拓展业务，我可以将您的事务所加入我们的固定合作伙伴库。每年也会支付您的合作费用。”

听完了这些，无论是明斯还是法尔，心中都有些震撼。

明斯转头看看法尔，“你说得对，是比死人好用。”

听见明斯的话，鲁尼鬓角流下一滴冷汗。

但他也明白，自己这次是活下来了。

他想到了之前，在档案库小隔间里，乔安局长对他说的话。

……

“我知道，在所有公开的资料中，神都是不存在的，是人们虚幻的想象。但你应该也有所了解，在隐秘的档案中，神是曾经存在过的。只不过因为某些我们至今没有研究明白的原因，他们都死了，或者叫陨落了。”

此时的鲁尼刚刚擦干耳朵里的血，对明斯的邪神身份还有一点疑虑。

“既然如此，那他怎么可能是……呢？会不会只是比较厉害的邪神子嗣？”

乔安局长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在档案的记录里，神和子嗣的差别在什么地方吗？”

鲁尼茫然地摇头，他还没有资格接触那么机密的信息，自然不知道。

“神，能复活他的信徒。”

鲁尼睫毛颤了颤，然后眼睛慢慢睁大，骤然放出光彩。

看见鲁尼的眼神，乔安局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要想得太美。在档案记录中，神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的，信徒除了无条件服从，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比奴隶还不如，这才是先辈们为什么要消除一切神留下的痕迹，避免他们再次出现。”

鲁尼稍稍冷静了一些，“既然档案说神都陨落了，为什么还有……存在？”

“无人知晓。”乔安沉重地摇了摇头，“我们连他真实的身份都一无所知，只能谨慎观察，温和控制。”

鲁尼已经变得小心谨慎，“我们还能控制他？”

“你这么聪明，非要我说得那么清楚吗？”

鲁尼明白了，所谓的温和控制，应该就是“不得罪”。

可是他却把人得罪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还只是试探，并没有真的下杀手。

当然，这是因为他一个分局的副局长也没有手段杀死一个邪神子嗣，必须联合总局，所以在正式确认前，他没有动手。

鲁尼一把握住乔安局长的手，“局长，您一定要救救我啊！我一开始只是想铲除异常而已！”

“我当然会救你，不然今天跟你讲这么多做什么？”

看着焦急不已的鲁尼，乔安拿出几份文件，“赔礼道歉要真诚，这就是我为你准备的诚意，你还可以看看，你自己能准备什么？”

鲁尼接过文件一看，竟然是五万比索的支票和巫师协会进修名额。

虽然不明白一个邪神为什么要去巫师协会进修，但他这次聪明地没有多问。

“这样，我个人再拿五万比索，加进这次的奖励中。”

乔安点点头，鲁尼为了往上爬，一直注意着不留下严重污点。

五万比索对他来说，也不是一笔小钱。

“另外，我想把他的巫师事务所加进调查局的长期合作名单中。”

这是鲁尼看到进修名额时想到的。

乔安再次点头，不得不承认鲁尼反应真的非常快。

“最后，我会在日常生活中尽量为他提供便利。降低他对我，对调查局的敌意。”鲁尼抬眼瞄向乔安局长。

乔安苦笑。

对方猜到了。

他们保护鲁尼，并不是因为他的小命就真的那么重要。

而是一旦明斯杀死鲁尼，调查局就相当于被划分进敌对势力内。

邪神子嗣也许还有办法对抗，但邪神？

联邦甚至世界上的其他国家，甚至都不确定该如何杀死一位神明！

乔安绝对不愿意拿整个调查局，整个双鹰市来赌失败的后果。

局长想到的，鲁尼也想到了。

他抹了一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那我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我们知道得也不多，目前他一直没有表现出入侵性，只能尽量不要激怒他。”

乔安局长沉默片刻，再次低声说道：“对了，小心他的金币，不要拿，不要碰。”

“金币？”鲁尼接触的信息中，没有任何和金币有关的，“是什么样的？”

“如果你能渡过这次危机，我会把相关资料给你。”

“我们在他的房东太太奥利弗女士那里得到了12枚金币，已经封印。但在那之前，她花费三枚金币在市区买了房子。我们事后调查时，得到金币的原房主已经失踪。我们怀疑，有一部分金币被有心人发现带走，而且很可能不是官方势力。”

“总之，如果你将来发现了金币，也要通知局里，想办法第一时间封印。”

……

其实乔安局长还有很多事情想要交代给鲁尼，但是时间紧急，也只能先把最重要的事情交代好。

最重要的事情，当然就是先要取得明斯的原谅。

只要明斯原谅了鲁尼，双方的关系就能缓和下来。

虽然分局也会因此陷入被动，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鲁尼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在得到明斯的原谅后，很自觉地退下了。

等鲁尼离开，明斯继续跟着法尔走进图书馆。

两人走得很悠闲，但气氛并没有完全恢复。

“老伍德是你的人？”

两人的脚步停下。

图书馆早就关门了，现在这里非常安静。

只有法尔手提着灯，照亮两人的脸庞。

“算是吧。”

“看来你暗中观察了我很长时间啊！还让老伍德到处说我的坏话，赶跑我的客人。他是不是还把我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你，让你想办法对付我？”

“我没有想要对付你。”法尔连忙表明自己的态度。

“伍德其实是个退休的调查员。他知道我的身份，在看见你那副模样后，吓得跑来找我。我占卜出你……咳咳……比较厉害后，又发现你似乎没有主动攻击性。于是决定先观察，而伍德他主动要求回去负责观察任务。”

“一开始，我们出于谨慎态度，不想让太多外人靠近。但后来，发现你救了艾莉西亚，我们就放弃了。当然，我们也管不住你。”

相较于一开始就和明斯敌对的鲁尼，法尔的情况相当特殊。

法尔有些僵硬地直视明斯，“作为双鹰市的守护者，我不认为我需要向你道歉。出现异常，评估观测，然后决定是维护还是囚禁或消灭，都是我的工作。”

“而作为朋友，”他勉强掀起嘴唇，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对不起。”

明斯眯起眼睛盯着法尔。

面对明斯的审视，即使有所准备的法尔也感到压力巨大。

“毕竟当时我们还是陌生人。至于现在，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道歉，也取决于你。”

法尔说完，缓缓转过身，向前走，把毫不设防的背影留给明斯。

这算是摊牌了吧？

明斯看着好友法尔的背影，又想起白天艾德蒙的委屈，思考着自己的身份。

如果他是一个邪神的话，无论这些人有什么理由，只要冒犯到他，都将被彻底清算。

全都杀了，一个不留，以维护邪神的尊严。

但他……还是想当一个巫师。

“没那么容易。”明斯追了上去，伸出手在法尔面前摊开，“作为赔礼，把白之魔法书送给我。”

“不行，那是图书馆的资产，不是我个人的。”法尔下意识地回答，然后愣在那里。

“那我为什么要原谅你？”明斯收回手，抱着双臂，眼神很危险。

但此时法尔却没有之前那么恐惧了。

他仿佛回到了一年前，令他也束手无策，恐惧无比的异常，突然从鲜花小镇跑到图书馆，然后站在他面前，瞪着清澈的双眼，问他：“请问这里招工吗？”

法尔轻咳两声，给出另一个补偿。

“我可以把近几年正式巫师考试的测试卷和笔记给你。”

明斯想了想，“成交！”

见习巫师的知识资源比起正式巫师差太多，有了这些资料，他通过考试的把握就更大了。

他继续提要求：“我要学占星术。”

“你怎么还有条件？”法尔夸张地举起手。

“这次是用来原谅老伍德的。他救过我，也对我开过枪，后来还害得我三个月没开张，这笔账另算！”

法尔无力反驳。

“好，好吧。”

好在占星术这种技能，特别看天赋。

再强大的人，没有天赋，在占星一途上也将一事无成。

还会闹笑话。

达到目的，明斯微笑着绕过法尔，向自己借宿的房间走去。

就算他已经有钱了，但白嫖一门技能，谁不高兴？

很快，光源就从他背后追了上来，照亮了前方的路。

在来到这里三年后，明斯第一次和外界的官方势力进行了隐晦地较量。

结果还算让人满意。

双方达成了一种默契的平衡。

调查局和法尔等人假装不知道他是谁。

明斯假装不知道他们知道他是谁。

一切还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还是一个巫师。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