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拉又开始瞪眼睛了。

似乎每当她想哭的时候，都会通过这个动作防止眼泪流下来。

明斯知道赫拉是在为家人的离世而悲伤，只是他缺乏这种情绪，只能安静地注视着赫拉。

过了片刻，赫拉收回了软弱的情绪，音调又开始变得平和起来。

“他们放干伍德曼所有直系和近支的血，似乎是想要通过掌握血脉的方式，获得影剑的承认。”

“等调查局赶到的时候，呵，血祭都已经完成了，魂火教的邪教徒都已经尽数离开，只留下一个满是干尸的地下室。”

“调查局在查明真相前就清理了一切。我连他们的尸首都没见到！如果不是道奇被送到首都进学，躲过一劫，伍德曼家族真的就只剩我一个了。”

明斯向后一靠，靠背椅发出悠长的“嘎吱”声。

“调查局有内鬼，在帮助魂火教扫尾？”

赫拉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如果只是这样，我还不至于那么厌恶调查局。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一切血祭痕迹，其实是调查局总局那边下达的命令。”

“在他们眼中，掩藏一切和神有关的痕迹，比给一个家族查明真相、报仇雪恨重要得多！多得多！”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抹除了和神有关的痕迹，就能抹除神本身的存在吗？”明斯皱起眉头。

调查局的反常举动，着实让他想到了几个不怎么美好的理由。

“我也不知道。对于我这种外人来说，就连调查局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也是个不能问的秘密。”

“我们能知道的只有我和道奇的血脉肯定是不够新一轮血祭的，所以我们从此安全了。但是调查局却对我们下了封口令。不准对外宣扬这件事，否则我们可能会失去自己最后一个亲人。”

赫拉冷笑一声，但想起是在明斯面前，又收敛了许多。

“您能想象吗？在伍德曼家族覆灭后，威胁我和道奇的人，竟然是本应该保护我们的联邦，是调查局！”

“但我一直在偷偷地调查。为了不连累道奇，我们经常一年也见不上一次。”

家族没有了，亲人没有了。

赫拉和道奇成为彼此最后的依托。

可是冒险暗中调查的赫拉还没出事，道奇却意外死在怪物口中。

赫拉捏了一下胸口的小方牌。

虽然道奇已经被明斯复活，不再缩于这个魔法物品内，但赫拉还是会通过它感受弟弟的气息。

“道奇有您庇护，我也就没有了顾忌。这次回家，就是想寻找影剑的踪迹。可是无论是我，还是影剑的持有者道奇，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看来调查局将一切痕迹擦拭得相当干净。”

即使是明斯，对调查局也有所顾忌。

很多事情都是一个复杂的谜团。

只有等他深入了解这个世界，才能作出更准确的判断。

明斯现在也不想表现得太过急迫，以免暴露他是个半吊子邪神的事情。

而且目的太明确的话，谁知道调查局会不会铤而走险，直接将明斯需要的知识也彻底清除了？

虽然说他们这么做的可能性不大。

但明斯也不想将自己的底牌暴露给一个目的未知的强大势力。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既然道奇也没有办法找到影剑，那就让他先在这里生活，听从您的安排。我……我还是想继续寻找。我已经没有顾虑了，无论是魂火教，还是调查局，他们都不能再阻止我复仇。”

通过【阅读】能力，明斯知道赫拉的弟弟道奇目前正在鲜花酒馆和玛格达跳舞。

或者说是被玛格达硬拉着跳舞。

显然，没能找回影剑这件事，对道奇的打击更大一些。

赫拉已经想着怎么继续调查，道奇却要先颓丧一会儿。

“其实……我也对魂火教很感兴趣。既然要找影剑，那就干脆把魂火教翻个个。既然要复仇，那就把魂火教都灭了。”明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苹果，悠闲地咬了一口。

赫拉激动起来。

她上身挺直，大腿绷紧，手臂拄着膝盖，身体都轻轻颤抖起来。

“您，您是想消灭魂火教吗？”

看见赫拉的模样，明斯就知道，这个女人肯定在脑补什么“一根手指灭了整个魂火教”的景象。

但消灭魂火教，肯定不能像擦除欲望天平那群人一样。

魂火教是整个联邦内最大的邪教，据说也是整个世界最大的邪教。

在各个国家都有他们活跃的身影。

如果明斯想要彻底消灭魂火教，要么将整个世界转化为他的领域，然后将所有属于魂火教的存在抹除；要么找到魂火教的核心，一举歼灭，让他们失去根基，自动崩解。

前者不说能不能做到。就算他能做到，恐怕代价也会大得让他无法承受。

他可能会彻底失去对自我的控制。

而后者需要时间和耐心。

“还是要慢慢来。”明斯抬手安抚赫拉，“我的力量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强大。如果你想找影剑，目标小，线索少，还有调查局在捣乱。但如果我们只是针对所有魂火教的行动，那目标就非常明确了。”

“见一个，杀一个就好了。”

“只是要做得隐蔽些，把锅都扔给调查局。这样魂火教就不知道我们在找他们了。”

“等我找到他们的核心人员，再把他们脑子里的东西挖出来。”

“我，我明白了。”赫拉并没有因为明斯选择了相对保守的方式而失望。

反而是明斯如此清晰的思路让她眼前豁然开朗。

如果明斯只是说“灭了邪教”，赫拉完全相信他能做到，可是她也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做到。

反而是明斯将步骤一步一步说出来，让赫拉更清晰地认知到……

这事能成！

她站起身，像是一个即将奔赴前线的战士，“赫拉·伍德曼，听从您的一切指示！”

她又单膝跪下，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搭在膝盖上。

“请您降下神谕！”

明斯……

明斯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他捏了捏鼻梁，“第一个指示，不要暴露我的身份信息。以后把我当成你的上司来对待即可。”

赫拉一怔，脸颊泛红，站起身，“是，赫拉愚钝，请先生指示。”

明斯想了想，“先回去休息，明早过来，我们一起去市区，我要调查一下这座别墅曾经的主人——奥利弗太太的下落。”

赫拉虽然不知道明斯为什么突然要找一个人类，但她没有多问，而是立刻应下，然后抱着她得到的“神赐”咖啡离开了书房。

在赫拉走后，明斯抬手敲击着桌面。

之前他去找詹娜，主要是好奇奥利弗一家的下落。

现在他却觉得，奥利弗太太失踪没有那么简单。

也许已经有人盯上了她手中的15枚金币。

是调查局？还是其他邪教徒？

如果是调查局，他们处理金币的态度，是否也意味着他们对明斯真正的态度？

如果是邪教徒，他们是否也发现了明斯的存在？

“这一次，是我自己的委托了。”

“可惜不能赚钱。”

……

第二天一早，赫拉就等在门外。

明斯也不再瞒着她，直接让车夫约翰开“海”车送两人去市区。

赫拉严重晕车，最后还是明斯一指头点在她额头，才让她从“理智-1-1-1-1……”的悲惨状态中恢复。

之后赫拉就一直不明原因地脸红。

明斯也只当她又亢奋了。

直到两人来到奥利弗太太失踪时的住所，赫拉才恢复了高冷的表情，主动上前敲响了公寓大门。

敲了五分钟，没有人应声，没有人开门。

赫拉拿出腰间的小工具，在门锁上一别，直接把门打开。

“先生。”

赫拉站在门口，请明斯先进去。

明斯走进去后，便看到整个房间的家具上都盖着白布。而白布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

想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房子是常见的两室一厅的格局。

明斯在较小的那间卧室里看见了奥利弗太太的一些旧物。

在这里转了一圈，明斯没有感应到金币的存在。

他让赫拉把门关好，并站在门口，自己决定使用魔法探查真相。

他翻开随身携带的无名魔法书，慢慢地在上面翻找着。

他以前没太留意这种能协助查案的巫术，也不知道它算不算白魔法。

但明斯知道，只要无名魔法书上大部分的魔法，他都能施展。

而且明斯也发现了，这本无名魔法书上记载的魔法，已经远远超过其厚度能承载的魔法数量上限。

就好像它的内容可以随意置换，其背后连接着一个巨大又复杂的储存信息差分机一样，可以记录无数魔法，随时调取，以供明斯使用。

明斯看了一眼无名魔法书的封面。

封面上几只凌乱的眼珠偷偷瞄了明斯一眼，然后立刻移开。

明斯笑笑，“没关系，我也有秘密，你也有秘密。我们相互尊重对方的秘密。”

他再次看向魔法书内页，发现当前书页上的内容竟然变了。

原本的魔法消失，变成一个新的名字。

【旧日重现】。

明斯盯着魔法的名字，都不用看下面写的效果，就知道他要找的正是这个魔法。

他曲起手指敲敲书脊。

“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