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岳衡倒在马车里,张着大嘴,呼呼大睡。
傅青舟抱着手臂坐在车中,唐娇靠在他身边、正手脚麻利地卸下伪装。
“大哥。”
她警惕地压低了声音:“这马车车夫是兰家的,我在车里卸妆,这样好吗?”
傅青舟笑了笑:“不用担心,问题一会儿就能解决。”
兰鸿俊办事还算利落,第一时间送钱送车,就是为了赶紧将岳衡这个家伙送出衡丰城——反正你岳衡留在此地是为了攒盘缠,那我送你钱,你麻溜地滚,别再影响本公子了。
傅青舟也很干脆,背着岳衡便上了车,唐娇也紧紧跟在车后,待马车出城后,傅青舟透过窗子给她打了个招呼,她便也钻进了车中。
“问题一会儿就能解决?”
唐娇挠了挠头,随后眼神一凝,明白了什么,低声道:“大哥是说,那位兰公子会派人来杀我们!”
“八九不离十吧。”
傅青舟笑道:“这种世家弟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方才在城中他顾及脸面、故作大度放过了我们,但同样为了脸面,他不会让我们这种家伙继续存在。”
“我们都跳他脸上嘲讽了,若是放过了我们,他世家的老脸往哪搁?”
说话间,马车隆隆前行,看那窗外景色确是已然出了衡丰城。
但马车在官道上没走多远,便拐入了一条小路。
傅青舟冲唐娇挤了挤眼:“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唐娇嘻嘻一笑:“大哥神机妙算~”
眼见马车越走越偏、驶进一片密林,二人却毫不在意,甚至还从包袱中取出了干粮啃起,毕竟昨晚忙得半夜、早上又起了个大早,还没吃早饭呢。
密林中,颠簸的马车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完全停了下来。
“你照顾好岳兄。”
傅青舟冲唐娇一笑,兀自钻出了马车。
车夫已经不见,不知去了哪,周围树影摇晃、阳光细碎、蝉鸣阵阵,只是那风中、露水中、湿润的泥土气息中,都有股子肃杀之气。
“这地方还不错嘛。”
傅青舟伸了个懒腰,跳下马车。
唐娇上车时携来了他们的行李,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的兵器。
此时他背着大弓、腰间挎着一柄长刀,后腰还别着割浪刀,哪里像是方才城里那个被人暴打的普通人?
密林间的肃然之气一凝,大概是埋伏的杀手察觉到了不对劲,陷入犹豫。
但短短一刹后,傅青舟便听见远处传来一个极细微的低沉声音。
“放!”
嗖嗖嗖嗖!
霎时间,空气中响起十数道破空之声,肉眼难以捕捉轨迹的箭支从密林深处袭来,数量不知凡几!
傅青舟却笑了。
“下山以来,还没人用弓箭、暗器对付过我——在山上学的那招落羽箭,还没真正玩过呢!”
下一瞬间,他手如残影,已然卸下背上大弓、在手中拉满了弦。
所谓落羽箭,便是通过声音、风流、灵虚波动等等迹像判断暗器、箭矢轨迹,随即自己射出一箭、将其击落。
这并非特别高明的箭术,但相比直接用修为碾压,箭术多少能让这一技法更加精准、神妙。
傅青舟原地跃起、旋了个身。
在此过程中,他箭筒中的箭便已然少了十数支。
弦声如琴筝急奏,林间蝉鸣鸟叫受到这股肃然之气影响,瞬间停了下来。
嘣嘣嘣嘣嘣!
一连串轻脆炸碎声响起,那是傅青舟射出的箭精准击碎了每一支向马车射来的箭支!
但……不仅如此。
下一瞬间,密林周围响起了一片惨叫声,紧接着便是一声声扑通倒地之声。
“糟……”
傅青舟隐隐听见有人指挥道:“快上!”
很快,林子周围便响起了细细簌簌的脚步声,脚步声很多很急,正在飞快接近。
傅青舟眨了眨眼,拉起弓,缓缓转身,瞄着某个方向,不去管那些马上杀到面前的杀手,射出了一箭。
箭支唰地一声破空而去。
“唔!”
远处那指挥之人发出了一声痛呼。
听见痛呼,杀手们似乎迟疑了片刻。
傅青舟笑了笑,朗声道:“停吧!仔细看看我射中的地方——每一箭,我都是贯穿了你们左手小臂、特意避开了手筋!”
“我若要杀人,你们早已死了!”
他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不仅传出极远,更是令远处小山丘顶上一名年轻人闷哼一声、连退三步。
这年轻人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左手——那箭支确是恰恰贯穿了左手小臂,却未伤及筋骨肌肉,除了痛、流血以外,竟然丝毫不影响活动。
再望向周围那些方才被射落的弓箭手们,他们已经从地上爬起,每个人都与自己一样,准确无误地被贯穿了左手小臂。
林间一片寂静。
半晌后,年轻人开口喊道:“你究竟是何人?!”
“在下,傅青舟。”
傅青舟站定在马车旁,遥遥道:“无为观弟子。”
年轻人微微蹙眉,他……似乎没听过这名字。
“没听过?”
傅青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笑道:“无妨,你不是江湖人,不知道也正常,回去打听打听,肯定会知道的——兰公子派你们来杀我,是因为丢了脸面,现在,他不用担心了。”
“被一个无名小书生得罪、嘲讽,确实颜面尽失,得找回场子。”
“但现在,情况变了。”
“岳衡并非是个普通无名书生,他是我傅青舟的兄弟,那么便也是无为观的朋友,兰家虽强,在无为观面前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诗会上的一点小矛盾,兰公子处理得很好,姓严的搞事,他兰公子打也打了、赔也赔了;如今想杀我们,我可以当你们不知者不罪,只伤不杀也是我的态度。”
傅青舟眯着眼,笑道:“换成平日,你们要杀人,我可不会这么给你们脸——只不过我答应了别人,是来调和矛盾的。”
“你们,最好接受我的建议。”
小山顶上,年轻人低下了头。
沉默,犹豫。
这时,一个中年人缓缓来到他身后,皱眉道:“阿琛,你不会被吓住了吧?”
“此人至多五境,箭术虽然精妙,但一旦被人近身便难说了……不杀了他们,我们如何向公子交待?”
那被称为阿琛的年轻人却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不。”
他低声道:“我们走。”
中年人一瞪眼:“你?!”
“公子那里,我来交待。”阿琛捂着左手伤处,淡淡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