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小船悠悠,在如镜般清澈的湖面上划出一道细线。
华无影、花晓兰二人全身被死死缚着,坐于船上,无奈对视着。
船头有一名戴着面具的灵镜门人盘坐,也不见此人控桨,这船便兀自前行,速度极快、船只极稳,恐怕最好的船夫也难将小舟驶得这般好。
很显然,他并非驾船,而是控水泛舟。
他那面具也有些怪异,看着像是金属所制,完美地贴合了他的脸部,只露出一双眼来,面具上没有什么复杂图案,似乎仅仅只是为了掩饰其身份。
“前辈,我说过了,我们不是来与你们为敌的。”
华无影无奈道:“你们能捉住霍娅尔,还是我们通风报信的……”
是的,在击败霍娅尔后,灵镜门人对华无影、花晓兰二人,并无礼遇。
相反,他们弄出了某种分明是加持过法术的绳索,把二人绑了个结结实实、扔到一艘小船上,由这名灵镜门人押着,不知要去哪……
至于霍娅尔,则是被其余灵镜门人带走。
听着华无影的话,船头那人开了口,听声音,这也是个年纪不小的中年男人了。
他的语气低沉而平静:“若无恶意,何不拜山,而是潜伏于小岛、伺机潜入?”
“你们不过是想借着助我等对付仇家之机会,浑水摸鱼罢了。”
华无影轻声一叹。
“我们哪知道那是什么风雨大阵?”花晓兰此时已恢复了些力气,哼声道:“我们只当黑山群岛水道难走、天色阴晴多变,谁晓得那是你们山门?”
听闻此言,中年男人微微偏头,面具下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你着苗服,身上又藏着如此多毒物,是万毒山弟子吧?万毒山中,又怎会没有关于我灵镜门之记述?”
花晓兰撇了撇嘴:“没劲。”
华无影听了,心头一动,小声问道:“花师妹,你……早知道风雨大阵?”
“知道。”
花晓兰白了他一眼:“怎么,怪我没提前说?”
华无影无奈一笑。
他算是明白了……之前他与袁野都以为是天气的原因,花晓兰却已是知晓了风雨大阵。
可她分明是存着悄然潜入的心思,才没说这事,这确实也是她的风格。
华无影都能猜到花晓兰是怎样想的——若是说了出来,他必然会想要堂堂正正拜山,可这样一来,弄到千年九节铃草的难度只会直线上升,毕竟你向人家要这东西,无异于挖人家根基了,谁能同意?
如此一来,他也无话可说,只能轻声道:“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不怪我?”花晓兰却对他笑问道。
华无影报以微笑:“你为了宗门奔波,历千般苦难,有自己的顾虑很正常,我哪有资格怪你?”
“少盟主,你长大了。”花晓兰调皮地眨了眨眼。
华无影一怔。
他发现,自打进了灵镜门,花晓兰好像一下子卸掉了许多心事,变得轻快许多……难道她已有把握弄到千年九节铃草?
只是眼下,这话当然不好问出。
一路无话,小船悠悠前行,终在一处小岛靠了岸。
这岛上分明是一座高耸险峻的山峰,山峰上遍布栈道,山上隐约可见不少屋舍,岸边亦有小码头。
他们到时,方才参战的其余十几个灵镜门人已是先到了,正围在一圈,不知琢磨些什么。
中年人兀自跳上了岸,对华无影、花晓兰二人道:“你们脚能动吧,自己走。”
说着,他对着前边那些同门唤了一声:“干啥呢?”
“这人,不太对。”
有个灵镜门人应道:“他身上一窍未开,也丝毫没有沟通灵虚之能,刚刚是怎么和我们打的?”
“不是说被夺舍了么?”中年人大步上前:“我来看看。”
船上,华无影与花晓兰对视了一眼。
很显然,他们说的是霍娅尔……或者说,袁野。
“不会吧?”花晓兰问道。
华无影目光微凛:“有可能。”
他们都猜到了一种可能——霍娅尔,还是逃了。
留下的,不过是袁野的身躯!
“各位灵镜门同道。”
华无影开口朗声道:“你们且看看,他额心是否有枚眼珠?”
那些戴着面具的灵镜门人纷纷回过头,望了过来。
他们的面具也全都一样,金属材质、全无图案花纹,紧紧贴合着面部。
方才带他们前来那中年人沉声问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华无影缓缓站起,正色道:“霍娅尔乃是凭借那枚眼珠依附夺舍,若那枚眼珠不在,这人不过也就是锦瑟镇上一个普通的年轻船夫罢了。”
几个灵镜门人面面相觑,似乎在考量他这话是否值得信任。
这时,花晓兰轻声笑道:“你们或许看不出来,但你们门中总有修为高深的长辈吧,他们想必能看出,若不信任我们,且去问问他们便是。”
“若我们所说是真,那霍娅尔多半已藏了起来,她觊觎你们宗门宝物,你们也该加强些人手了。”
沉默片刻后,那中年人道:“老九,将此事上报掌门。”
“明白,老大。”
一名声音听上去年轻不少的灵镜门人应了一声,转头便从码头跃入湖水中消失不见。
说着,中年人又问道:“那小子说,这人是锦瑟镇上的……我记得渔岛上有人也是来自锦瑟镇?去找几人过来看看……这人很年轻,找个近几年来的。”
“我去。”一名女性灵镜门人应了一声,同样跃入湖水中消失不见。
渔岛是什么岛,华无影与花晓兰不知。
但也有人来自锦瑟镇,他们却听懂了。
这灵镜门中,竟有人是来自于锦瑟镇?还是近几年的?
在镇上的时候,怎么没听说?
但华无影与花晓兰眼下也做不了别的事,只能等待。
他们现在逃不掉、且既然灵镜门人已去通报掌门,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也能见着林望舒了。
希望这位掌门,能好说话些……
过了不久,远处遥遥驶来一艘小船,船头的正是方才那位女性灵镜门人,船上还有一人,他倒是没戴面具,看着也不像修行者,模样有些茫然,似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很快,船靠了岸,老人在几个灵镜门人的呼唤中,有些紧张局促地上了岸。
“只有你一个是近些年来自锦瑟镇的么?”
中年人道:“你是多久前来的?”
老人赔着笑道:“禀仙师,小老儿是五年又三个月前来的。”
“嗯。”中年人微微侧身让开,以便让老人瞧见地上昏迷不醒的袁野:“你看看,这可是你老家镇上的人?”
老人定睛一看,脸色剧变,似喜似悲,又有些难以置信。
他缓缓上前,蹲到袁野身边,仔仔细细将其打量了一番后,眼中竟流出了两行浊泪。
“小野……你长大了……”
他半跪于地、握紧拳头锤打着地面,哑着声、带着哭腔道:“可你为何如此傻,也走了爹的老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