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终于倒下了。

傅青舟低头看着他，心中大石却并未落地。

擒住慧心，确实是很重要的一步……但接下来还有一件更加麻烦的事。

要怎么从他嘴里，撬出他与慧觉做的那些事？

秋婵缓缓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从他嘴里问出那些实据？”

“先保证他不会一醒来就逃走吧。”

傅青舟转过身。

小院早已经一片狼籍，厢房几乎全都已经倒塌，院墙也是倒的倒、裂的裂，完好的墙都没剩下多少。

慧元以及三名紫气仙风观的前辈都已经重伤，此时全都动也不动，哪怕慧心已经倒下，他们也没有靠近过来的力气。

还能动弹的，都是他们这些小辈……

但他们这些小辈，可没有能“硬控”慧心的本领。

“要不……”

秋婵压低了声音：“你再问问老鬼？”

“呵呵，有事就找我，没事就骂我，是吧？”烟鬼的声音同时在傅青舟与秋婵脑海中响起：“好处呢？”

秋婵翻了个白眼：“好处好处，让你有机会好好整治一下这恶僧，不行么？”

“整治？得了吧？”

烟鬼嗤笑道：“洞天四境是什么水准，你们怕是没概念吧？这秃驴神魂里要是没保护，老子把傅小子的弓给吃了！我要攻破他的神魂，不知道得消耗多少力量！”

“吃我弓干啥？”傅青舟无奈道：“话说你怕消耗力量啊，那还不简单，我拿明剑知世牌给你啊，你暂时寄身一下，把事办了，不就完了？”

“……”

烟鬼骂骂咧咧道：“丫的，我就不该和你说这么多，你使唤起老子来是越来越顺手了……”

傅青舟太了解它了，它这样说，便是答应了。

于是他也没犹豫，掏出明剑知世牌，便与玉佩贴在了一起。

霎时间，玉佩、玉牌之间被一股浓浓黑烟所包裹，待黑烟散尽后，傅青舟脑海里也响起了烟鬼那舒服的叹息声。

“行了，傅小子。”

烟鬼幽幽道：“把我放到这秃驴脑袋上。”

傅青舟依言照做，但手刚递到一半，秋婵却忽然扯住了他的臂弯：“等等……死淫贼，这老鬼不会趁机夺舍吧？我记得它……也不是特别靠谱？”

“妈的，姓秋的死妮子！”烟鬼的吼声顿时在两人脑海中炸响：“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傅小子！你管管这女人！”

秋婵讪讪一笑。

傅青舟笑笑：“放心吧，老东西现在有别的办法重塑身躯了，只是时间问题，他不再需要夺舍他人……这件事上，我信得过它。”

“行吧。”秋婵撇了撇嘴，放开了手，傅青舟亦缓缓将那玉牌置于慧心额上。

沉默片刻后，玉牌上腾起了一小团黑烟，那黑烟凝聚成了有如蝎尾般的针刺，猛地扎入慧心额中。

昏迷中的慧心神色一紧，但很快又平静了下去。

傅青舟与秋婵紧张起来。

“老鬼可以么？”

秋婵轻声问道：“它……”

她话说到一半，慧心忽然全身一抽搐，整个人几乎要从地上躺起，惊得傅青舟瞪大了眼、猛地抽出长刀，秋婵也一把捏住了傅青舟手腕。

但好在……只是一抽。

这一抽后，慧心又一次躺了回去，仍然保持着昏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整个过程中，那玉牌都紧紧贴在他额心，没有被甩下来。

“呼……”

傅青舟稍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那玉牌便猛地从慧心额上弹起，朝他飞来！

“诶？！”他吃了一惊，伸手接住：“啥情况？”

“草了，累死老子了……”

烟鬼再次发出了那种像咳嗽、又像喘气的呼吸声：“这秃驴的神魂何止是他妈有保护，简直是套了一层金钟罩！”

“破不了，根本破不了。”它骂骂咧咧道：“要不你们冒点险，直接把他杀了，他刚死的时候神魂不会马上消散，趁着那一会儿的功夫，老子说不定还能做点什么。”

傅青舟摇头：“这当然不行，要是成不了咋办？没有证据，咱们拿头去和慧觉撞啊？而且他真要死了，我上哪找李倾去？”

“那我没办法了。”

烟鬼躺平了：“你们自个儿琢磨吧，老子累瘫了，要休息。”

说罢，它便没了声音。

秋婵与傅青舟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了慧元虚弱疲惫的声音：“两位施主，可是……想让慧心师兄开口、留下实据？”

二人回过头。

慧元拖着残破的身躯，艰难地一步步走了过来：“贫僧或许，有些办法。”

傅青舟与秋婵眼睛一亮。

慧元一边咳着血、一边来到二人身旁，低头看着慧心，缓缓道：“师兄修的是菩提神光印，以菩提之智催神光护魂，遮蔽神识，防外邪窥探。”

说罢，他又重重咳了起来，喷出几口血沫后，才继续道：“以师兄的境界，又已完成一次脱壳，菩提神光印早已与其神魂相融，想要拔除或是强攻，皆不可为。”

秋婵没忍住：“那究竟要怎么破，你倒是说啊？”

“需得……欺骗。”

慧元轻咳着道：“此时师兄已然昏迷，无法主动催发菩提神光印，神光印自行护主，会屏扫一切外侵之邪，但若神光印并不以你为邪，便不会驱赶。”

“噢？”傅青舟目光闪动：“那么……这神光印，是如何判断所谓外邪？”

“慈悲。”

慧元低头看着慧心，缓缓道：“心存慈悲、不露杀伤之意，菩提神光印便不再是铸铜浇金的大门，而是一方微风可拂的门帘。”

傅青舟眯起了眼。

他同样望向慧心，淡淡道：“以慧心所做的事，想要我对他不存杀意，着实有些困难，慧元大师，这事，你能办么？”

“贫僧……恐怕不能。”

慧元涩声道：“方才一战，贫僧神魂已然受损，若侵入师兄神魂之中、触及师兄数十载之记忆，恐遭反噬。”

傅青舟皱起了眉头。

“小子。”

他脑海中响起烟鬼的声音：“依我看，这事还是得你来办。”

“我么。”傅青舟沉声应道：“但他说，需得心存慈悲、不露杀伤之意，才能骗过那神光印。”

“你可以。”烟鬼淡淡道：“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夺舍圆悟神魂的么？忘了你为何能修戚然诀了么？论慈悲，你不比那些得道高僧要差。”

“这样么？”

傅青舟思忖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眼下所有人都已战至重伤，慧心虽然昏迷，但他也不可能一直昏迷下去，夜长梦也多，万一他突然醒了咋办？

必须速战速决，从其记忆中挖掘出他们作恶的实据。

能做这件事的，确实只有自己了。

于是，他扭过头：“慧元大师，若是我愿意探一探慧心神魂，你能帮我进去么？”

“可以。”慧元颔首道：“但以贫僧如今残存之力，仅能维持施主尝试一次……一次不成，便需另想办法。”

“一次就一次。”

傅青舟深吸一口气：“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