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吉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容易做梦了。

而且时常梦回庆州城的那天午后，他站在齐羽仙对面，彼此相顾无言。

孟吉也不知道这是为何。

也许……

是因为在那天，他有一直想对齐羽仙说，却没能说出口的话？

不过，这终究要成为永远的遗憾了吧。

因为他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毕竟宫姑娘穿的是红裙，而他最后看到的身影，穿的可是一件白衣。

呼……

死后就是这种感觉么。

温暖，柔软，还有熟悉的清风缭绕，将孟吉伤痛的心跳悠悠抚平。

“这种感觉……难道说我还活着？”

没死？

孟吉豁然睁开眼睛。

早先的昏沉感尽已消散，视线瞬间清晰。

眼前是白云游荡的晴朗天空，是轻风吹拂着的繁茂枝叶，是一张几度梦萦的清冷面容。

一身月白武袍的她跪坐着，孟吉靠在那双柔软的大腿上，习习灵风、处子清香，还有随风拂动的如云乌发，将孟吉整个包围。

“仙子？”

孟吉瞪大了双眼，忽然又失声低笑。

“我果然还是死了。”

他慨然轻叹，如果自己没有死的话，怎么可能遇见齐羽仙呢？

“是我。”

但对方熟悉的清灵声音却让孟吉怔住。

齐羽仙樱唇微动，缓缓开口。

“你没有死。”

“……”

孟吉张了张嘴，有些出神。

直到他感受到齐羽仙放在自己胸口处温软的玉手，和他脸侧拂动的发丝，孟吉才终于意识到。

他还活着，他没死。

他昏倒前看到的那道白衣倩影。

不是其他人，而是齐羽仙。

“哈。”

孟吉终于咧开嘴，露出一抹不知是庆幸还是感叹的笑容，“仙子，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

齐羽仙按在他胸口的玉手，微微一颤。

不约而同的。

两人都想起了在幽云山的经历。

似是察觉到齐羽仙的心绪，孟吉不敢再贪恋白衣仙子的膝枕，连忙起身。

“你之前体内灵炁耗尽，伤势很重。”

齐羽仙想要阻止，却还是任由孟吉从她怀中离开，她顿了顿，最后静静出声提醒。

“没问题的。”

孟吉拍了拍衣袍，笑声道：

“我现在体质特殊。”

“灵炁枯竭对别人来说可能是重伤，但对我来说，很快就能恢复过来的。”

齐羽仙抬起头，将一双星眸望向孟吉。

她注目片刻，而后站起身。

“既然你没事，那就尽快离开吧。”

白衣仙子侧过螓首，看向远处，“陈兴的同门可能会赶来，留在这里很危险。”

“那你呢？”

孟吉忍不住询问道。

“我自有去处。”齐羽仙没有看他，平声道。

“……”

湖岸安静下来，但两人谁都没有走。

“仙子。”

许久，孟吉试探着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齐羽仙没有说话。

孟吉面露无奈，解释道：“在庆州城我不是真心说那些话的，你和妙欲宫的矛盾那么尖锐，如果我跟你走，他们不仅不会答应，还……”

“我知道。”

不等孟吉说完，白衣仙子忽然开口。

她说话的声音依旧平淡。

“离开庆州后，我就想明白了。”

孟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就知道，齐羽仙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猫腻。

“可现在。”

但紧接着，齐羽仙转过头，看向孟吉，“我突然觉得，那大概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

听到这话，孟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白衣仙子眸光清冷，“也许当时你是为了救我，但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她吧。”

孟吉一脸发懵。

怎么就又扯到宫神韵身上了？

但回忆起在留心宫外，和齐羽仙相遇时的情景，他顿时明白过来。

是了。

肯定是因为他当时和宫神韵在一起。

才让齐羽仙误会的。

“没话说了？”

见孟吉沉默半天，白衣仙子再次幽幽开口。

“……”

孟吉立刻深吸一口气，举起手，认真道：“仙子，我发誓，我这次和宫姑娘真是因为意外才结伴同行的，绝没有做过突破底线的事情。”

“我从来没忘记答应你的事，真的！”

“好。”

齐羽仙面无表情，“我可以相信你是因为意外才和她结伴同行。”

“可你身上为何会有她的气息？”

“也是巧合？”

她……她的气息？！

孟吉一愣，很快回想起来。

在空间裂隙中的那座竹楼里，他好像是抱过红裙圣女，似乎还因为空间崩塌导致的剧震，抱着宫神韵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这一刻，孟吉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真是巧合！

见孟吉神色变换，支支吾吾的模样，白衣仙子径直转过身，作势欲走。

“仙子！”

孟吉见状，一把抓住了齐羽仙的手腕。

“你要去哪？”

“我要去哪里，与你何干？”

孟吉也顾不得其他，梗着脖子道：“我伤还没好呢，难道仙子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你方才分明说过无碍。”

“现在有碍了！”

“孟吉，你对我就只会这一招？”

“我不管，反正仙子你说过，会保护我的。”

“……”

听到这句话，齐羽仙倏地银牙浅咬，她抬眸望向孟吉，眼神说不清的是爱是怨。

是，我说过只要我没死，就会永远保护你。

可你分明也答应过我……

二人对峙间，忽地感受到几名修士气息逼近。

孟吉骤然心头一凛。

难道是陈兴的同门师兄弟赶过来了？

“先离开这！”

白衣仙子显然也有所察觉，她红唇轻抿，没有再和孟吉争执，立刻催动了遁术。

“哎——”

突然被清风灵炁裹挟，孟吉不由慌了一下。

他连忙松开右手，搂住齐羽仙。

纤腰被孟吉紧紧抱住，感受着对方灼热的鼻息在胸前荡漾，白衣仙子清冷的俏脸微微泛红，她并未呵斥，加快速度飞向远方。

……

二人离去后不久，周坤和李道云落至此处。

“陈兴？”

看到地上破碎的尸体，周坤惊奇道。

他们正是发现了战斗的巨大动静，才从远处赶来，没想到死者居然是陈兴。

“周师兄。”

“这会不会是妙欲宫妖女干的？”

身旁的李道云皱眉问道。

这次进入苍岚秘境第八层的，除了宫神韵二人，全都是正道宗门的弟子，就算因为争抢宝物也极难发生致对方于死地的战斗。

只有魔道才可能做出这种事。

周坤探出灵觉，搜索片刻，摇了摇头。

“像又不像。”

他蹲下身子，捻起一块碎木，“这些招术不像宫神韵的，但威相气息很像。”

在第七层的时候，他见过这个气息。

是宫神韵出手保护孟吉所用。

“不错。”

李道云附和道：“这个气息我也熟悉。”

说话间，周坤眉头一挑，“还有两人出了手。”

“还有别人？”

周坤点点头，沉声说道：“应该还有两个凝元境修士，他们和陈兴联手应对的敌人，不过这里既然没有他们的尸体，看样子是逃掉了。”

“周师兄，这么一看，除了宫神韵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具备这种能力了。”

李道云神色阴沉。

这次进入苍岚秘境的只有四个灵威境。

齐羽仙，宫神韵和他们俩。

齐羽仙作为素女阁真传，断不可能做出这种残害同道的事情。

只能是宫神韵。

“这个妖女！实在心狠手辣！”

周坤五指捏紧，冷声道：“取尽灵器阁中遗宝不说，还这般虐杀我正道修士！”

他们俩对宫神韵可谓是恨意十足。

若非忌惮对方残杀同道，自己又无法阻止。

在第七层说什么也要斗上一番。

“周师兄。”

李道云忽然阴声开口，“我有个想法。”

“嗯？”

他凑到周坤面前，“你还记得我们之前遇见的那处妖兽险境么，不如我们联合众人在那里设个陷阱，引宫神韵入内，合力剿杀了她。”

“既涨了我正道威风，还能拿下许多遗宝。”

听到这话，周坤眼前一亮。

杀宫神韵事小。

夺走她手中的诸多秘境遗宝才是大事。

“好是好。”

周坤摩挲着下巴，眼睛微眯，“但此事，我们得好好琢磨琢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