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别过视线，走到窗前。

她目光遥望着中州城，老气横秋道：“朝廷式微，正魔崛起，巡天监中的老东西如今也只剩下老身一人。”

“徒留你独当一面，实在是为难了你。”

“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阮星绮凝声开口。

老妇人听了不置可否，而是回眸朝她问道：“星绮，你进阶二品巅峰也有数年了。”

“可曾有合道境的一丝半缕感悟？”

“……”

女监正微微摇头。

老妇见状无言良久，面露轻叹，“真不知当初师姐殒落前，将毕生修为灌注于你的决定是对是错。”

她神色感慨地看着面前的冷艳女子。

“你二十五岁时便突破了神变境，成为九州历史上最年轻的二品修士。”

“虽然得了师姐的修为，让你提前步入二品巅峰，但这身修为终究是空中楼阁，让你四年间再无寸进。”

“如果当初没那么做。”

“凭你的天资，未必不能神变境圆满。”

“说不定……”

话音至此，老妇停下叹了口气。

阮星绮闻言轻声道：“师伯，往事已矣，而且若非当初你和师尊的决定，巡天监的处境恐怕比今日更差。”

“是啊。”

老妇人长叹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离开窗前，径自走远。

唯有苍老的声音飘来。

“此次祭天大典不会太平静，你要早做准备，那几个老家伙也该静极思动了。”

阮星绮冷艳双眸闪烁，思绪如飞。

原先与孟吉会面时的适意，也渐渐消失殆尽。

……

话分两头。

孟吉辞别了阮星绮，重新回到点星楼下。

那位英气凌厉的摇光女官仍旧身姿玉立地站在原处，似是在等待他。

“孟公子与监正大人谈完了么？”

年轻女官淡声问道。

“是的。”

孟吉微微颔首。

瑶光听了也不废话，直接道：“那就请孟公子随我走吧。”

说完，转身走在前头。

“……”

孟吉咂咂嘴，心中腹诽道：“来时还知道伸手虚引一番，现在连句客气话都不说了。”

“这巡天监我以后可得少来！”

怀揣着阮星绮的信符，他暗暗想到。

正当孟吉胡思乱想之时。

前面领路的瑶光却忽然停下脚步，定在原地。

孟吉也连忙停住。

“摇光女官，怎么了？”

他面上疑惑，心里却嘀咕开了，对方不会是有什么秘法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吧？

这黑衣御姐看上去可不是个好脾性的。

若是惹毛了她，可不好应付。

“孟公子。”

两人静静地站在原地半晌，瑶光终于转过身。

“嗯？”

孟吉做出恰到好处的茫然。

也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发现年轻女官的那双如电美眸中，隐隐泛动着一缕复杂。

紧接着便听瑶光说道：

“真是不巧。”

“监中突然传讯给我，言称有急事要办。”

“请恕我不能为公子领路了。”

“啊？”

听到这话，孟吉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她要把自己丢在离开点星楼的幻阵中？

“不过孟公子请放心。”

“待会自然有人到此接替我的任务，送孟公子离开巡天监的。”

丢下这句，瑶光转身消失了踪迹。

“摇光女官，等……”

刚刚抬起手的孟吉直接僵住。

瞪大的眼眸中满是问号。

他一脸诧异，古怪道：“这小娘皮不会真听到了我心里的吐槽，故意作弄我吧？”

不应该啊。

若真是这样，她方才的眼神该是恼怒才对。

孟吉百思不得其解。

站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廊道中，他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没敢乱走。

毕竟这里是巡天监的大本营。

谁知道幻阵中设计了多少致命杀招。

“得，还是等着吧。”

孟吉耸耸肩，就地盘膝坐下。

不管那位瑶光女官是不是故意的，总不能真把自己丢在这，迟早要送他离开。

可这笔账他记下了。

“等帮完巡天监的忙，再找阮星绮告状。”

孟吉抄着双臂，暗暗道。

“小伙子。”

突然间，一道笑吟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突兀的声音让孟吉吓了一跳。

他瞬间站起身，这才发现一位笑容可掬的老婆婆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

“大娘。”

孟吉松了口气，无奈道：“你这样突然出现，可是会吓死人的。”

“啊，真是对不住。”

老妇人笑呵呵地道了一声歉，又问。

“小伙子，你就是孟吉吧？”

“……”

孟吉眉头一挑，莫名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对劲。

不过他自然不好和一老太太计较。

“是我，大娘。”

孟吉弯起嘴角，勉强笑道。

“那就对了。”

老妇人这才上前两步，笑眯眯道：“刚才瑶光女官让老身送你出去。”

听到这话，孟吉一脸惊讶。

巡天监这么缺人？

竟然让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送人？

不对。

这大娘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恐怕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他不由出声试探道：“大娘，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巡天监怎么还让您当值，未免也太没有人情味了。”

“呵呵，小伙子错怪她们了。”

老妇人摇头失笑。

“老身原本是监中女官，早已退下了下来，只因闲不住，这才一直没有离开。”

说着，她略带调侃地看向孟吉。

“否则，如何能带你离开点星楼外的幻阵？”

“原来是前辈！”

孟吉闻言，立刻拱手行礼。

“无需多礼。”

“老身不过是个土埋到脖子的老太婆而已。”

老妇人摆了摆手，旋即指了指廊道前方，“走吧，老身送你出去。”

“前辈请。”

打消了心中疑虑，孟吉也笑道。

两人并肩前行，不再说话。

可这一路上，这位老太太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孟吉，虽然看得出对方没有恶意，反而和蔼可亲的模样，但还是让孟吉浑身不自在。

“前辈。”

“你这般年纪正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还是说子女儿孙都不在中州？”

孟吉终于主动开口，试图消弭尴尬。

“老身哪有这样的福气。”

老妇人轻叹一声。

她摇摇头，“这巡天监中做到女官之位的，大多和老身一样，一辈子没嫁过人。”

“大部分都是孤独终老的命运。”

“像老身这样自得其乐的，已是少有。”

“……”

孟吉不由歉然道：“前辈，是在下失言了。”

“无妨，老身早习惯了。”

老妇人笑着摆了摆手，忽然又看向孟吉，“小伙子，我看你相貌堂堂，风仪不俗，想必已成过亲了？”

“多谢前辈夸奖，我尚未成亲。”

孟吉不好意思地笑笑。

“是吗？”

老妇人眼眸放光，“巡天监有不少未婚女子，要不要老身为你从中牵线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