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绮似乎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妥。

她只是轻轻点了下螓首，“本座既然答应指教你修行四天星典，这便是分内之责。”

“而且。”

“此间事了，你我皆能清净不少。”

清净？

虽然阮星绮说的是实话，可在孟吉听来，却隐隐体会到了一丝弦外之意。

分明是在暗指程婆婆。

所以，监正大人这是在偷偷向自己抱怨？

心领神会的孟吉不由得莞尔一笑，果然，阮星绮从头到尾都很抵触程婆婆的撮合。

或许是因为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也或许是一个多月来的相处让孟吉觉得二人已算得上是熟络，他顿时半开玩笑地说道：

“以后若再有什么麻烦事，我一定直接来找监正，不再让程婆婆转述。”

“想来是能让监正清净许多的。”

冷艳女尊瞥他一眼。

“为何不能少惹麻烦，这岂非更好？”

“……”

孟吉一下被噎住。

女监正平时不言不语的，偶尔开个口，说出来的话还真够扎心的，戳得他肺管子疼。

唯一可供宽慰的是，阮星绮肯说这等调侃话，至少说明她没把自己当外人，毕竟以冷艳女尊的性子，一般人她从不搭理。

然而阮星绮的下一句话。

就让孟吉忍不住怀疑起了这个想法。

“孟吉。”

“四天星典既已入门，你也是时候离开了，本座的腰牌亦当物归原主。”

冷艳女尊静静望着孟吉，冲他伸出手。

监正大人。

你这脸未免也翻得太快了一些。

孟吉暗暗腹诽道。

不过心里虽是这般想的，但身体还是老实地取出了那枚腰牌，递还到阮星绮手中。

冷艳女尊顺势起身，径直走向前厅。

孟吉也紧随其后离开了修炼室。

望着坐回窗边，和往常一样默默处理事务的阮星绮，孟吉抿了抿嘴，拱手作揖道：“监正，那在下就先回去了。”

“去吧。”

冷艳女尊头也未抬地应了一声。

“……”

孟吉怔了下，随后摇摇头。

她到底是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监正大人。

不过，也无所谓。

毕竟孟吉从来都没想过和阮星绮发生点什么，无论是身份还是立场都不允许。

只凭阮星绮是苏剑双小姨这一点。

什么火苗都注定碰撞不出来。

程婆婆这个红娘，终究是一厢情愿呐……

回过神，孟吉再次看了一眼修炼室和不能再熟悉的星辰壁画。

如无意外，他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巡天监，至少眼前这块地方，孟吉是很久都不会造访的了。

他再次向阮星绮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点星楼顶层重新陷入一片静寂。

“小孟走了？”

没过多久，一道人影倏地在房中显现，同时响起一声疑惑的询问。

“是。”

冷艳女尊放下卷宗，抬起琥珀色的眼眸，望向对面的程婆婆，同时淡淡说道：

“他已经四天星典入门。”

“什么？”

程婆婆眼中闪过一丝惊奇，旋即眉头微皱。

“星绮，是你主动帮了他一手？”

“不然呢？”

阮星绮神色如常，“师伯，不是你让我指教孟吉修行四天星典的么，既然对他平日的修行有利，我自然要帮他尽快入门。”

程丹凤一言不发地看着冷艳女尊。

四天星典虽然已经残缺，变成了一块鸡肋，但仍然是巡天监的顶尖法门。

一个月入门？

这是绝世天才也做不到的事情。

就算是阮星绮这位巡天监千年不遇的天骄，修行四天星典也用了近三个月才入门。

若非她不遗余力的帮助。

孟吉想要入门，至少得半年的时间。

“哎……”

许久，程丹凤忽然轻叹了一口气。

她语气幽幽，“星绮，你这又是何必呢？”

冷艳女尊没有回答，她平静地望着老妇人，反问道：“师伯又是何必？”

“……”

程丹凤一怔，似乎没想到阮星绮会说出这番话来。

冷艳女尊亦不言语，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

“星绮。”

半晌，老妇人终是面露无奈道：“孟吉有什么不好，相貌不凡，才情出众，你不也和师伯一样，十分看重他么？”

“师伯，你错了，我和你不一样。”

阮星绮轻摇螓首，“我欣赏的是他的才情，而师伯，更在意他的天道灵蕴者的身份。”

“……”

程丹凤终于沉默下来。

她一言不发地迈步走到窗边站定，目光投向外面广阔的中州城。

“当真心意已决？”

“当真。”

冷艳女尊一脸淡漠地回答道。

程丹凤回过头，深深地看了阮星绮一眼，眼神中是辨不清的情绪，随后转身离开。

目送老妇人的身影消失，阮星绮坐回原位。

继续批阅着卷宗。

仿佛对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

孟吉在不在，似乎并未对巡天监造成什么影响。

值守的卫士没有发觉他的离去，往来的女官也没有察觉修炼室中已经人去茶空，哪怕屏风早已被撤去。

就连朝夕相处一个多月的女监正亦如此。

窗外旭日东升，又是新的一天。

与往常没什么两样。

阮星绮处理着手中事务，不时写上几笔。

随着祭天大典的临近，京城与中州城之间的事务往来多了许多，九州各地的宗门也动作频频，让巡天监彻底忙碌了起来。

尤其是一些急性子的两道宗门，已经带着门中弟子，从各州涌入中州城。

让巡天监不得不提高了戒备。

忽地，前厅微光闪烁，显出一道人影。

“来了？”

冷艳女尊看也没看，习惯性地说道。

抱着一沓卷宗的女官闻言微微一怔，有些奇怪。

监正大人在和自己打招呼？

她记得监正平日里没有这个习惯啊。

这时候，阮星绮也蓦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手中动作微滞，缓缓抬起了眼眸。

“呃，是。”

“玉衡见过监正大人。”

见阮星绮抬头，温婉美妇还以为自己没反应，惹了监正不悦，连忙屈身行了一礼。

“……”

冷艳女尊红唇轻动两下，似要解释，可到了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