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陆怀谨就明白了：“原来如此……”

怪不得陈代春这么积极。

不过，他们现在还顾不上这些。

陆怀谨先是把桌面的东西清了清，全部空出来后，擦了又擦，还铺上了一块布。

然后才把琴抱了上来，放到了桌面。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这张琴，陆怀谨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

他擦干净手以后，轻轻拨动了一下。

音色深沉，余音悠远。

“果然好琴。”赵立书听着，都不禁有些赞叹。

陆怀谨点点头，这样一张好琴，坏了一个角，那确实相当可惜。

他仔细地看了看，皱起了眉。

上次他修补的这个位置，当时觉得挺好，但现在看来，还是略显粗糙了点儿……

为了让整张琴看上去更完整，更完美，陆怀谨沉思片刻后，才开始慢慢地进行着雕琢。

他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更细致的调整。

比如说羽毛，他雕琢得更加轻盈，更有层次感了一些。

只是这样一来，自是大大地提高了漆艺的难度。

直播间里陆续进来了很多人。

他们都震惊地看着陆怀谨，的手。

刻刀轻挑，原本有些僵硬的凤眼，竟好似刹那之间活了过来。

在那凤眼之上，陆怀谨还浅浅做了一层浮雕，以呈现光影的变幻。

“呼！”他修改完毕后，轻轻拿起橡胶球一吹。

一层轻浅的木屑散去，那琴身露出了一角凤尾。

他巧妙地运用木纹的流畅、木纹的肌理，雕琢出了凤凰的优雅与大气。

一般说来，造型起伏越大，木纹的变化越丰富，也就越有味，木纹走向的效果也就越是理想。

这张琴的效果就是这般，陆怀谨将羽毛都雕琢到了极致，以至于成品出乎意料的好看，极富装饰性。

当然，这还不算结束。

因为它整体的色彩，和原本的琴身差距还略微大了些。

陆怀谨决定一鼓作气，直接全部做完。

他不想辜负这张琴主人对他的信任与期待，要做，他就想要做到最好！

上清漆，再调大漆。

如今陆怀谨调漆，不用再坐着努力往前倾身，动作也轻松了许多。

他刷第二遍漆的时候，已经和琴身的颜色差不太多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遍我还在说这颜色差的有点远，第二遍怎么就感觉一下变色了……】

【可怕，难道，在见识过绝对音感后，又要让我见识到绝对色感了吗！】

陆怀谨每种颜色，都是重新调漆。

第二遍漆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整张琴全部上完第三遍漆之后，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色泽沉静华美，典雅尊贵，光泽丰富，不静不喧，只一眼就让人着迷。

“师父，你看这个颜色可以吗？”陆怀谨退后两步看了看，又变换了角度看了看。

确实和原本的色泽，一模一样的了。

“我觉得挺好。”赵立书都忍不住凑近些，屏住呼吸看了看。

这漆涂的是真好，又轻薄又均匀，但是又让人感觉它非常有质感，有种晶莹温润的感觉。

关键是，颜色居然和原色一模一样……

“不，还是有点儿色差的。”赵立书微微皱着眉，指着接隙处：“这里你看……有一点儿断层的感觉。”

陆怀谨早就知道了，压根不用凑过来看：“嗯，这个没有关系的，这是因为漆还没干，颜色不够稳。”

等漆干了以后，颜色就稳了，就能确定了。

“那就好。”赵立书点了点头，放下了心。

怕沾上灰尘，陆怀谨看向吴灿成：“今天先到这吧，等漆干了，明天我再继续做。”

直播间里都是舍不得，很希望他能继续做的声音。

可是没有办法，吴灿成只得转达了陆怀谨的话：“实在抱歉哈，宝子们，今天就到这了……刚上了漆，不能再干活，免得有木屑沾上……”

陆怀谨端着他的杯子出去，准备倒杯水喝。

结果居然看到万先生就在客厅里坐着，黎光浩正在旁边陪着他聊天。

“嗯？做完啦！？”万先生听到陆怀谨的脚步声，含笑转过身来。

陆怀谨也笑，有些诧异地跟他寒暄了两句。

原来是万先生在直播间看到陆怀谨在修复他的凤尾琴，实在是忍不住了，便直接跑过来找他了。

但之前陆怀谨之前就说过，怕带进灰尘把漆面给弄脏了，所以黎光浩拦下了他。

看到他们出来，万先生挺激动的，还往里头引颈眺望着：“陆大师，怎么样？”

“幸不辱命。”陆怀谨笑了笑，给他看了看照片：“现在漆面还没干，等明天漆面干了以后，我再带您进去看吧。”

万先生自然爽快地应下了，他巴不得呢！

他仔细地看着照片，相当惊奇地：“这个颜色，这！”

他很激动，握着手机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了。

在此之前，他想过修复，但来了陆怀谨这边也只是说能帮他把木雕修复。

当时陆怀谨还没学过漆艺，所以万先生虽然有点儿失落，但也并不觉得失望。

可现在……这……

这也太厉害了吧！？

陆怀谨笑了笑，自顾自倒水去了。

紧跟着他出来的赵立书赶紧接过话来，拉着万先生聊去了。

喝着水，陆怀谨调出了他的交易平台来看。

看清楚积分的一瞬间，他差点一口水给喷出去。

多少？

“积分……520！？”陆怀谨都震惊了，无奈了。

这，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他皱着眉头，有些迟疑。

可是最近他一直都有人在旁边盯着，他都没法子再做些小东西来卖平台啊。

思前想后，陆怀谨的目光，看向了转角楼。

真要说起来的话，他其实觉得这栋楼的水平还有待提高。

其他的作品都还算好，但这栋楼，他着实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学徒空间的师傅喻皓。

亏他把技艺教得那么详尽，陆怀谨感觉自己发挥出来的甚至不及喻皓所教的十之三四。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造的建筑比较少吧？

陆怀谨沉吟片刻，陷入了沉思。

建筑……那能做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怀谨。”赵立书打断了他的思绪，走到他跟前：“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也早些歇着吧，对了，你这个转角楼，你是说不大满意……明天是准备修改呢，还是怎么的？”

陆怀谨啊了一声，微微皱了皱眉：“师父，如果我说，我想重做……你怎么看？”

“啊？”

那一刹那，赵立书有些惊讶。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得，陆怀谨的强迫症又发作了。

他摊开手，爽朗地笑了：“我怎么看？我站着看！哈哈哈！”

他开了个小玩笑，但很快又正色道：“这个看你自己……俗话说的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能做的，只是帮你引引路，具体的这些，你想要重新做或者怎么的，都可以的。”

陆怀谨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可……这些木料，都不便宜的吧……”

“想啥呢！？”赵立书一掌拍在他肩膀上，笑着摇摇头：“嗐，也怪我，之前琢磨着你反正暂时不用自己挑木料，我就给你挑了让人送来了……回头哪天有空，我带你去看看！”

外行去买木料，那肯定贵的，绝对便宜不了。

可是他们这些人去买木料，都不用自己亲自到现场了已经。

和这些相熟的说一声，告诉自己想要的品质和大小，让人直接挑了送过来就行。

“价格什么的根本不会贵的。”

比如之前给陆怀谨送来的这一箱，看着多，还有黄花梨之类的，看上去挺唬人的。

看着好像很贵，其实一点都不便宜。

陆怀谨都给听乐了。

“怎么说呢，对我们来说，是真不贵。”赵立书说着，自己也乐了：“但对于学徒来说，确实可能是有点贵了。”

毕竟有些学徒消耗巨大，一年到头出不了多少件像样的作品，那可不就费钱。

像陆怀谨这样的……

“你尽管用，用多少我给你买多少！”赵立书一摆手，很毫爽地道：“就你这用料量，真的算很给我省钱了，你师父没那么穷！不用给我省钱！放心大胆的用！”

就他目前的这个消耗速度，赵立书做一件成品，够给陆怀谨买一年木料的。

听了他的话，陆怀谨总算放下了心来。

这就好。

他之前还很担心，他要是把这些作品卖给了交易平台，会引起怀疑呢。

结果没成想，赵立书居然还说他太省木料了。

“怎么，不信啊？”赵立书掏出手机，斜睨了他一眼：“来，给你长长见识。”

比如说某人曾经收了一徒弟，半个月用完了他三个月的存货。

雕了些什么，二次元的小玩意儿出来。

“噫，羞死个人了，尽弄了些什么屁股啊腿的，还说这叫什么……手办！”

结果也就腿雕得稍微好点儿，其他地方跟人没半毛钱关系。

他师傅出趟差儿回来，家里跟遭了贼似的，尽留下一堆腿了。

他师傅哪见过这场面，当场给吓得差点报警。

赵立书说起来，都乐得嘎嘎笑：“还别说，他那腿确实是练出来了。”

就是那个脸嘛……

那真是，一言难尽。

以至于这位仁兄，至今在圈子里的外号都是“长腿师兄”。

“他现在还雕这些鬼东西呢，不过练了七八年了，进步不少了，脸也能见人了。”赵立书说着，一摆手：“回头给你介绍。”

陆怀谨听着，都觉得怪有意思的：“手办……我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过……”

“哎，可别想。”赵立书摆了摆手，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给你说，你要是想要名气大，雕琢的东西，就必须上档次一点儿……”

就像陆怀谨一直在做的一样，这些都是比较不常见，又难度颇高的，就很让人信服。

“我没这样想……”他只是一直在挑战自己。

“我知道。”赵立书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慢慢地喝了一口：“我反正带徒弟一直这样，做好你自己，只要你觉得可以，那就可以，不用来问我的意思，你要有什么不知道的，给我打电话就是了。”

他的这种态度，就很符陆怀谨的脾气。

再没有什么师父，比这样更好的了。

不会左右他的想法，也不会干扰他的任何决定。

但却像一盏明灯一般，始终照亮他前行的路。

陆怀谨感激地看着赵立书，目送他们下楼远去。

半晌，陆怀谨才放下了茶杯，起身走到了转角楼前。

沉吟片刻后，他打开了交易平台。

【物品交易】

可交易物品：木雕转角楼积分1800

是否交易：是丨否。

之前刚做好的时候，这个也弹出来过。

当时陆怀谨直接点了否。

但是现在，他慎重地点了是。

转角楼，就该和山水紧密相依。

它该矗立在那山水之间，与那山，那树，融为一体。

人们走在这悬崖绝壁之巅，俯视那幽深的山涧。

危险，但又迷人。

陆怀谨心中胸怀激荡，看着转角楼在手中消失后，立刻折身去了木料箱前。

他挑了一块花梨木，正准备重新雕琢转角楼，忽然顿住。

交易平台主动弹出来了。

他重又打开交易平台，看到学徒卡正闪烁着微光。

“嗯？可升级？”陆怀谨眼前一亮。

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点下了升级。

学徒卡刷新后，颜色更鲜亮了些。

但是更让陆怀谨好奇的，还是新的师傅来自哪个朝代，教的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陆怀谨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

等他再一睁开眼，发现自己竟处于山间林中。

这边风景优美，山水树石一应俱全，难得是空中还飘动着朵朵游云，显然这山极高极雅。

陆怀谨低头一看，却看到了桌面。

嗯？

他回过头，却看到一人捧着碗正在大口地吃着面。

看到陆怀谨望过来，那人噗嗤一乐：“看也没有用！已经吃完了！”

他不仅吃完了，连汤都一下呼噜结束，把碗倒过来给他看：“看！一滴也没有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呼，舒服，怎么样小子，我王刘九吃了你的面，一定说话算数，我教你做刻镂，要不要学？”

这是他问的第三十五回，也是他抢陆怀谨的吃食的第三十五回。

他以为照常问完之后，得到的肯定是一片沉默，反正他都习惯了。

因此，他说完直接就走了，头都不带回的。

结果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好，师傅，你教我吧，我想跟着您学！”

“……诶？”王刘九惊奇地回过头，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不是，他皱着眉头，看着陆怀谨：“这，咋回事哟？”

他颇为惊奇地道：“中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