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时候，陆怀谨是有点儿懵的。

赵立书也没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道：“陈代春怕是疯魔了，他花大价钱，请了个大师过来，教彭小辉做东西。”

怪不得这阵子人都没见着了，敢情是抓起来闭关了。

“我们一听到消息，就赶紧过来找你了。”韩正平也急得团团转，连连叹着气：“关键是，他们还知道往哪处使劲儿……我们，这，唉！”

要像彭小辉这样，明确他的短板，反倒是好说了。

可是陆怀谨，韩正平和赵立书对视一眼，陷入了沉思。

陆怀谨的短板，究竟是什么呢？

“刀法……吧？”陆怀谨自己也不大确定，有点儿犹豫地道：“不过，我练了好久，感觉有点儿进步了，师父，你要不要看我做一个？”

“……嗯？”赵立书闻言，打起精神：“好，那你做一个我看看。”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毕竟他才说过陆怀谨得练练刀法，总不能一下子他刀法就有很大的进步了吧？

那也有点儿太异想天开了。

但是，等陆怀谨挑了块木料，开凿之后，赵立书一扫刚才懒散的劲儿，皱起了眉头。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好像就是……

不确定，再看看。

陆怀谨倒是挺淡定，他从学徒空间出来后，就已经想清楚了。

他想复刻一下《营造法原》中的江南风建筑。

这和赵瑞昌的比试不同，陆怀谨只是想展示他的刀法，所以做得比较小。

也没有做浮雕了，怎么简单怎么来。

做的不是亭子，而是一座高塔。

九层高塔，每层都不一样。

论细致，比之鬼工球又不如些。

论结构，又比之前的吊脚楼略显紧密一些。

为了充分展示他的刀法，陆怀谨直接将整座塔分离开来。

如庖丁解牛般，将整座塔分成了数个小部件，最后再装在一起。

如此一来，整座高塔简直像是一个积木玩具一样，被他轻易地组装在了一起。

旁边的韩正平已经看呆了。

“从未想过，木雕居然也能做成这般……”

赵立书对陆怀谨的技艺有所了解，倒还算镇定。

只是等到整座高塔都做好之后，赵立书也忍不住感叹起来：“这，确实不用再另外找人教你了。”

陆怀谨的刀法，大有进益啊！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赵立书诧异地看着陆怀谨，再拿起高塔看了又看：“这不应该啊……”

放下刻刀，陆怀谨沉吟片刻后道：“我可能，就是晚上就算休息，也在脑海中反复琢磨着，怎么将刀法运用得更好一些……”

他这话倒也不算说谎，毕竟学徒空间就是得他假寐的时候才会进去的嘛！

只是在赵立书他们耳朵里，就成了：他连睡觉都在琢磨着怎么做木雕。

这也太……励志了！

韩正平当即扭身就出去打电话去了：“……瞧瞧人家，又有才华又肯下功夫！”

其实，倒也不必如此……

陆怀谨听得汗颜，这，好像无形中卷到别人了……

“那这样可以。”赵立书看了又看，直接拍板道：“你准备做什么？我现在琢磨着，按之前的想法，直接拿你做过的东西去，肯定是不成了。”

虽然他原先没想要去争这个的，但是这是陆怀谨头一次露脸。

要做，就得做到最好！

陆怀谨值得！

“……好。”陆怀谨倒是没啥别的想法，赵立书这么说，他就这么做好了：“我也不确定，要不，我做类似吊脚楼的这些……建筑？”

“不要做这种零散的拆分的了。”韩正平是见过各种场面的，摆摆手：“但凡容易被人搞事情的，都不要做，虽然我们会严防死守，但也怕别人不要脸。”

这话说得有点儿重了，但韩正平面不改色：“你想要硬木还是软木？”

陆怀谨把玩着刻刀，慢慢地道：“我之前看过一本书，在上面看到过一种门，叫木格门。”

所谓木格门，就是格子门。

在门上镂雕透雕，使得原本是平面的门，能雕琢出好几层来。

木格门的镂空雕法，是一种常见技巧。

但是，一般能镂到两层，三层，都已经算很不错了。

镂到四层的，就是高手。

而清代的高应美，算是民间顶级大师。

他的一扇木雕格子门中，一个九老拜童子的故事，9个人物，连同框住人物的古亭，前后镂空雕了5层。

至今无人超越。

“可是，格子门一般相当费时。”韩正平看向赵立书，有些迟疑：“鲁班会就是后天的事儿，你今天雕也来不及了吧？”

也就是因为之前想着，直接拿鬼工球去，所以他们也没催过陆怀谨。

但现在明显行不通了呀。

陆怀谨嗯了一声，从容地笑道：“也不可能真的雕一扇格子门啊，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么大的木料——我想的是，雕一扇桌上的格子门摆件。”

“摆件？”

“对。”陆怀谨想了想，在客厅翻找一番，找出了他以前玩游戏的时候，买的一个游戏盒子里赠送的一扇人物小屏风：“看，就大概类似于这样子的。”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只是一件现代工艺品，是工厂制作的。

而他准备做的，却是将格子门缩小到这般，然后一层层镂雕出来。

光是听着他的话，略一想象，赵立书和韩正平都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太难了！

可是，也太精妙了！

倘若真的能制作出来，那还有得什么说的？

就算他彭小辉一日出师，真学会了什么绝学，那也不可能比这更厉害的了……

赵立书听着，都有些瞠目结舌了：“真，真的能行么？”

“我觉得是可以的。”陆怀谨笑了起来，一扬头：“试试？”

好像他每次做东西之前，说的话都是试试。

听着好像挺没信心，只是尝试一下。

但最终做出来的成果，都是让人非常满意的。

因此，韩正平还在那皱眉，赵立书已经拎了椅子在旁边坐下耐心等待了。

这一次，他们没有叫吴灿成过来，因为本来也没打算直播的。

陆怀谨看了一下，挑了一块比较大的铁力木出来。

这还是上次韩正平侄子送来的，剩下的呢。

“哎，这不行，不行的。”韩正平皱了皱眉，念叨着：“这木料颜色太重了，不好看……这样，要不你干脆等一下的！”

他直接打了个电话给他侄子，让他把自己的那压箱底的木料给拿过来。

“啊？哪一箱啊？”他侄子乍一听，都有些不敢相信他说的是哪个。

韩正平毫不犹豫地道：“就是挂了金锁的那一箱！你拿过来就是的！”

听得赵立书都有些心惊肉跳的，迟疑地看向他：“这，这倒也不必吧……只是一个鲁班会……”

未免有点儿，太大材小用了！？

“不一样。”韩正平摆了摆手，潇洒地挂了电话：“倘若怀谨真要能做出来，那就值了！”

他那些木料，一直存在那，也舍不得用的。

占地方就不说了，平日里看着都肉疼，毕竟这可都是钱呀，放那没用过，总感觉可惜了。

但是如果能做出真正好的作品，那就真正将木料的价值发挥了出来，那是怎么样都值得的。

陆怀谨还待劝说一二，但到底没能拗得过韩正平。

最后，韩正平直接说道：“你要真是觉得过意不去，我就让我侄子把我那两不成器的徒弟也带来，你让他们跟着一块儿练练，学学！你放心，他们绝对不会碍你事！”

“啊？可以啊。”这点小要求，陆怀谨自然是很爽快地应下了。

这有什么的，他平时直播都已经被人看习惯了。

来几个人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的，就是他工作间小了点儿，可能会挤不下。

“没事没事！”韩正平笑了笑，摆摆手：“等会他们来了，我站开点！”

这一趟，他侄子他们来得特别的快。

陆怀谨这边刚清好工具，他们就已经到了。

“来来来，上好的黑檀料子。”韩正平打开箱子，取出了一块黑檀木来：“我原先想收一块紫檀木来着……可惜没收到。”

相比于紫檀，黑檀虽然没有那么稀缺，但也算比较名贵的檀木了。

而且韩正平收的这一块黑檀料，质量相当可以。

陆怀谨接过来一看，入手颇沉。

黑檀和紫檀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颜色，它通体黑褐色，在灯光下非常有光泽。

仔细闻一闻，还能闻到清淡的香气。

黑檀的心材和边材区别很大，陆怀谨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块木料结构紧密，手感润滑，亮里又微微透光。

它的颜色变化极小，丝丝游动的黑色木纹若隐若现，含蓄而不张扬。

很显然，这竟然是一整块心材。

黑檀不难得，但整块心材的黑檀就少见了。

怪不得韩正平一直收着，自己都没舍得拿出来用。

他的两个徒弟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等着，直到陆怀谨看完了木料，拿起刻刀，他们才紧跟着打起了精神。

木格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