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之尸没有进入娲皇之天。

祂止步不前。

“轰！”

大荒之尸崩裂，一块块巨肉如同大山倾倒，坠落大地，这一块块巨肉，不断消融，化作厚黑的泥土，融入大地；遥远的衡石之山，也在大荒之尸的自毁中，也开始动荡，不断地崩裂，崩裂的石头向栗广之野交融而来，扩展着栗广之野的天地。

“为……娲皇……镇守栗广之野，天上之神，当灭！”大荒之尸发出最后一声呼喊，冲破云霄。

受到大荒之尸的反哺，娲皇之天四周不断震荡，竟缓缓而高，飞向高空。

也是此时，天穹之上，一双大目窥探而来。

接二连三，一双双散发神光，各种情绪的眼睛，在天穹映照，祂们注视着这片天地，有贪婪，有嘲弄，有追忆，有仇恨，有惋惜，有不甘……

九青尽全力遮掩自己，这些神目让九青后背发毛，窒息难语。

似乎有神伸手而来，要穿透天穹，向他抓来，但有神拦住了祂，一场神战，在天穹之外爆发。

“轰！”域外之战，波动影响此处，九青身下的九曲十截之阵，不断震动，隐隐有倾倒之态，下一瞬，大荒之尸的力量涌现，将那些神明的注视，皆隔绝在外。

九青隐隐听见大荒之尸的声音，冷静而虚弱——

“后世之人，汝已经见过女丑、石夷与立耕，知晓吾等为女娲十肠，从大地中诞生，皆以自己之道选择天命；但汝却不知，吾等即使背叛大地，也不会背叛娲皇……”

“而那些天上之神，也从大地诞育，但已经居于天上，祂们皆是背叛娲皇之神，此时只为吞并天地，归入自己……”

“汝站立的这片天地只是栗广之野的一角，已成墟无之地，即将崩毁，只要在无尽墟海中发现，随时可被祂们侵吞，但祂们没有出手，因为祂们在等……”

“墟地走向破灭，天地有缺，神明能随意降临，但是会受到此界天地，有缺的天命抵挡；正如吾与夏耕，只不过夏耕因为商王，意志迷失，只剩下吾一人抵挡，不然那些神明也不会来得如此之快。”

“而与墟地相对的灵地，走向生机，天地完整，神明只能借助转生，方才能进入。”

“墟地对神明无多大用，但神明能借助墟地转身灵地。”

“祂们将墟地打开一口，连接灵地，即可掷入分神，通过进入此墟地之人，回归灵地后，转世而出，以此谋夺灵地完整的天地人三大天命。”

“女丑死于大劫之前，此地留下的女丑意志也化作丁火，所以这片天地有缺，天命不足，化作墟地；女丑不知山海之难，无法告知汝此事，而吾留在此地的意志，也将消亡，无法与汝细细说尽……”

九青诧异于大荒之尸的言语，什么大地之神，天上之神，神明分神转世，夺取此界天命之言。

他清醒一二，道：“为何告知吾？”

“吾没有能力救此天地……”

大荒之尸的声音越发虚幻：“此界并不重要，吾告知汝，只因汝能从石夷天命中破命而出，此还是吾诞生以来，第一次有闻……”

“好了……此界将破，吾抵挡不了多久，那些神明只能分神转世在灵地之中，与此界生灵一同争世，争天命，汝尽快成神罢；神明转世，自有底蕴，到时天命被夺，汝若想成神，皆只能成为祂之属者，再无我道。”

“万千世界，汝成神之后，自然能知晓一切，知晓为何山海会变迁如此。”

“嗡！”大荒之尸的意志彻底消散。

而天穹之上，天开始塌陷。

此界天地也开始融入大商的世界当中，九青望向四面的九阴之山、衡石之山、以及泂野之山，山势皆在震动，九青为阴山之巫，自然能感知到，九阴之山的边缘，即将撞触大商天地，恐怕无需多久，这片天地将彻底介入大商当中。

“此事还是告知于王，让王来处理罢……”

“王为此时的人王，代表的正是人道天命，若神明欲夺，必定对大商下手……”

九青恍然，周夺商之天命，似乎命运的齿轮再次叠交，若是神明转世，是否说，会降生于周，以夺天命？

无需占卜，九青只通过关联后世之情，推测出极有可能之事。

“物烬生灵之象！”

九青对山谷一指，山谷燃起一场大火，大火呼啸，谷中还尚存的妖精鬼怪与人族都纷纷逃窜，九青也刻意规避他们，没有伤害无辜生灵。

这山谷之地乃是灵台所化，灵台乃物烬生灵之象器，此刻因为大荒之尸的自毁，就如同衡石死去一般，召来大量的阴风，一个鬼气在山谷中孕育。

“来！”

九青之前以妌，施展借命之术，让妌借了夏耕的天命，破坏了夏耕之神在受德身上的天命，天命有缺，虽然让受德在关键时刻实力受损，但也为帝辛之魂留下了一线生机。

可以说，九青也是杀害受德的一员，与夏耕之神同时动手，但救下了帝辛的灵魂。

“聚！”

九曲十截之山被大火焚灭，化作虚无散去。

九青骑着春鹿，凌空踏来，在他的身后跟着受德那鲜血淋漓的头颅与大荒那巨大无比的断臂。

阴风阵阵。

阴风之中，属于受德的若木耒耜，断裂在地，并未化作长戈与盾，但却生长出嫩芽；九青一挥手，一枚若桃落地，生机哺育，这嫩芽不断成长，化作一棵若桃之树。

树下，帝辛之魂缓缓凝聚。

“本王……终于醒了。”帝辛缓缓睁目，目中有怒，他在此界化身受德，受德虽然没有他的记忆，但他却有受德的记忆，近乎是与受德一同存在，观看受德的一生，承受这份天命！

“多谢汝，九青。”

九青下了春鹿，上前扶起帝辛，可此时帝辛只是灵魂，或者说鬼躯，无法触碰。

帝辛一笑，一扫方才的怒意，道：“无事，吾自己来。”

帝辛起身，一招手，一把若木耒耜出现手中，作为他的兵器。

九青见之也是一笑，他为大商之臣，是帝辛的臣子，非此界受德的臣子，如今受德死去，帝辛归来，为他主导，虽有愧疚，却必须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