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外。
不等郑天海到达府衙,就已经看到县尊常有年铁青着脸,一脸愤怒地朝所有衙吏,兵卒喊道:
“齐越,你身为巡检司的司长,带你的人,不惜代价封锁四门!从现在开始,没有本官的命令,一个人都不准放出去!”
“另外,再派人去通知所有的豪族,帮会,武馆!让他们派出所有武者镇压这群流民!否则,本官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去!!”
“是!!”
齐越带着有些惊慌失措的衙吏迅速离开。
李卢也在其中,他的面色凝重,转身就要走时,却碰上了恰好赶来的郑捕头。
“郑捕头。”李卢连忙停下拱手。
“李卢?嗯,你去忙吧。”郑天海微微点头,只是看到他,忽然想起了程宗阳,不由提了一句:“对了,记得将家里人安顿好!”
李卢面色感激地再次拱手:“多谢郑捕头关心。卑职感激不尽。”
说完便迅速离开。
既然上司的上司都说了,待会顺路过去通知城南武馆的人时,可以放心回家安顿家人了。
随着门口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常有年和其身后侧拿着折扇,一脸平静淡漠的黑衣师爷。郑天海来到常有年身前,拱手道:
“县尊,东城门守住了,其余城门还不知情况。”
听到东城门没被冲破,常有年几乎阴沉得滴水的脸,总算是平和了些许,道:
“辛苦郑捕头了。还希望你继续带人封锁城门,不要让事态扩大!”
郑天海微微摇头:“这是我的义务。但县尊,这件事,压不住了!”
听到后面三字,常有年深吸了一口气,压着火气,也不想对郑天海发火,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放心吧,只要封住城门,后面的事情我会处理。”
“杀光所有流民?”郑天海似乎猜到对方的用意,毫无遮掩地说破。
常有年盯着郑天海,冷声道:“本官已经说了!你且退下!”
郑天海却没有动弹,语气也逐渐冷了下来,继续说道:
“门阀利用灾荒洗牌,世家利用流民加官进爵,豪族争相掠夺百姓财富!为此,全然不顾数万流民甚至数万城中百姓性命吗?”
“郑天海!”
被这般直接挑明,仿佛一块遮羞布被掀开,露出盖布下两年来的蝇营狗苟,让常有年瞬间暴怒:
“你不是郑家的主脉之人,而是郑家旁支的弃子!还以为你有郑家在背后为你撑腰吗?
若不是看在郑家的面子上,你还能这般于县里肆无忌惮的行使你那所谓的规矩吗?”
“我如何行事,那是上面的意思!县里的世家争夺,事关郡城乃至府城的大局,牵一发而动全身!难道你这个所谓的郑家血脉,还想着让祝家踩着郑家,压下郑家吗?
哼,连我常家都知晓如何做,你这迂腐不化之人,难怪你会被唾弃!滚!!”
郑天海面无表情地看着常有年怒发冲冠的摸样,无视他话里的各种鄙夷和唾弃。
等对方说完后,他才淡淡地说道:
“道不同不相与谋。这件事,祝家在城中的探子就盯着你。玩火者火自焚,你想着利用流民,坐视流民围堵县城,明知这般会有疫病出现,但你却为了获得所谓治……”
“你够了!!”
常有年瞬间体内爆发出一股强横的气息,瞬间出现在郑天海的面前,一拳轰在对的胸口,将其击飞了出去!
郑天海重重砸在地上,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常有年冷冷注视着对方,语气森然道:
“谁阻止本官的谋划,谁就得死!从一开始你还能活到现在挑衅本官,你该感谢你的姓!而不是你的能力!另外,你被革职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捕头,而是一介平民!若是再敢挑衅本官底线,本官必抓你入牢!”
说着,常有年一甩袖子转身进了县衙。
杀了郑天海,他是不敢的。
哪怕对方是个被放弃的旁系子弟。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姓!
郑家的人,他常家动不得!
身后身穿黑衣的青年师爷看了眼郑天海,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缓步跟上常有年。仿佛这一切的变化和秘密,都不曾在意。
郑天海捂着胸口,缓缓起身。面色变得凝重。
七品武者!!
“这常有年隐藏如此之深!”
在县城六七年,常有年上任至今动手的次数不超一手之数。动手时,展现出的实力一直是九品的程度。
所以,众人几乎都以为县尊是一个九品修为的官员。毕竟文武双修的官员并不多。
没曾想,刚刚所爆发出的气势,居然强至七品!
“常有年!常家!”
郑天海抹去嘴角和胡子上的血迹,看着进入县衙的背影,眼神莫名。
常有年想做什么,他很清楚。
千叶郡有四个世家,依附郑家的常家和李家。依附祝家的鲁家和顾家。
常有年这般做,就是为了博取安置流民,救治疫病的功劳。郑家由此于朝内运作,调走现任千叶郡郡守祝守仁,常有年取而代之。
郡守,已有资格入朝话事!
既剪除祝家于朝堂和郡城的势力,又将祝家的附属世家鲁家和顾家进一步压制蚕食。
大梁官员是举荐制。
若是成功,不仅郑家于朝中的话语权多了一份,作为附属的常家,于千叶郡的实力也强了几分。
连带的,县里被常有年看中的豪族,便可通过运作,让选中的豪族人员入仕,一举成为郡城中的世家,反过来增加常家于郡城之中的实力和话语权,再压制郡城祝家附属世家的势力!
哪怕是成为实力最低的世家,这些豪族也会拼尽全力去争!
事关家族利益,没人会拱手相让!
因而,赵王马范四家只要压制住安苗两家,便可进行蚕食!直至常家将玉峰县纳入怀中,郑家将千叶郡纳入势力之中。
之后又可以利用千叶郡和玉峰县,辅助邻郡、县进一步压制对手所在的郡县势力!
其中各种连带的利益牵连和反哺,郑天海说不清。但他作为曾经郑家旁支之人,明白这种利益的牵扯如同常有年所说,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开始,就没有收手的可能!
因为这不仅仅只是门阀郑家的利益,还牵扯到了众多附属势力的利益!
最主要的是,郑家不可能收手!
大梁国十八门阀,上至朝堂,下至民间。
争夺,是常态!
平衡几百年的局势,碰上旱灾之年,对门阀而言就是破局的机会。
两年的争夺,时至今日,几乎快有一个结果。
常有年不可能放弃,这点他能理解。哪怕只是一县百姓的命!
只要消息不入朝,没人会在意死亡多少。
虽然理解,但郑天海不会认同!
也正是因为他看不惯的性子,才会被家族放弃。
无视,枉顾家族利益的子弟,只有被驱逐的结果!家族的长远发展,不需要心慈手软,心当圣人的人!
“也罢。或许表哥说得对,我这性子,只适合娶妻生子,平淡过一生,不适合朝堂和家族争斗。”
郑天海看着路上奔逃之人,有些落寞,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