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那个人。”

荷拉终于开口说话，让林子贤松了一口气。

他小声应道：“怎么？”

荷拉只是无神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到餐桌前坐下：“卑躬屈膝的。”

“他想赚钱嘛……”林子贤也赶紧坐到她对面。

他又对着荷拉解释了一下那个管家昨晚是因为能拿钱，才跟着他跑到那家3星级酒店的。

但荷拉似乎没有听进去，不再说话，只是一点点吃着东西。

林子贤也一边偷偷注意着她的状态，一边吃饭。

他其实也不太喜欢刚刚那个管家，若是换做凯文或者麦克，即便帮了他的忙，也不会开口要钱。

他们不卑不亢的态度才是林子贤觉得他们值得交好的原因。

荷拉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不吃了，起身到沙发上坐着发呆。

这弄得林子贤也没了什么胃口，他也匆匆吃完了。

到紧邻的另一个沙发上坐下后，林子贤看向蜷缩在沙发角落的荷拉，抱着膝盖，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巧的身子缩成一团，栗色的长发将她包裹，被膝盖遮住一半的脸精致的如同洋娃娃，像是个混血儿，极具辨识度。

可本应在舞台上活泼可爱地展现自己的她，此刻却笼罩在了一股无言的阴郁中，没有了笑容，甚至没有了感情。

“荷拉……”面对这比雪莉更加严重的情况，林子贤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像平常人一样劝道：“开心一点……”

“哧。”

荷拉对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只是不屑地呼了口气，接着苦笑道：

“开心。你们都叫我开心，全世界都在叫我开心。你们觉得我不开心是我的问题，是我不想开心！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会继续开开心心的，我会开心的，我只会让你们看到我开心的样子！”

她的脸色平静地可怕，但语气中不住的哽咽却暴露出内心的激动，她没有看林子贤，只是无神地盯着前方的空间。

自暴自弃的话，让林子贤皱紧眉头：“大家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

荷拉的声音大了一些：

“我不能让人知道累，不能被人看出痛，你们不都只想看到我光鲜亮丽的一面吗？”

她转过身，看向林子贤，眼神里没有戾气，只有一种涣散的、淡淡的温柔，像是在怜悯，像是在诉说自己的无辜：

“只要我出一点不好的事，无论对错，就都会像蚂蚁一样爬到我身上，啃咬我，分食我。我想要追求自由，不想再继续顺从，就会把我当成叛逆了的玩物，来攻击我，毁掉我……”

林子贤听得有些急躁：“我不是这样想的，我只是把你当做朋友……”

“我知道。”荷拉打断他，“但人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聚集起来，我说了话，人们当成假的，我抛出了事实，人们当成假的。他们更愿意相信一些子虚乌有，不合逻辑的事情，但唯独不愿意相信我……”

“但是，”林子贤喘了口气，“都重来一次了，只要注意一些事情，总能把那些坑跳过去的。”

荷拉似笑非笑地摇摇头：“对我来说，这些事情总会出现的……”

“那到时候，我可以帮你把坑填上！实在不行，你可以现在就退出人们的视线！”林子贤揉了下额头，绞尽脑汁地想法回应。

荷拉对着林子贤笑了一下，像是收下了他的好意，但并不是很相信他的说法。

她知道林子贤有些特殊能力，但她不觉得林子贤有什么“填坑”的办法。至于退出大众的视野，一向要强的她并不接受这个建议：

“难道，你的特异功能，还能控制人们的想法吗？”

林子贤头疼：“不能，可是……”

荷拉站起身，走到林子贤身前，把怀里的手机递给了他：“看，刚刚的新闻，这种情况，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子贤疑惑地接过一看，手机上的新闻让他顿时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

热搜榜第一的新闻，是今天早上，T-ara的公司CCM刚刚发出的通告——继前两天刘花英解约后，李雅琳也于今天决定退团。

荷拉看到林子贤惊讶的表情，感觉像是成功说服了他一样，有些无奈地开心：“这事情可比前世更严重了呢，是你引起的蝴蝶效应吗？”

“不是蝴蝶效应……”林子贤脸色阴沉，他犹豫一下，给荷拉讲了前两天见到朴孝敏和朴智妍的事情。

劝过那两人后，林子贤本以为事情的烈度能降低一些，就没有再关注了。

这两天他忙着写论文，忙着答辩，根本没有心思看新闻。

谁知道，他的劝告似乎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反效果，现在事情变得更加失控了。

难不成，是他害了她们……

荷拉察觉到林子贤有些自责，轻笑道：

“这不是你的问题，无论你有没有插手，事情发生后，就不会再有人听劝了，就像我说的，他们只会相信他们所愿意相信的，除此之外的一切，他们都要毁掉。”

一番话，让林子贤哑口无言，似乎真的像荷拉所说的，一旦遇到这种事，即便是他这个穿越者，又有一些奇特的能力，但却没法掌控人们的想法……

郁积于胸，林子贤放下手机，眉头紧皱，闭上眼思索。

荷拉苦笑着蹲下身，将手叠放在林子贤的膝盖上，像是在安慰他。

这男人救了她，又是这世间唯一的“熟人”，唯一知道她经历的人。

其实，她觉得林子贤人很好，真的很好，她能感受到尊重，感受到来自他的关心。

即便她的内心已经破碎不堪，但林子贤不会轻视她、厌恶她，而是一直在尝试着，想要将她内心的碎片一一拾起。

但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再回应他了，不如离得远远的。

可惜，如果早一点遇到他就好了啊……

“所以说，林子贤，你不要再管我了。就让我……”

“荷拉！”

林子贤猛然睁开眼，抓起他膝盖上的那双小手，用力捏紧，力道之大，让荷拉感到些许疼痛。

跟蹲在一旁的少女对视上，林子贤的眼神有些怒目圆睁：

“如果我能把这件事逆转呢？”

“啊？”荷拉发愣着。

林子贤深吸一口气，微笑起来，像是想开了什么：

“打个赌吧？荷拉！”

荷拉不懂他的意思，神情疑惑：“赌什么？”

林子贤眼神里燃起了坚定的火焰。

刚刚闭目沉思时，他想了很多，有关荷拉的，有关雪莉的，有关李知恩的，还有他自己的。

他想到了还未发生的未来。

他该怎么跟雪莉说明李知恩的事情，他该怎么跟雪莉介绍荷拉的到来，几人之间到底会怎么样，他这辈子又该活出什么样的人生……

他想到了已经发生的未来。

前世他在大公司里不争不抢，只做个小小的技术员；也没兴趣谈恋爱，更没兴趣结婚；三十多岁了没个知心的朋友，放假就待在屋里闲着。这又算是什么样的人生呢……

他想到了不会发生的未来。

如果他当时没有到首尔，没有去找雪莉，而是拿个毕业证就回国，用能力赚点小钱，不再工作，每天混混日子，真的变成一条咸鱼，怕是会平淡地度过一生吧……

但这种无趣的平淡，真的是他想要的吗，有选择的话，谁不想过得更精彩一些呢？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此刻，他明白他想要什么了。

既然握紧了雪莉，又收下了李知恩，那他也不在乎再多一个荷拉了。

虽说这样有些痴心妄想，但林子贤起码能保证让大家不会经历后世的那些糟心事。

反正脚踏两条船是渣男，脚踏三条船也是渣男，债多了不愁，倒不如任性一点。

林子贤回过神，接着对荷拉说：“如果我把T-ara的事情处理好，证明给你看了，我要你！”

荷拉惊得瞪大双眼：“我？……可是，那要是你没处理好呢……”

林子贤骄纵地笑了两声：“那不可能，我要定你了！”

这耍无赖一般的气势，让荷拉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但心思玲珑的她也明白了林子贤所要表达的意思，眼神里的落寞淡了一些。

她把脑袋探过去，将侧脸轻轻靠在了林子贤抓着她的大手上：

“好，你证明给我看吧。我愿意赌上，我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