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整夜,谢凡的勤奋溢出就像雨水。
他整晚都在岩洞和倒扣的飞槎下尝试练习着各种形态的炎阳剑诀。
半夜那位吴莹师姐甚至摸到了岩洞里,说是趁着雨小出来解决生理问题,结果忽然雨又大了,来不及回去。
谢凡礼貌的表示她可以暂时在岩洞中避避雨,对她因为被淋湿而紧贴在身上的道袍视而不见,依旧专心练功。
也不知为何这位吴莹师姐待了一会就气呼呼的走了,也不管外面还下着大雨。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雨水终于淅淅沥沥的停了下来。
众位弟子钻出帐篷,在空地上集中,谢凡也收起了师父送的飞槎,走了过来。
白宁宁端详了他两眼,收回了目光。
“诸位师弟师妹们。”宇文元说道,“那么我们今日便开始调查秦山的情况。”
他环顾众人,“可有哪位师弟师妹擅长堪舆之术?”
众弟子互相看看,都是摇了摇头。
风水堪舆虽然也在道门体系之内,但对于青阳宗这样的道门执牛耳者来说,修习的人却并不多。
因为风水堪舆之术太过缥缈虚无,而且很难直接增强实力。
更多的是一些行走江湖的道门散修会研究修习此术。
包括这次的秦山风水异变,最初也是一位道门散修所发现的,通知了青阳宗等几大宗门。
见无人应答,宇文元也是无奈,翻手取出了一只风水罗盘。
“既如此,那诸位师弟师妹们在此地稍候,我先去看看。”说罢,他架起御剑,腾空而起。
在半空之中,俯瞰山川走势,结合罗盘风水,看看是否有哪里不太对劲。
宇文元对于风水堪舆之术也只是略有涉猎,算不上精通。
但秦山山势磅礴,巍峨蜿蜒,是大气象,哪里有些许混乱,倒是很容易就看了出来。
宇文元落下空地,又取出了飞槎。
“我观大约在二十里开外气象有些许不明,我们先去看看。”
片刻之后,飞槎落在了另一处山间。
下了飞槎,众弟子四下望去,都是微微愣了愣神。
此处的山体出现了大块滑坡,几乎小半座山峰塌了下去。
泥土夹杂着房子一般大小的巨石滚落,堵塞了一条山间的大河。
河流被迫改道,转了个弯,在转弯处,却又冲刷掉了大量的土石,露出一大片光秃秃的岩壁。
虽然青阳宗的弟子对于风水堪舆之术研究的不多,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山势、水势都发生了变化,风水有所异变也是正常。
只是还有两个疑问他们一时间没想通。
为何会出现这般变化?因为天灾?暴雨、地动?
以及,虽然眼前滑坡的规模令人咋舌,但相较于秦山来说只是一处山峰罢了,为何会引动的整座山川的风水都产生了异变?
正在弟子们疑惑的时候,一旁山林间传来了枝叶拨动的声响。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男人从林木间钻了出来。
他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胡子拉碴,面容消瘦,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道袍,背后背着一个打满补丁的大布袋,上面还插了一面‘堪舆卜卦’的小旗。
很显然是一副游方道士的模样。
他看到谢凡他们这群人身上的服饰,顿时眼神一亮,跑上前来。
“诸位可是青阳宗的道友?”
宇文元迎了上去,拱手道:“正是,在下宇文元,我等都是青阳宗弟子,敢问阁下是?”
那游方道士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太好了!青阳宗来了就有希望了!”
他行了一礼,道:“小道贺游,无门无派,只有些家传术术,是个游方道士。
“前段时间小道游历至秦山附近,想要上山采些草药,意外注意到似乎风水有变,而后便发现此处变化。
“秦山毕竟是要紧地方,关系一州风水,小道怕出什么大问题,所以将消息传了出去,想请如诸位这般大宗门的高人前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众人恍然,原来发现秦山风水异变的正是此人。
宇文元与其交流了一番,按那游方道士所说,此处乃是整个秦山山脉中十分重要的一处‘眼’。
所以虽然看似只是秦山千千万万个山峰中坍塌了一座,但实际上却会影响整条山脉的风水。
至于为何会突然发生这种剧变,那游方道士皱眉说道:“大约近一年前,宁州也曾出现过这般情况,但居住在附近的居民却并没有感到什么天灾地动。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一座上个时代的大墓出世,引动了这些变化。
“宁州那座山脉算不上什么名山大川,相对来说影响较小,但秦山可是秦州一州的脊梁啊!”
然而对于这位游方道士口中所说,众位弟子们听到的重点全在‘上个时代的大墓出世’上。
要知道无论是此世的哪路修炼体系,全都是继承自上个时代,而且还几乎都有所缺失。
这个世上任何上个时代的遗迹,在修士们的眼中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宝库!
谁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功法!法宝!都有可能!
甚至有很多大家族大势力,原本只是些在江湖游荡的散修,因为运气好发现了一点遗迹中上个时代遗留下的东西,从此扶摇直上!
至于那游方道士口中强调的可能会影响整个秦州的事情,反倒大家都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风水堪舆一说多少有些虚无缥缈,谁也说不好各种表现具体会带来什么后果。
比如虽然人们都说秦山关系整个秦州,但是谁又说的好是不是真的秦山怎么样了,秦州就会有什么影响。
毕竟这事以前也没出现过。
“上个时代的遗迹已经掩埋了至少上千年了,为何会自行出世?”有青阳宗的弟子好奇问道。
宇文元和那游方道士都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此世之人对上个时代本来就知之甚少,又哪里弄得清楚。”
游方道士补充道:“而且以前一旦有这种事情,人们都忙着进去抢宝贝,谁顾得上去仔细调查研究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频繁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宁宁忽然开口了,所有人都是一愣,目光纷纷看向她。
白宁宁则看着那处被改道的河流冲刷出的巨大岩壁,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淡淡道:“我翻阅过宗门典藏阁中关于类似事件的记载,自青阳宗成立的千年来,除开佛国与南疆,所记录到的类似事件只有七次,宁州的是第八次,秦州的是第九次。”
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千年时间,只有七次。
而宁州和秦州这两次,只间隔了一年不到。
“这……是巧合吧?”有人说了一句,但语气中也不是很有底气。
“宇文师兄,我们该怎么办?”弟子们望向了领头的宇文元。
宇文元则看向了那个游方道士,“这位道友,你确定当真是因为将要有上个时代的遗迹出世所以才造成这般情况的吗?”
那游方道士也是微微犹豫了一下,“这……小道我也不敢百分百的保证啊,不过在小道看来应当是八九不离十,小道也听其他道友说过不到一年前宁州那次的情况,和这次很像。”
宇文元沉吟了片刻,若真是有上个时代的遗迹出世,那显然不是他们这群年轻弟子们该去探索的。
遗迹里虽然有好东西,但同时也有无数危险!每次遗迹现世,哪次不是血流成河?
宇文元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理,空气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波动。
众人一惊,抬头望去。
不远处的山林之间,忽然亮起了一片醒目的阵纹,直径足有十余丈!
宇文元一惊,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是方士的传送法阵!”
这般规模的传送法阵,一定是由多位方士主导,并且要消耗大量的各种材料,布置起来十分不易。
显然是秦州当地官府的方士出手了。
阵纹闪烁间,一群人出现在了山林之间,粗粗看去竟有五十余人,各个都气势不凡。
一个身着玄青色长袍的方士看起来像是领头人,他迈步而出,细细的打量着众人身上的青阳宗道袍,拱了拱手。
“原来是青阳宗的道长们已经到了,在下彭志欢,秦州府方士,敢问是哪位青阳宗道长领头?”
宇文元上前两步,拱手道:“在下宇文元,青阳宗弟子,听闻秦山风水异变,特来查看,也是刚到此处。”
领头的方士点点头,道:“在下是奉了秦州知府和首席方士的命令,特带人来此处。”
谢凡看了看,来的这几十号人形形色色,显然不全是官府的人,应当有好些是秦州境内的其他大势力。
之前宁州发现一座上个时代的大墓,给宁州境内的官府和各大势力带了许多好处。
这件事江湖上早就传开了,引的其他地方都是羡慕不已。
这次秦州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秦州官府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但可惜,即便秦州府以最快的速度集中了力量,请方士们布置了传送法阵,但论速度还是不及擅长飞行的道门。
领头的方士沉声道:“既然青阳宗的诸位道长已经到了,那么遗迹中的所得自然也该有一份,我秦州府愿与青阳宗平分,以示诚意。”
他的话顿时引来了身后人一阵小小的骚动。
秦州地界上出世的遗迹,凭什么要跟这群道士们分?还是平分!
他们才十来个人,还全是小年轻,这边可是代表了秦州大半的顶级势力!
然而人们也只敢小声抱怨两句,谁也不敢大声提出异议。
甚至还有许多人暗中祈祷这些道士们不要再提更高的要求。
只因为他们身上穿的是青阳宗的道袍!宗门里坐着天下有数的七境强者!
宇文元皱起了眉头,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的更快。
他们原本的计划只是来调查一番,摸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有上个时代的遗迹出世,具体在哪个位置。
然后便上报宗门,请长老们来主持处理。
可秦州府的人似乎很急,看他们的模样,恨不得遗迹再不出世他们就要挥着铁锹锄头自己去挖了!
宇文元斟酌了一下,没有直接应下,“诸位应当也还没有找到遗迹的准确位置吧?”
领头的方士摇了摇头。
宇文元道:“既如此,不如我们还是先在附近调查一番,等确实确实是有上个时代的遗迹出世,再做打算,如何?”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宗门的长辈们,也是在等着我们传回最确切的消息再做打算。”
秦州领头的方士想了想,便也点头同意了。
很快,秦州的这五十来号人便在山林之间散了开来,一草一木的翻翻找找,一寸泥巴都不放过的找寻了起来。
最先发现异常的游方道士有些着急,他挤到宇文元和那个领头的方士身旁。
急道:“二位,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找寻遗迹,而是应该警告秦州百姓,尤其是居住在秦山周围的百姓们啊!
“至少官府要做好准备,万一有什么灾变该如何是好!”
秦州的那位方士打断了他的话,“感谢你发现了这的情况并及时上报,现在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了,你可以走了。”
很显然那位游方道士有些着急,但他只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所会的也只是些风水堪舆和炼制普通丹药。
和这里的秦州的那些大势力们相比,宛如蜉蝣之于高山。
然而却似乎只有他关心百姓们的安危。
宇文元沉吟片刻,将青阳宗的弟子们分为了两拨。
让一拨跟着那位游方道士下山,去告诫居住在这片秦山附近的百姓,另一拨则同样在附近搜寻调查了起来。
谢凡和白宁宁一起,在附近搜检了起来,他看到秦州来的那些人有相当一部分向四周散去,似乎在做什么布置。
“他们在干嘛?”谢凡好奇问道。
“不让其他人靠近。”白宁宁回道,“除非再有如同青阳宗这般的宗派到来,否则其他人无缘再分一杯羹。”
谢凡点了点头,“那遗迹中的收获,我们真的要和他们五五分吗?”
“那是宗门长辈们操心的事。”
“可这不是没有长辈在么。”
“时间还早。”白宁宁观察着四周的景象,“根据历次记载,包括不久前宁州那一次,从出现异象到遗迹出世,还有短则月余,长则一年的时间,而宗门长辈御剑而来,半天足矣。”
谢凡也不知道该怎么检查周围的情况,就这么拎着手中的赤霄剑,在山间的树木、岩石上敲敲打打,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徐峰和吴莹都是流露出的羡慕的表情。
“话说你不是说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么,跟上次遗迹出世的时间间隔太短了。”
谢凡停下脚步,抬头看去,他们走到了那块被改道的河流冲刷出的足有十余丈高的一大块岩壁前。
“那说不准从有异象到出世,没准间隔的时间也很短呢?”
白宁宁微微一顿,一时也无法反驳。
“讲不好突然哪里就打开一个大墓,里面全是修炼了上千年的僵尸。”谢凡拎着赤霄随手敲了敲这块巨大的岩壁,“真要这样,我们这群人在这里不得血流成河?”
白宁宁面色有些古怪的看着他,“我觉得你还是慎言。”
谢凡翻了个白眼,知道她是想起了在宁州府城时的事情。
“都说了,那些纯粹都是巧合,天底下哪有这种事情。”
话音落下,身旁忽然传来了一声微小却清晰的崩碎声。
两人都是一愣,转头看去。
只见那面巨大光滑的岩壁上,刚刚谢凡随手敲击的地方,忽然崩出了几条裂缝。
下一刻,仿佛冰面碎裂,裂缝瞬间爬满整座岩壁!
白宁宁一把拎起了谢凡,然而巨大的岩壁已经开始了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