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峰顶上,一众在青阳宗内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们都是愣在原地。
他们早就猜到了掌教有退位的意向,却没想到会来的如此……随意。
经历过苍柏和千阳这般闹腾之后,青阳宗正是一片混乱,人心惶惶的时候。
这种时候,更该需要掌教来主持大局。
可是青玉真人却是轻描淡写的说不再任掌教之位。
她翻手取出一物,放在了道观中的案几上,素手轻挥,抹除了上面的禁制。
那是一枚小小的玉圭,上面光华流转,不似凡物。
这是青阳宗掌教身份的象征,是统领青阳宗,调度宗门一切资源的印信。
是无数人趋之若鹜,打破了脑袋都想得到的东西。
此时却被青玉就这么随手放在了这里。
她放下玉圭,便转过身向外走去,行至一半,脚步停住,淡漠的目光看着身前。
白宁宁面色苍白,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师父。
看着这个从小将自己抚养长大,传道受业的师父。
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师徒二人对视了片刻,青玉点了点头。
“道我已授,今后的路汝可自行。”
白宁宁声音有些干哑,“师父,道不该如此,你也不该如此。”
“没有什么该不该,道便是道。”
说完这句,青玉真人再不停留半分,迈步而去。
“你去哪里!”
红玉看着姐姐的背影,咬牙喊道。
“闭关,悟道。”
淡淡的丢下几字,青玉真人的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红玉咬着牙,身躯微微颤抖,突然吼道:“青玉你这个混蛋!”
远远的传来了淡淡的声音。
“自今日起,青玉非吾,吾即是吾,吾即是道。”
一句落下,已在不知多远以外。
那位执掌青阳宗数十年的掌教,就这般消失在茫茫大山中,不知去处。
峰顶的道观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余案台上的白烛哔啵作响。
摇曳的火光在一张张肃穆的祖师牌位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青阳宗的长老们面面相觑,最终辈分最长的刑罚堂首座长老,守衡子,上前了两步。
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嘴角挂着血迹,先前在苍柏与千阳的争斗之中受到了波及。
“红玉……宗门不可一日无掌教……”
她的意思很明显了。
青玉真人要走,整个宗门谁也拦不住。
而眼下,此时此刻,刚突破七境的红玉无疑是最为合适的掌教人选。
虽然红玉向来无法无天,整个宗门的人都对她十分头疼。
但在七境的实力面前,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而且不管怎么说,红玉至少不会弃青阳宗于不顾!
红玉一时默然。
她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于心里,她并不是很想接受这掌教的位置。
毕竟她是个自由散漫的性子,平日里也都是任性而为,显然不适合掌教这样的身份。
红玉看着守衡子,笑了一声,笑容有些难看。
“师父,你觉得,我适合当掌教?”
当年红玉入门之后,便是由守衡子教导的。
守衡子微微叹了口气,她自然也清楚自己这位曾经最为骄傲的弟子,如今是个什么性子。
可是,除了红玉之外,剩下的人谁又能坐掌教的位置?
论辈分,该是守衡子。
可是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年纪大了,修为在一众首座长老中也是平平无奇。
都不知还能活几年,还做什么掌教?
更何况,青阳宗的掌教,必须是一个能镇住天下的人物。
上一任是七境的青玉真人,下一任也不能是太弱的人物。
一个六境当领头人,对于这天下绝大部分宗门势力来说都再正常不过了。
甚至能做到这一点的都算是一方有名有姓的大势力了。
但对于青阳宗来说还是差了些意思。
不会管理宗门,可以由下面的长老们来打理。
但掌教的名头,必须给一个实力最强的人。
红玉不傻,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
她沉吟了许久,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我挂个代理掌教的头衔,但不管事,就这样吧。”
她拿起了姐姐留下的那枚玉圭,忽然觉得心灰意懒,只想回琼花峰上喝酒。
走出道观,她微微愣了一下。
一道娇小的身影默默的伫立在那里,还看着青玉真人离去的方向。
青春少女的背影中竟然透出了一股萧索的味道。
“跟我回琼花峰吧。”红玉站到白宁宁的身旁。
白宁宁沉默了许久,最终轻轻的点了点头。
……
琼花峰上。
谢凡驾着老旧的飞槎缓缓落地,一旁等着焦急的梁玲梦连忙迎了上来。
“怎么样?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漫天的火海是什么东西?你手里这把剑又是什么?”
她一股脑的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急不可耐。
谢凡简单的跟她讲了一下事情的始末,梁玲梦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小嘴张成了圆形。
“你是说,两位首座长老打起来了,毁了半座山,最后是师父恰好出关,阻止了他们,而且师父七境了?”
谢凡点了点头。
信息量实在太大,梁玲梦震惊了好一会,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那掌教呢?青玉真人呢?”她问道。
这么大的事,掌教为何不出手阻止?
“青玉死了!”
一道没好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两人抬头看去。
赤红色的流光落地,现出红玉和白宁宁的身影。
“师父!白师姐!”梁玲梦正想欢天喜地的迎上去,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
师父面色铁青,而白师姐眸光暗淡,显然也是情绪不佳。
梁玲梦的声音小了下去,“你们回来了啊……”
红玉看了看一旁的白宁宁,对梁玲梦说道:“玲梦,你带宁宁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她住下。”
梁玲梦微微一惊,白师姐以后住在琼花峰上了?为什么?难道青玉真人真出事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梁玲梦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轻声道:“白师姐,我们走吧?”
白宁宁默默点了点头,跟着梁玲梦向着她居住的小院而去。
看着她们离去,红玉叹了口气,随意在一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翻手取出一只酒葫芦,弹开了木塞。
“师父,什么情况这是?”谢凡好奇问道。
红玉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长出一口带着酒味的气。
“老娘莫名其妙成掌教了!”
谢凡一惊,“啊?”
红玉简单说了一下凌霄峰上发生的事情,谢凡听的也是一愣一愣的。
所以,入门几个月之后,自己成了青阳宗掌教亲传?
掌教亲传,那和一般的弟子分量可不同了。
就如同白宁宁那样,即便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但下了山走到哪都是座上宾。
那些个地方大势力的头头们,对她也得礼貌有加。
所以说啊,一个人命运,当然要靠个人的奋斗,但也要考虑到……
“咳,青玉真人离开青阳山了吗?”谢凡甩开胡思乱想,好奇问道。
“应该没有。”红玉面色复杂,“我其实大概能猜到她去了哪里……”
还能去哪里呢?八成就是天尊峰了,那是象征着大道的道门天尊留下的神迹,是最适合合于大道的地方。
但知道她在那里又怎样,又不可能把她绑回来……
红玉摇摇头,不想再去想关于她的事情了。
“对了。”红玉说道:“那柄剑呢?”
“哦。”谢凡回过神来,一翻手,将那柄青紫色的长剑取了出来。
此时的这柄长剑已然没有了之前的凶煞之气,连原本光彩如玉的剑身也变得十分暗淡,没有半分光华流转。
就仿佛一块青紫色的,干巴巴的石头。
但若是仔细看去,那这层灰暗之下,剑身深处,依旧有丝丝缕缕的青紫色在微微颤动着,似乎是不甘的挣扎。
“这剑有点意思。”红玉接了过来,端详了两眼。
“这剑似乎很是凶煞,要怎么处理?”谢凡问道。
红玉略略沉思了一下,“确实太过凶戾,毁了吧。”
谢凡点点头,也没什么意见。
这剑太过邪性,连铸造它的千阳道人都人都无了,留着怕是个祸害。
“把赤霄拿出来。”红玉忽然说道。
谢凡微微一愣,翻手取出了赤霄剑来。
自从这柄魔剑的气息被红玉压制住之后,赤霄也平静了下来。
即便此时那剑就在一旁,赤霄也没有半分激动的情绪。
似乎这样的剑都不配让它看一眼。
红玉看了眼赤霄,问向谢凡:“赤霄之前是不是有很强的反应?”
谢凡点点头,“有一种十分不服的感觉。”
红玉点点头,抬起一只手按在那柄魔剑之上。
“一会你用赤霄斩了这柄剑。”
谢凡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但还是点了点头。
红玉素手在那柄青紫色长剑的剑身上一抹,解开了禁止。
霎时间,凶煞之气冲天!
谢凡眯着眼,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眼前面对的仿佛不是一柄剑,而是尸山血海!
冲天的煞气、怨气宛如实质一般袭来!
也就在此时,手中的赤霄剑陡然有传来了躁动的怒意!
炽热的感觉令谢凡心中一清,铺天盖地的凶煞之气忽然被赤霄的气息挡在了身前。
红玉抖手将魔剑扔出,插入了一旁一块岩石之中。
“用赤霄斩它!”
谢凡点头,深吸一口气,也没用任何招式,就这么挥舞赤霄猛然斩了上去!
电光火石之间,他竟然感觉手中的赤霄剑传来了一抹兴奋而一往无前的气息。
‘嗡——’
两柄宝剑撞击在了一起,锋刃相击。
炽热的气息和凶煞的气息狠狠的碰撞、搅动,互相撕扯。
红玉抛出几张符箓,落在了两柄宝剑相交处的四周,建起了一圈屏障,阻挡住了两剑碰撞散溢出的能量。
谢凡惊讶的发现,此时此刻,似乎已经和自己无关了。
已经变成了两柄剑之间的战斗!
而自己的作用,和魔剑插着的那块石头一样,只是个剑架子而已。
谢凡索性松了手,退了开来。
赤霄和魔剑依旧保持着刚才相击的模样,嗡鸣之声不断。
谢凡看了看红玉,“这……现在技术已经进步到这个程度了吗?兵器都能自己打架了?”
“很显然这两个都不是普通的兵器。”
收拾好屋子的梁玲梦和白宁宁二人又走了回来。
梁玲梦一脸惊诧的看着两柄剑,白宁宁暗淡的眸子里也是重新生出了几分兴趣。
白宁宁说道:“赤霄,或许要有所蜕变了。”
红玉满意的点点头,“还是宁宁更有眼光!”
谢凡一愣,蜕变?怎么蜕变?
一柄剑还能蜕变成什么样?
四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两柄剑。
赤霄散发着赤红色的灼热气息,另一边则是青紫色的凶煞之气。
两股气息势如水火,互相倾轧。
但渐渐的,青紫色的气息似乎开始慢慢占据了上风。
赤霄散发出的赤红色气息沾染上了青紫色之后,竟然慢慢的被其同化、吞噬。
逐渐的,青紫色越来越盛,而赤霄的气息似乎弱了下去。
“赤霄是不是快不行了!”梁玲梦紧张的拽着谢凡的胳膊,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宝剑,“你快想想办法帮帮它!”
谢凡沉吟片刻,“要不我唱首歌给它鼓鼓气?”
红玉在一旁依旧灌着酒,满脸的无所谓,“不用担心,那可是赤霄。”
然而眼看着,青紫色的煞气越来越盛,赤霄的气息越来越弱。
在红玉布下的结界之中,几乎已经看不到赤霄赤红色的气息了。
甚至谢凡都觉得赤霄是不是快不行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传来了清脆的‘叮’的一声。
细微,但是清晰。
谢凡微微一愣,接着,就看到那柄青紫色的长剑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丝裂纹。
气势正盛的青紫色气息陡然一滞,顷刻间分崩离析。
赤霄的光芒重新亮起,如同潮水一般倒卷,瞬间将残存的青紫色气息灼烧一空。
红玉挥手撤去结界,冲谢凡点点头,“可以把赤霄拿回来了。”
谢凡走上前,再次握住了赤霄的剑柄。
‘呵,歪门邪道的渣滓,不及我半分!’
“是是是,你最厉害。”
谢凡下意识的随口应了一句,而后愣住了,猛地看向手中的赤霄。
之前这柄魔剑出世的时候,赤霄虽然也是躁动不安,甚至自己能感知到其中恼怒不服的情绪。
但那也只是一抹情绪而已。
并没有如此清晰到像是有人在耳边说话一般!
“你在说什么?”梁玲梦疑惑的看着谢凡。
谢凡的目光则是看向了红玉。
红玉笑了笑,“终于,三百年了,最后在你手中搞出来了。”
“搞出来了什么?”谢凡总觉的这话有点变扭,好像自己对赤霄剑怎么样了似的。
“赤霄剑的器灵。”白宁宁接上了话茬。“不,应该叫剑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