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姬蛤,我见过。贝壳外面这光泽,还不算最明显的。你要是打开,内里那一面,才真叫珠光宝气!”
杜子腾果然见多识广,还真认出来了这只姬蛤。
“知道,这东西的壳就是用来做珠宝的,你说珠光宝气,那是一点没错!”
“可以啊老弟,你这是福星下凡还是什么,鸡爪螺够难采的了,这姬蛤可更不是谁都能遇到!不过,我们月海酒楼可不收这个。你拿来给我看,是想让我帮你介绍介绍?”
“叫你猜对了。腾哥你朋友多,认识的人里面,应该有喜欢收藏各种值钱贝壳的吧?”
“确实是有。我要不然怎么认得这东西?就是在一个朋友那见过。他收藏的可不少,有十来枚,后来卖掉了五六枚给珠宝厂家,现在他家里估计都还有四五枚呢!”
梁自强一喜:“那他应该也还在继续收集姬蛤,你帮我问一声,看他现在还要不要?”
杜子腾肯定地说:
“不用问了,肯定要。之前他家里一枚跟这个差不多的,说是一百五收集到的。你要是不急着卖,等我下次碰到他,约他当面跟你谈,说不定能够讲讲价,比一百五再高点。
你要是急着卖,我现在就可以替他把这个收了,但是价格就没法议,只能按一百五十了。这个老弟你自己做决定!”
听到杜子腾报出一百五这个价格时,梁自强眼前亮了一亮。
毕竟杨老栓前年去贝壳收购店问过,也才五十。
一百五,这直接就在杨老栓那个姬蛤贝的基础上,乘了个三倍。看来那家贝壳收购店,价格还是往低里说了。
对于杜子腾提出的选择题,梁自强觉得,这没什么好犹豫的。
肯定是当场卖给杜子腾啊!
一来,这价格本身已经不低了,自己也懒得带进城又带回去,来回折腾。
二来,要是自己坚持要约见杜子腾的那位朋友,就显得对杜子腾很不信任了。这样肯定不好。
毕竟自己以后要长期合作的是杜子腾,不是他那位朋友。
要是真能比一百五再高出那么一点,也就当是杜子腾作为中间人该收取的一点好处了。做生意,哪有一分钱不漏,全进自己腰包的?
“腾哥你要是今天能替他收了,那肯定最好啦!我也不是经常往城里跑。下次再来,估计还得等你那批鸡爪螺消耗完,再给你送批新的过来。对了你什么时候快要缺货了,打上次我给你的那个村里号码也行。”
“会的!”杜子腾说着就去拉自己的抽屉了,“那好,钱我替朋友先垫付给你,姬蛤我就收下了。”
杜子腾抽出十五张大团结,当着他的面再次数了数,递给他。
梁自强收起钱,又拎着桶跟他去了一趟库房。
桶里的雀嘴藤壶拿出来称了一下,五斤四两。
按四块钱每斤,二十一块六毛。
去到会计室,从会计手中领到了这二十一块多钱。
告别了杜子腾,走出月海酒楼,看着走动的人群,梁自强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口袋中,竟是转眼之间就又多了一百七十多块钱!
啥也没干,仅仅就只带着媳妇与大黄溜了一圈沙滩而已。
提亲的彩礼钱,也才二百八十八,口袋里这钱,距离彩礼也才差百来块了。
现在他严重怀疑,陈香贝带着大黄,到底是来赶海的,还是来给他凑彩礼金的……
这钱得怎么处理?毕竟是陈香贝和大黄挣的呀。
添到彩礼金里面?
那就成三百八十八,或者四百八十八了。不行,这两个数字都不讨喜,彩礼没有谁会出三百几、四百几的。
梁自强想了想,决定下次见面时,把这钱直接给到陈香贝。反正婚后,她身上总得有点钱才行。
走了几步,梁自强再次直奔百货大楼。
这次不是他自己要买啥,是今早父母特意招呼他要买些东西。
四天之后,就是上门提亲的日子了。上次他还想当然的以为,买了两条烟、一对酒,再揣上二百八十八的彩礼金,就够了。
今早父母特意跟他说了,还得买糖果、红枣,尤其不能缺的是喜饼。
到了百货商店的柜台,梁自强首先就问有没有喜饼。
售货员想了下问,是不是要发饼。
梁自强赶紧要她拿出来看。一看,圆溜溜的饼,上面印着红红的双喜字。
可不就是喜饼嘛!大家叫法不一样而已。
至于糖果,按母亲吩咐,买的是大红糖纸包装的那种。
这些倒花不了几个钱,就是烘托喜庆气氛,图个热闹用的。
拎着这些东西,提亲的日子还没到,梁自强就已经感受到那股浓浓的喜庆、欢乐味了……
今天进城的过程比上次更省时间,回到村里时,才下午。
快要走到自家附近时,却见路上有个人叫他。
一个半大的少年跑了过来,跟林百贤稍有几分相似,正是林百贤的弟弟。
“强哥,你这是从外面回来?我哥正好让我来你家里叫你!”
“你哥找我?什么事?”
“我二姨夫来我家了,他去码头看了那条故障船,现在正在我家扯着呢。你是不是说过到时也通知你一声?我哥就让我来叫你了。”
原来是这事。
毕竟船是两人一起开去海上的,有事情肯定也不能林百贤一个人担。梁自强把东西往家里一放,就跟着跑往林百贤家了。
争吵的声音,在快接近他家房屋的时候就传过来了。
“二姨夫,你要我说几遍你才肯相信?都说了,我跟我朋友阿强就是正常开着船在海上,那一带从来都没出现过暗礁什么之类的,我们也绝对没有碰撞过别的什么船,它自己就脱落了。这舵叶松动,肯定不是我们的事,绝对在我开船之前,就已经松了!”
“不是你的事,那是谁的事?小贤你说这么多,讲来讲去就是我这个姨夫借了条烂船给你喽?好心借船给你,你还倒打一耙!”
“那你的意思,这个舵叶必须我掏钱帮你去船厂修理,补个新的了?“
“现在不是舵叶不舵叶。你既然倒打一耙,我也没什么好客气了。除了舵叶,整条船都必须检查维修一遍,有任何毛病,你负责修好!我哪知道你在海上,除了搞掉舵叶,还搞坏了哪些东西!”
已经走到门边的梁自强,直接握了个草。这二姨夫也是不把林百贤当外甥啊。
舵叶也就算了,你还想要我们把你整条船维护、修理一遍?
你那船要说新,也不怎么新了,真全面维护起来,要换要修的地方就多到说不清了,那钱也绝对不是个小数字。
这节奏,是要借机把他梁自强、林百贤两个敲一顿了?
梁自强推开半掩的门,走进屋里,向林百贤的二姨夫看了过去……
林百贤父子俩都冲梁自强打了个招呼:
“阿强过来了啊!”
“这是……”正说着话的二姨夫也顿下来问了一嘴。
“哦,他就是阿贤刚说的朋友阿强,两个一起开船去的海上。”林父介绍道。
林父虽然对连襟提出的要求也满肚子恼火,但碍于以前两家的关系还不错,所以忍住暂时没怎么发火。
“那正好,那天小贤说想跟朋友去岛上,又没船,我也是一番好心,就把船借给你们俩。你们俩现在就该商量着怎么分摊维修费,而不是想着往我头上倒打一耙!”
梁自强皱了皱眉。如今的他还算是比较有耐心的,接过对方的话,掰扯起来:
“倒打一耙,这说的可就不对了啊!你们小浪村那一块,是不是有一片暗礁区?”
“是有啊,不是,你提那干吗?我可从来没把船开去过暗礁区!”林百贤姨夫张宝连声辩解。
“你是没开去,这点我相信。但你这船也经常借给人用的,对吧?别人要是开去暗礁区,给剐蹭到了,怕找麻烦就没跟你提呢?”
这几天梁自强也在思前想后,舵叶出现松动,应该会有外部的原因。琢磨过后,觉得在暗礁区被剐蹭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个暗礁区,全村人都知道躲着的,谁没事会开去那里?不可能的!”
“你去打听过了?暗礁区都会有石斑,或许他就是用你的船,去暗礁区捕石斑呢?你都不问一下,就把责任全甩到自己外甥头上。借你船的那些人,说得好听是偷着乐,说得不好听,暗地里会怎么笑你?”
梁自强的想法是,如果别人真借他船去暗礁区的话,肯定不是一次的事了。估计也就张宝自己蒙在鼓里,有些村民反倒知情。
当然他建议张宝去问,也不抱太大希望,但总得争取一下,好过现在自己和阿贤做冤大头、认糊涂账。
不料张宝完全听不进去,固执道:
“你不用在这打马虎眼了。不可能的事,绝对不可能!”
“话先别说太早!问都没问,你那么确定?”
“我就是确定。要真是你说的那样,我张宝的名字倒着……”
话说到一大半的时候,大门突然再次推开了,张宝的话也一下子给打断了。
一个跟林百贤母亲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妇女跨了进来。
“你来添什么乱?不是说了叫你别过来掺和吗?”张宝惊愕过后对那女人埋怨道。
那女人叫了声姐姐姐夫,然后把脸转过去就开骂了:
“我不过来掺和,好让你在这冤枉我外甥?!你个猪油蒙了心的东西,我就说小贤不可能骗人。
你不肯问,我去问清楚了。是刘钢把我们家的船偷偷开去暗礁搞鱼,村里李昆也开了自家小船在那里,亲耳听到刘钢说不好,剐到船尾了!这是好在他们两家关系不太好,李昆才肯透露。要不然,我外甥就糊里糊涂给外人顶包了!“
“不能吧,有这事?别不是瞎编几句哄你的!”
“哄什么哄,我去问了,刘钢已经承认了!”
听到这,张宝终于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了……
不止如此,原本不怎么开口的林父林母,也都齐声数落起张宝来。
梁自强倒是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事情来了个急转弯。
既然解决了,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起身走人。
林百贤小步跑着追出了门外,在路上扯住梁自强,一个劲冲他树拇指。
“你跟我谢个什么劲,得谢你二姨两句才是真的!”
“那必须得谢你啊!你是不知道,我二姨夫都坐这闹了半天了,结果你一来,我二姨就突然带着好消息出现了。你这运气握草,绝了,不服不行!”
真是自己运气的缘故吗?梁自强现在自己也弄不明白了。
管它呢,反正一笔不小的全面维修费是省下了,整件事也算是始料不及,来了个峰回路转。
摆脱多日的困扰,脚步随之轻快,大步往家里走。
快接近自家的大路上,他一眼看见好几个人,簇拥着一台拖拉机。
拖拉机上,装着一条船。由于船比拖拉机车箱还要长很多,所以车后边的几个男人,用手扶着渔船多出来的那一大截。
拖拉机特意开得跟蜗牛一样慢吞吞的,后面几个人则亦步亦趋,保持着与拖拉机的同步……
渔船上“得福”两个字远远可见。
这不是父亲带着天成、子丰,在搬运自家那条老渔船吗?
父亲这是临时请到了拖拉机,今天把老船运回家来了?
难怪前头回屋时,不见他们在家,原来人都去海边搬船了。
“你愣在路上干什么?人回来了,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扶一把船!”
梁父抬头见到梁自强,立马冲他叫喊。
梁自强赶紧跑上前去,一起出力扶住船。
慢悠悠地,拖拉机总算开到了他家住的房屋前,停了下来。
“一、二、三,一起,用力!”
梁家父子四个,加上开拖拉机的那个村民,五人费力地抬着老船,一点点往车下移。
“抬进那个棚子里,对对就那!”
梁父一边用力,一边指挥着。
房屋附近搭有一个长长的草棚,原本是因为柴房太小,这个也是用来放柴的。
现在刚好,把老船安放在了草棚下面。
“好了就这位置,放稳了,一起松手,一二三,放!”
放好后,梁父撒腿就往屋门跑。门边,梁母竟然已经准备好了鞭炮、火柴、香。
梁父点了三根香插在老船前方,作了几个揖,然后又迅速点起了炮竹。
噼哩叭啦,一阵欢快的鞭炮声,好不响亮。
一些邻近的村民闻讯都跑了过来看热闹,一个个问着梁父:
“一个老船,都破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放着炮仗把它给搞回来了?”
“就是啊得福,以前年年听你抱怨,说出海挣点钱全都贴到这条船的维修上面去了,是条赔钱船!现在怎么还当宝供起来了?”
“你俩懂个球!”梁父乐呵呵地回着人家:
“我这船能够把阿强阿贤从秤盘岛接回来,不是宝船是什么?留着这条宝船,以后我们家新船肯定鱼虾满舱,红运连连!”
被呛的那几个人,不仅不生气,还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时间,鞭炮在响,笑声在飞。炮竹的烟雾中,一张张笑得露牙的脸膛,时不时从烟雾中冒出来。
这一世,围绕着这条老船旁边发生的点点滴滴,一切都是那么的喜感,那么的可乐……
大家欢笑着散了后,梁自强走进屋。
这次,他没有提起城里带回来的那一百七十多块钱,而母亲也并没有多问半句。
或许母亲也是考虑到那姬蛤毕竟是陈香贝捡到手的,所以这钱她不适合多问吧。
想着随后的两三天里,新船首次出海捕捞、自己上门提亲,件件大事正在接踵而来。
忙活了一整天的梁自强,晚上竟然有些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