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招财也把脖子伸了过来,仔细看了一下:
“卧靠离着远没太看清,我还以为是黑鲷!这鱼的嘴唇比黑鲷更厚一点,颜色比黑鲷还黑一丢丢,跟黑牛屎一样,这不是牛屎鲷吗?!”
“你才发现?牛屎鲷长得跟黑鲷像,但比黑鲷要稀少得多。有些生儿子没屁眼的奸商,拿黑鲷冒充牛屎鲷骗那些不懂的人,一骗一个准!阿财你这眼神得治治,一个渔民哪天被骗到就笑死人了!”李亮取笑道。
邓招财把脖子缩回去了,再看自己桶子里红艳艳的那条红加吉,也没觉得那么香了。
毕竟,牛屎鲷虽然黑古隆咚,但并不便宜,比红加吉还要贵一两毛。
红加吉卖一块,牛屎鲷能去到一块一、一块二。
比起外形极度相似的黑鲷,牛屎鲷价格是黑鲷的双倍。
紧接着,三人又钓上来好几条平鲷。真有点一发不可收拾的意味了,看来风浪中的白沫带是真的鱼多,而且尤其以鲷类占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平鲷虽然名字也带个鲷,但却是鲷类中相对比较垫底的存在,价格就没法跟黑鲷相比了,更没法跟红加吉、牛屎鲷相比。
三个人的桶里面,各自也有六七条鱼了,至少这趟“顶风”出门,没白来。
其实“顶风”出来寻找鱼获的,还不只是他们坐在海堤上垂钓的这七八个人,远处的海滩上,还有几个男男女女提着桶子,拿着钳子之类,在顶着风浪赶海。
浪比较大的情况下,可能会有鱼虾、贝螺之类被冲到沙滩上,比起平时赶海,捡到大量鱼获的机会要增加了不少!
不过那远处的海滩已经不属于他们村,而是隔壁大屋村的,那些男男女女,梁自强远远望去,也并非全都认识。
不一会,李亮的钓竿又再次有了动静。这次钓竿一上来,邓招财眼睛瞪大了:
“这是……黑老婆?握草亮子你直接玩大的呀,这不比牛屎鲷还值钱?!”
梁自强也看了过去。只见李亮钓上来的这条鱼长得丑丑的,吻较尖,下颌长于上颌,口大、牙细小,上颌外侧还有一条黑纹。鱼的背及两侧灰褐色,带着不规则的黑色斑纹。头部背棱的后端,有尖棘。
这鱼正式名其实叫黑鲪鱼,又名黑寨、黑头、黑石鲈、黑老婆。当然在口头上,渔民们确实爱直接叫它“黑老婆”。
“这鱼确实比牛屎鲷还能贵几毛。”梁自强接话道。
估计的话,也就贵个两三毛,能卖到一块四五吧。毕竟,这鱼在习性上、味道上,其实有点接近石斑了,甚至也可以说成是石斑大家族的一份子。没准还真是因为长相丑了点,价格比普通鱼贵,但却比石斑便宜。
“亮子,这鱼怕是特意来找你的吧?袁小美前脚刚跟外村的人订了亲,这黑老婆立马就找上你的门来了!”邓招财调侃李亮道。
梁自强当时就卧了个槽,悄悄去瞅李亮的脸色。死党归死党,有些话还是别嘴上没门乱往外蹦的好。邓招财这话,就有点没轻没重了。
李亮苦恋了袁小美那么多年,也算是一根筋了。可惜对方父母瞧不上他,前几天,袁小美由父母作主,直接跟矶头村一个男的订亲了。
一个李亮,一个林百贤,两人都打小惦记袁小美,结果袁小美谁也没嫁,倒是要嫁去外村了。
大前天梁自强还看到林百贤变成了鱼泡眼,就像是偷偷哭过,但梁自强半个字也没乱提。
眼下这邓招财果然是把李亮惹毛了,李亮差点把他从海堤上推下去:
“尼玛!信不信老子把你剁了,做成大块的鱼饵喂鱼去!”
邓招财也发现李亮脸色不对了,赶紧收了声:
“搞鱼搞鱼!还是跟强哥学,闷声发大财,卧靠这条鱼怎么这么大!”
正好,梁自强的浮标一阵急沉,一扬手,就拎上来一条大肥鱼。
争执中的两人瞬间注意力便全都集中到他身上来了:
“花鲈?卧靠这不得有五六斤?想不到这白沫带还能钓到大鱼!”
差点就点起来的一场怒火就这么消散于无形。
梁自强笑了笑:“可惜是海鲈鱼,要是黑鲷、真鲷之类还有点看头。”
李亮不认同,反驳道:“花鲈怎么了,又不是虾虎之类的便宜鱼,也有四毛一斤了,你这条怎么都得两块多!”
正说着,李亮又来鱼了,这回钓上来是一条金丝立。金丝立也是平鲷中的一种,但比普通平鲷能卖得好点。
就跟约好了似的,这边李亮刚把金丝立取下来往桶里放,旁边邓招财也叫了一声有鱼,然后一提上来,愣了愣。
这鱼丑丑的,两侧灰褐色,带着不规则的黑色斑纹。
可不正是前面李亮钓过一条的那种“黑老婆”?
邓招财兴奋地叫到一半,突然就哑火,不吱声了。
李亮怎肯放过他?当场就报仇雪恨道:
“恭喜你了阿财,好好捧着带回家去,今晚就拜堂然后洞房!”
梁自强看了眼邓招财便秘般的脸色,好不容易才憋住笑,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现世报?
还好他现在还是比较能够喜怒不形于色的,要不然下一个枪口就指向他了。因为两分钟后,他的手一提,好吧,也是一条丑丑的,黑老婆!
三个人现在谁也不说谁了,一时间,格外的专心致志、沉默是金。耳边飘过的,只有风……
又是接二连三的平鲷钓上来,期间,梁自强还收获了一条黄脚立,算是小小惊喜了一把。
一上午慢慢过去,看了下桶子里,也有二十多条形形色色的鱼了,基本都以鲷类为主。
看来,风浪日子里搞“白沫钓”,收获还是不错的!
梁自强准备再钓几条,就回家去吃中饭了。这时,钓竿再次往下深深地一沉。
他心中一喜,想不到快要收工之际,还来了大礼?莫非又是前面那种五六斤的大花鲈?
正准备提钓竿,突然,耳边同时响起几个人的呼喊声。
声音初响起的第一秒,梁自强生出一种错觉,还以为是附近有谁钓到什么大货了。
然而须臾间,便发现了声音的不对劲。
那是惊恐万分,又急切又揪心的叫喊声。
三人都顾不上手中的钓竿了,抬头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与此同时,海堤上其他几位进行“白沫钓”的村民也都纷纷从矮凳上站起了身,翘起了脑袋往远处张望。
只见远处海滩上,大屋村一个女的估计是看到海水中有什么好东西,试着去水边捡,在边缘处被一个大浪掀倒在水中。
梁自强他们抬眼望去时,那女的还刚被掀倒不久,试图挣扎着从海浪中站起身,然而下一秒便被又一个浪头盖住了全身。
可惜的是,她们村里一同赶海的人,个个都离她很远,那些发现不对劲而尖叫起来的大屋村人,试着向她奔跑过去,然而随着他们越跑越近,那女的却已经被海浪越卷越远。
梁自强这几个鲳旺村的男人,下意识地放下手中的钓竿,也都急着往大屋村那边海岸跑去。
跑出几十米,望着海水深处那个渐渐消失的黑点,他们才忽然意识到,连大屋村那些人都赶不及,他们隔着老远,又能做什么?
就算是赶去小码头开船,也是绝对不可能再有丁点救人的希望。更何况,这种浪太大的海面本就没办法开船。
大屋村那片海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鲳旺村几个钓鱼的男人都很默契地收住了脚步,决定不去添乱了,仍旧不声不响地回到了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