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只是去海面转悠看看,但也算是开春头一回出海了。妈祖庙他去简单祭拜了一下,又从家里拿了封小一点的电光炮,往海边走。
岸边路上,有一个身影迎面而来。
邓招财不待走近,便远远冲他打招呼叫道:
“强哥你这去哪,是要开春出海了么?那怎么就你一个人?”
“阿丰去县城了,我一个人先去海上晃悠一下看两眼。”梁自强用板车推着渔网之类的一大堆东西,边走边回他。
“没个帮手?那怎么行!你那手气一向好得都离谱,万一今天真就碰上大的鱼汛了呢,你一个人都没法开船撒网啊!我看看,这几天我也没啥事,要不我跟你一起出个海?”
邓招财想也没想,就主动提出道。
梁自强正愁没帮手呢,看来邓招财最近也是真闲,这倒刚好了。
“那还站着干啥,走啊,上船去!”梁自强叫上他一起往小码头去了。
邓招财啥准备没做,啥东西没带,在村里路上走着走着,便出海了,就是这么随意。
来到自己的船边,梁自强点燃了电光炮,扔到沙滩上噼啪放了一阵,自己已经跑过去解开缆绳了。
两人上了船,目标明确,直接奔赴龙居岭方向。
春寒料峭的公历三月初,这时节想指望普通浅海区域出现鱼群,那是异想天开,绝对不可能的事。
真要有春汛,肯定也是比较靠近深海越冬地的龙居岭,最先出现春汛的踪迹。
一路上,海面依然只有偶尔飘过的骆驼毛,除此之外一派寂静。
渐渐莲纹船接近了龙居岭海域。这一片人迹罕至之地,一如往常的安静。
倒是连绵在海峡两边的那两座小海岛,这么早就已经滋出一片片的浅草,处处绿意。浅草与树木的新绿中,闪烁着左一蔟右一蔟或粉红或明黄的花儿,还不繁密,却很精神,在枝头报出春天的名字。
已经有一些鸟雀,从岛上时不时飞起。不是海鸥之类那种大鸟,是一些小小的身影,远看像一粒粒芝麻,在天空这面大簸箕中滑过。
梁自强依然从峭壁夹成的那道海峡中开过,如同穿过两座桃花岛。只是这时节桃花还稍显稀疏了点。
照旧来到龙居岭,沿着礁石群那一带的海面,开行了一个来回,终是没发现半点鱼类的踪迹。
“来太早了,看样子就算强哥你手气好,龙居岭也没法子给你变出鱼来啊!”
邓招财有什么都是写在脸上,此刻就嘀咕了起来,眉间的失望之色比梁自强这个船主还要明显得多。
“只能早些过来。等到四五月,这里春汛倒是大把,谁有那个胆子敢来?”梁自强目光仍掠动在海面,嘴里回着话。
按照后世报道,龙居岭发生“龙吸水”气象最多的是在农历六月,其实也就是公历的7月份左右。因为那个时节正值盛夏,酷暑炎炎,远方那处特殊的深海之地气温一升再升,条件最适于形成龙吸水。
但这并不等于说,只有六七月份才是危险的。往前推一个把月,往后延一两个月,都无法绝对排除“龙吸水”存在的可能。
要想真正安全,还得是冬季,或者像此刻这样的初春、仲春。
听他这样说,邓招财重又想起可怕的黑龙,纳纳道:
“那怎么玩,只能安心搞个冬汛。春汛就只能干着急,明知龙居岭大把鱼也来不了?这多气人!”
“春汛靠前几波没啥问题的,越往后头,就尽量不要来了。所以我这不是早早就赶过来么。”
这种大自然的灾害性气象,加之那片深海的特殊性,很难断定一个准确的安全日期,梁自强也只能摸索着行事。
反正总原则就是宁可把危险期估计得长一点。可以错过一些鱼汛,绝不能蛮干,跟老天较劲。
两人说话间,围着龙居岭的海面又转了一大圈,见实在是半条鱼的影子都没得,算是确认了,哪怕最早的春汛在这里也还没开始。
梁自强心底开始盘算,今天空手而归,接下来几天肯定是不会再来。大概再过七至十天,才又过来瞄一眼,看有没有最早的春汛现身。
要是天天赶过来瞧,早春汛倒是不会错过,但柴油钱不知得浪费多少。
暂时死心了,开着船重新穿进海峡,打算原路返回。
海峡上空,一群鸟儿掠过,乍一望去,都是些体型极小的鸟类,麻雀、燕子之类。
两人突然发觉脖子处一凉,抬头望去,才发现空气中有雨滴飞落,转眼便扯起了缕缕的雨丝。
奇怪的是,阳光并没有消失,一面出着太阳,一面细雨如丝。
邓招财嘀咕起来:
“太阳雨啊!又不是夏天,怎么还下起太阳雨来了?”
“谁说一定只有夏天才下太阳雨?”
大多数的太阳雨确实都出现在夏季,但有时其他季节也是可能出现太阳雨的。
一如眼前的春雨,很细,但却越来越密,经三月天的明媚阳光一染,如同在海峡中飞织起无数的金线。
这种无风无浪的小太阳雨,对于海上行船倒是没有任何威胁,顶多只是把两人的头发打湿,在他们的头顶、衣服上覆盖一层如雾的水汽。
但毕竟气温犹寒,他们也不想把全身淋湿,观望了一会海峡金线雨的奇景,便打算回入舱中避雨。
坐在舱中继续抬头往外望去,邓招财忽地又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握草,这鸟在干吗,喝雨水吃?”
梁自强发现,原本纷飞在半空的麻雀已经散去,估计是去身侧两座小岛上找地方避雨去了。
燕子相对没那么怕雨,仍在细雨中穿梭,如同一把把黑色剪刀,这儿剪几刀,那儿剪几刀,唯独却剪不断满天的金色雨线。
除了燕子之外,渔船上方还掠过数量不多的几只小鸟,身躯比燕子还要更纤细、小巧,唯独那对翅膀却很长,比身躯要长出很多,比例明显的不协调。
这几只毛色褐黑、肚皮灰白的小鸟举动是有些怪异,面对蒙蒙细雨,不仅不躲藏,还一张一张着嘴巴,一边飞行,一边似乎在接着空中的雨水吃!
“海水又不能喝,它们除了吃岛上的花花草草跟虫子,遇到下小雨喝点水也正常!”
梁自强随口回答了一声邓招财。
说话间,雨丝变得稀疏,转眼竟又停了,海面波光闪闪,空气中弥漫的阳光也更加明艳起来。不愧是太阳雨,还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无踪迹。
令梁自强大开眼界的是,刚刚飞身喝雨水的其中两只小鸟,飞着飞着竟然越来越腻歪,粘到一起,就在空中,一上一下,竟是干起了某种不可描述的事情来!
它们也不找个树枝、草丛啥的,就这么展开双翅,一边飞翔一边造娃,真特么——比翼双飞!
“卧日!这都行?空中洞房?!”显然邓招财也是头一回见识到如此高超的特技,一脸崇拜。
崇拜就算了,你一个媳妇都还没影的光杆,满脸的向往是个什么意思?
梁自强目光重回头顶,春日阳光投在两只小鸟身上。造娃中的小鸟放缓了飞速,迎向阳光时,黑褐毛色中竟是隐隐地有几丝金线闪耀。
最初霎那,梁自强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所致。待凝目再看,飞得离头顶更近了,那几缕金线反射着阳光,绝对不是幻觉!
梁自强的脑壳蓦地“嗡”了一下。
空中飞行喝水、凌空恩爱造娃、双翅比小巧的身躯长出很多,再加上金丝线……
这么多特点交织在一起,令他猛然想起了一种鸟类。
“艹!雨燕,金丝雨燕!”
这一次他比平时邓招财的叫声还要激动。
“怎么了强哥?”把邓招财都整错乱了。
“这几只金丝雨燕出现在这,肯定是在旁边两座小岛的哪个地方有窝!别说那么多了,快找个地方停船,上岛找去!”
发觉是金丝雨燕后,梁自强直接操纵渔船,先考虑左边的小岛,想办法能够登上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