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这条黑毛鱼,必须要收拾东西赶回去了。
四个人上了船,把钓具跟今天的鱼获全都放好,开始开船返岸。
回到村里码头,要拎着那些鲷鱼去卖时,梁自强提醒父亲道:
“爸,你那条斑石鲷拣出来,单独放到一个盆里先养着。这个我带去城里的酒楼给你们卖,价格比在郑六这里贵!”
几个人里面,就梁自强连钓了好几条斑石鲷,另外梁父在绳线被咬断前也抢到了一条。
梁自强决定把自己那几条,跟父亲的一条斑石鲷都带去月海酒楼卖,价格肯定能贵上一些。
当然他去月海也不只是为了几条斑石鲷,还有更稀罕的货,两条黑毛。
像黑毛这种级别的珍品,绝对不能在郑六这卖。越罕见的货,价格在他这里越是个谜。
一转头,见朱天鹏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小浪村,梁自强惊道:
“你钓的那桶鱼呢,不去郑六那先卖掉?”
结果朱天鹏表情比他还惊讶:
“那些我是给你钓的啊!你一会卖了钱,明天再给我工钱就好了。”
梁自强把那桶往他手里一塞:
“哪来的工钱?今天是几个人一起去钓鱼玩,谁钓的鱼归谁,自己拎去卖!”
朱天鹏凌乱了一下:“那咋行?”
梁自强没理他,拉上他一起去收购点了。
实际上,李亮请邓招财帮工,有时碰上扔海底窜、垂钓,海底窜的鱼获、海钓的鱼获也从来都是归邓招财自己的。
毕竟,双方除了帮工合作,同时还是朋友。
现在朱天鹏的情况,其实跟邓招财很相似。梁自强当然也会像李亮那样,海底窜、垂钓的收获归朱天鹏自己所有。
一起到了收购点,郑六见他们几个挑着桶子过来,奇怪道:
“今天这么少,没碰上春汛?”
梁父回道:“春汛哪那么容易天天碰到?能够天天捡钱的,全村也就你了,坐在这就进钱!”
“嗐,我坐在这都是给你们服务,挣几个服务费,”郑六说着上前来称鱼。
结果一看桶里那些,眼珠子鼓了鼓:“黑鲷,不对还有牛屎鲷,包公鱼也不少?!”
连忙对邓飞说:“快给他分出来,每种不同的鲷鱼单独称。看着量不多,可一条比一条值钱呐!”
先给梁父把鱼称了,然后又给梁天成也称了。
轮到梁自强,邓飞感叹道:“你这包公鱼比他们还要多!”
开始一样一样地给他称重。
梁自强今天钓到手酸,起码共钓了有百多条鱼。
郑六让邓飞先给他称包公鱼。
结果发现包公鱼又有真假两种,于是再分开来。
假包公,也就是花尾胡椒鲷,共六条。
“六条胡椒鲷,一共四斤五两,这个给你一块五最高了,我给你算算,六块七毛五!”郑六看了看称,飞快地拨弄算珠,报出来一个数字,旁边另外有个伙计迅速记在纸上。
一块五的假包公,倒也基本符合预期,梁自强这次就没跟他浪费口水了。
“真包公鲷有十二条,九斤六两,这个比胡椒鲷又还贵点,给你算两块每斤,算下来是二十一块两毛钱!”
“黑老婆怎么才这么几条,三斤一两,这个一块五,算出来是四块六毛五!”
“红加吉也只几条,三斤五两,块钱一斤,刚好三块五!”
“黄脚立倒是有八斤七两,这个也是一块,八块七毛!”
“牛屎鲷够多啊,二十来条!十七斤九两,一块二,算一下是二十一块四毛八分!”
“剩下全是黑鲷平鲷了。先称平鲷,平鲷四十多条,二十九斤,这就只有四毛一斤了,十一块六毛!”
“黑鲷三十多条,二十七斤六两,每斤六毛,十六块五毛六分!”
七八种鲷鱼,加上其中一种并非鲷鱼的黑鲪,总共是九十二块四毛四分。
“你这看着才百把条,收入都要赶上几百斤的鱼获了!”
郑六一边数钱一边感慨。
给他结了账,又称朱天鹏的。
朱天鹏的牛屎鲷没他多,最值钱的包公鱼也没他多,平鲷、黑鲷倒是一点不少,甚至比梁自强还要多。
算下来之后,也有六十好几的收入。
梁父接近八十块,梁天成则跟朱天鹏差不多,接近七十。
到手后,朱天鹏看着手上六十好几块的钞票还有点没接受过来,走出收购点后就把梁自强往一边拉:
“要不这样,你分一半出去吧,我这蹭的是你的船,柴油钱我至少得给你吧?哦对了还有毁掉你两根钓竿!”
梁自强没接他的:“钓竿你弄根新的来倒行,反正往后你钓鱼也用得上!”
说实话,当初朱天鹏特意从砖窑请假,大老远跑过来替他盖房,他还没给过阿鹏一分的工钱呢!
真心把自己当朋友的,梁自强当然也会同样真心对待对方。
其他几个的鱼获卖完了,梁自强可还没卖完呢。重回自己船上,拎上桶里那些真正值钱的斑石鲷、黑毛鱼,这才回家去。
路上梁天成也感激道:
“今天这笔收入,还真多亏了阿强!要不是阿强拉着我和爸一起养虾,也不会去那么偏的地方找岛,也就碰不着这么多牛屎鲷、包公鱼了!”
梁父则说道:“对了一会还得去虾塘喂虾。阿成你也上点心,多跟老二把养虾学精。出海打鱼你学不精通,把养虾学精点也能挣钱,以后一家子总得有条路子吧?”
说着说着,变成数落梁天成了。
梁天成倒无所谓,他出海捕捞不太精通,被老父亲数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平时在船上天天被说……
回到家,梁自强把黑毛鱼、斑石鲷那只桶子放家里,里面鱼用海水养着。
转身要去虾塘,又连忙退回来两步,跟他媳妇打招呼道:
“香贝那桶子里放了几条鱼,那不是我留回来当晚餐的,一会你和妈可别把鱼给宰了,贵死了那鱼!”
这招呼必须得打。黑毛鱼再好吃,孕期再怎么需要补充营养,也不敢把主意打到黑毛鱼身上去啊。每吃一口,都是钞票!
“知道啦,一会我跟妈也说声。对了我还是给你换个地方,往高点的地方放吧,一会可别被多宝瞅见,给下嘴了!”
陈香贝满嘴应着,放下手里的活,真就起身去收拾那桶子了。
多宝从地上撑起身来,狗脸上挂着一丝懵逼:
我是那么不懂事的狗吗?什么时候偷吃过家里半条鱼了?
“你早些回来吃晚饭!”他媳妇一边收拾那桶子,一边扭个头叮嘱他。
“我喂下虾就回来!”
梁自强带上手抄网和扁担、空桶子,就往村东去。
才走几步,他爹也带着同样的行当,走过来了。父子俩趁着天没黑,一起快步往村东走去。
到了那,梁天成也已经在那了。
三人一起去废田里捞丰年虫,捞的量全都按照梁自强的建议来。
然后又一起返回虾塘,往各自的亲虾池投喂丰年虫。
出海回来就赶着忙虾塘的事,虽然连轴转一般忙得停不下来,然而想想今天金额不少的收入,再想想等明虾养出来后更多源源不断的收入,心情还是怪美的。
父子仨正忙到差不多,就听到一阵汪呜声。却是多宝跑到了村东的虾塘附近来,这是被支使过来,特意叫他们回去吃晚饭了。
收拾一下,他们就沿着暮色中的土路,归家去了。
一路上,梁自强脑壳里已经在想着明天的计划。
初步估计,明天有可能又是个大晴天,温度不低。
如果这样,龙居岭肯定是去不得的。明天可以继续像今天这样,跑去牛屎岛,跟父亲大哥一起钓鲷,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再钓到黑毛鱼。
等到凑多了几条黑毛鱼,再一起拿去城里找杜子腾出货,这样也省得多跑一趟路。反正用海水养个两三天没啥问题。
万一是个阴天,那就正好去龙居岭收网。这次的浮刺网又固定在海峡那有两天了,按说应该也挂刺到不少的春汛鱼了。
不管是去牛屎岛钓黑毛,还是去龙居岭收取海量的刺挂鱼,两件事都怪叫人期待的。
结果梁自强唯独没有料到的是,两种想法都失算了。下半夜,突然下起了大雨,而且等到天亮,也一直下着没停。
牛屎岛、龙居岭哪儿都去了,梁自强撩开窗布看了看外边瓢泼的雨势,又躺回床上去了。
最近几天都没停歇过,还怪累的。这是老天主动让他休整一天了。
躺回床上没事干,搂着媳妇,手就在她肚皮上摩挲起来。
他媳妇剜她一眼:“平时他踢我的时候,又不见你来摸。现在他正好好睡着呢,你吵他干什么?!”
结果才刚说完,肚皮就颤动了一下。
不仅他的手感觉到了,就连眼睛都能看见肚皮鼓了一鼓。
他媳妇可欣喜了:“醒了,一大早特意给你打招呼呢!”
他把脸贴过去,想听听动静。腹中就如同感受到他的气息一般,时不时动一下。
梁自强感受了好一会,判断道:“这娃作息挺有规律,知道早睡早起,从小就有好习惯!”
“你真能扯!”陈香贝撇撇嘴,眼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上午在家哪也去不了,只好把没太扎完的一只海底窜接着扎了一会。
中饭后,雨倒是停了,海面也重归平静。但这个点,出海去哪都不合适了。
梁自强想了想,剩下一个下午,去一趟县城的中学倒是可以。昨天还打算抽空去看一眼梁子丰呢,现在倒是择日不如撞日了。
开船去的话,一来一回,一个下午怎么都够了。
他把想法跟陈香贝说了声,并打算从箱里拿几十块钱。
箱底加上前天带回的钱,有一千五,再加上昨天卖鲷鱼的九十多,有一千六百了。
拿出几十块后,重新回到了一千五百多。
梁子丰读书报考的事,陈香贝从一开始就是支持的态度,现在帮着梁父一起出一部分钱,她自然也不反对。
由于昨天大哥说过,去县城的话同时也叫一声他,于是梁自强又去叫上了梁天成。
阿成下午正好也没啥事,两人一起去海边,坐着梁自强的船去往县城。
把船停靠在县城附近海湾,两人上岸便往那所高中方位找去。
因梁子丰把租住的地址写下来留在家里,二人按照纸张上的地址,倒是没太工夫就找到了。
来到这处安静的民房前,还没见着人,却见屋前两棵棕树间系着一根铁丝,铁丝上晾着两件上衣。
门半掩着的,两人透过往门缝往里一看,就看到阿丰了。只是那副样子却怪怪的。
平时在家就算大热天都不怎么打赤膊的梁子丰,这会却是光着膀子,正低着头在桌前专心地做题。
刚下过雨的天气并不热,梁子丰甚至有些冷的样子,时不时放下笔,下意识地搂两下肩膀和胳膊,但却没有要去穿衣服的意思,只是继续做着题。
“阿丰!你不冷么?”梁天成也看见了屋内的一幕,大声向里面叫了一声。
梁子丰一惊,从桌前站起来,本能地往床上去找衣服,找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什么,直接光着上身过来拉开门。
“大哥二哥,你们今天怎么过来了?”梁子丰说话间,用手又抱了两下胳膊,似乎是在缓解尴尬,又似乎真的是因为凉。
“来县城买东西,顺便找到这来瞅瞅你。怎么上衣也不穿,光着身做题思路来得快一些?”梁自强一边进屋一边道。
“……”梁子丰默了一下,“上午不是下大雨么,学校里面上午有堂课还怪重要的,我不想错失机会,就跑去窗边旁听了。回来的路上雨变更大了,伞也弄翻了,身上淋了个透,回屋里就把湿衣搓了搓,趁下午有太阳放外面铁丝上晾着了!”
“你也不只一件上衣吧,不会换件穿上?”大哥梁天成不知要怎么说他了。
“是把家里两件全都带来了的,一件昨晚刚洗过还没干,另外一件今天就淋透了!”梁子丰指了指屋外铁丝解释道。
两人再次瞟了眼铁丝上的两件衣服,现在可算明白怎么回事了。
进屋倒是有两条小矮凳,两人坐下来,问子丰:“中饭该早就吃过了吧?”
说话间,瞅见桌上大碗里还有剩着没啃完的半个馒头。
梁自强努努嘴道:“不会中午就吃的这个吧?旁边饮食店怎么都有吧,是不是身上没钱了?”
梁子丰急着摆手道:“钱真的还有,这不上午听了那堂课,一回来就急着消化一下,没跑去饮食店了。刚好早上的馒头买多了,中午啃着啃着就饱了!”
看向大哥二哥,嘿嘿笑了下又道:“村里头还不一定家家吃得上馒头呢,这是好东西,我挺爱吃的!对了爸妈在家都还好吧,现在海上是不是开始捕春汛了?”
两人把家里情况简单说了下,梁自强又问:“高中书上这些东西,感觉都能吃得透吧?”
“以前有很多吃不透的地方,最近在这都弄透了。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感觉应该差不多了!”聊到学东西,梁子丰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打着赤膊、踌躇满志的样子,梁自强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三人又聊了一会,梁自强说道:“你俩再聊下,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中学不算太远的地方,倒是有街铺。梁自强到街上找了家成衣铺。
跟镇上的裁缝铺不同,成衣铺里是有一些已经做好的现成衣裳卖的。
梁自强进去瞅了瞅,款式方面就很一言难尽了,统一得像是一大批工作制服一般,颜色也不是灰就是青要么黑。
但放在这年代也没啥,有整洁的衣服穿就挺可以了。他按照弟弟梁子丰的身高,估摸着,买了一套衣服裤子。
没逗留,马上就又返回了梁子丰住的地方。
“二哥你咋还去买衣服了,不用的,我那衣服再晾晾就干了!”
梁子丰一直嘀咕着,却被梁自强拉过来,强行把衣服给套上去了。
两人也没呆太久,叮嘱他注意休息,保持体力迎考,平时要按时吃饱。
临走前两人都各掏出一些钱往梁子丰手里塞,梁子丰一个劲往一边躲:“我还有钱,妈给了的,我身上也还有些……”
两人不由分说,塞他刚买的这件衣服口袋中,一人塞一边口袋。
梁自强给的是五十块钱,大哥给的多少他不知道,也没去瞅。
在县城,梁天成又买了一些钢丝,还有稍大一些的钓钩,专门可以对付斑石鲷的。
上次梁天成与梁父的钓线全都咬断了,得换新的才行。
梁自强也同样买了一些做为钓线的钢丝线,放家里备用。
回到家,竟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还好路上没下雨,他们俩都没有淋着。
直到第二天,雨是停了,天却仍旧阴着,气温也比前几天要低了不少,又有点倒春寒的意思了。
难得有这样低温还不起浪的日子,梁自强叫上李亮,几个人又开着船前往龙居岭。
这次从放置浮刺网到今天去收网,中间隔了三天,梁自强也不知道,这一回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