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梁自强、李亮都特别渴望找到那个有着很多七鳃鳗的地方,但最近,他们是都不会再往那个方位跑了。
毕竟,正是寻找七鳃鳗的过程中,误入那个刺豚小岛,然后发生了与劫匪九死一生的遭遇。
他们再怎么莽,也终归是普通的渔民一个。这种事,多少会在心里留下一些阴影。
起码要过些日子,待阴影消化差不多了,才会再去那一带寻找七鳃鳗。
这次,他们先开往观棋岛,收起了几只海底窜。
这些海底窜是他们几天前扔下的了,中间因为那些节外生枝的经历,直到今天才有空来收。
鱼获还算差强人意。值钱的梅童鱼、不值钱的龙头鱼都有一些,虾虎鱼也不少。每一网也能有十来块的收入吧。
收完海底窜,重新扔下水。接着,便继续开往其他海域,一面放延绳钓,一面配合撒网。
撒网的收获不大,并没有碰见特别大的鱼群。
倒是等了两个来小时,又到了延绳钓“揭晓”答案的时候。
“我猜最大可能又是剥皮鱼,这一带水底下剥皮鱼还不少!”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有偏口鱼呢?偏口鱼再怎么比剥皮鱼好点!”
“怎么不往好点想?说不定今天手气爆了,全是银鲳、金线鱼呢?”
几个年轻人还没等起钓,已经竞猜起来了。在场只有梁父一个,老僧入定一般,不为所动,也不搭话接腔。
“已经够往好的想了。你们就没想过,万一都是空钩呢?水底下没鱼的情况,可不少!”邓招财突然来了一句。
“你闭嘴!下次不要跟着一起来搞鱼了!”这一下,众人的枪口变得出奇的一致,齐齐对准了邓招财。
“一会要是真被你个乌鸦嘴说中,啥鱼也没有,老子不如把你剁了当鱼饵,钓大鱼!”起钓时,李亮狠声道。
然而紧接着,头一个报喜的,却也正是“乌鸦嘴”邓招财。
“黄婆鸡啊,中层钩子全都是漂漂亮亮的黄婆鸡!”
邓招财第一个一口气拉到了中层钩。虽然上层铁钩几乎空钩,没什么鱼,但中层铁钩上却全是颜色光鲜的黄婆鸡。
“还真是,咱们这船也钓也是!”梁天成随后也叫了起来。
“不光中层,下层钩也是黄婆鸡!”
梁自强这船上,两人也兴奋道。
他们俩稍后于邓招财,便发现中层铁钩全是黄婆鸡,再稍一拉,欣喜地发现,下层钩上也同样有不少的黄婆鸡。
黄婆鸡其实就是黄姑鱼。黄姑鱼与大黄鱼、小黄鱼算是近亲吧,属于“黄鱼七兄弟”之一。
外形上,黄姑鱼虽然大体上也是呈黄色,但却黄中透出一些铜色,与大黄鱼、小黄鱼区别还是算明显的。
黄姑鱼属于中、下层鱼,除了个别时候会浮出水面,大多数时候都游移在中层、下层之间。
所以刚刚,他们表面并未发现有黄婆鸡的迹象,一开延绳钓,却发现全是黄婆鸡。此前几个人的“竞猜”,竟是全都落空,就没一个蒙对的!
当然,这种蒙错,他们还是很喜孜孜的。黄婆鸡价格也在四毛左右了,比起马面鲀、海鲶全都贵多了,比偏口鱼也要贵一点。
既然没一个蒙对的,谁也不挤兑谁了,都忙着摘鱼。
这次摘完鱼后,又放钓等待了一轮。第二轮还是黄婆鸡,虽然不如第一轮多,但看起来还是挺喜人的。
已经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船舱中又一次堆起了黄金般的小山头。
返岸时,他们都决定,明天还继续来这个地方放延绳钓,因为感觉水下的黄婆鸡还没有彻底被钓完的样子,应该还能再来一波。
这次回到村里卖鱼,梁自强的黄婆鸡有四百五十多斤,到手一百九十来块!
此后接连两三天,他们都一直往那片海域跑,一到那就开始放延绳钓。
好的情况是,那片水下的黄婆鸡还真没被钓完,连续几天都有钓获。
坏的情况则是,比起第一天的鱼获量大大减少了。
从最开始的一百九十多,到后来的九十多块,再到四十多,到了最后那天,只有二十来块收获了。
最后那天的黄婆鸡才只有五六十来斤,很快就卖完了,给完朱天鹏三块工钱,还剩十几块。
揣着十几块往回走,准备去村东喂完亲虾,便回家休息。
路上却碰见了钟永瑞的媳妇许萍。
“阿强你有城里打来的电话,让你回来早的话下午五六点打过去!”许萍告诉道。
“难道是市里打来的,通知前往领取悬赏金了?”想到这,梁自强一下来了精神。
毕竟,市里如果通知他们领钱,也是不会向外人明说的,只会等到他回电话过去,才会在电话中单独告知他。
“对了,他说你知道他号码的,是城里的一个什么酒楼,姓杜!”许萍随即又补了句。
梁自强的念头刚浮现一秒,就破灭了。酒楼姓杜,这不就是杜子腾么?
也是,悬赏金有相应的程序要走,没那么快到位的。
今天回来就还挺早,他当即就快步去往钟永瑞家了。
看了看钟永瑞家的挂钟,还好,确实才五点多。
电话一打通,杜子腾那边开门见山:
“阿强,你可别成天给庞总找这个珠那个珠,把给咱们酒楼供货的事抛一边去了啊!我这鸡爪螺都断货两天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急着打电话到你村里!”
难得见杜子腾语气这么幽怨。梁自强算了下日子:
“离约定的半个月还差一两天呢,这次消化这么快?”
“消耗得快这不是好事嘛,最近点鸡爪螺的客人是还挺多的。你明天怎么着都抽空出来,给我马上送一批过来呗?石斑你说搞不到就算了,鸡爪螺你别给我断呀!”杜子腾怪急的。
梁自强桶子里还留着二十几条黄婆鸡,原本是打算明天休整一天不出海,趁着休整,跑去一趟岳父岳母家,给他们送一些黄姑鱼。
这事,他都已经提前跟朱天鹏说好了,让朱天鹏明天不用过来。
岳父岳母时不时会带些水果过来看陈香贝,自己也早该送些鱼货去花谷村了。这次钓到不少的黄姑鱼,正好是岳母喜欢吃的鱼,所以打算送些过去。
现在看来,去花谷村只能另外找时间了,明天必须得去无名岛薅鸡爪螺,给杜子腾这边救救急先。
林百贤成亲的日子已经临近,梁自强跑去找他,最后他还是决定明天腾出一天的时间,跟他一起去岛上薅鸡爪螺。
两人试了下,依然没能钓上来石斑,于是扔下钓竿,专心薅鸡爪螺跟三头鲍。
与以往最大的不同是,林百贤一身打扮怎么都不像个渔民,而且一边薅海货,一边时不时哼几句从他那录音机中听来的歌曲。
“握草总算找到了几只还挺肥的鸡爪螺,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三头鲍好像没以前那么多了?高山青,涧水蓝……”
梁自强是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够搭上这么潮的一个渔夫,一起薅螺……
毕竟鸡爪螺跟三头鲍都已经越薅越少了,第二天他们挑去月海酒楼,每人也就卖到两百多块。
“对了腾哥,你知道哪条街有泡沫板卖吗?”领了钱,梁自强问杜子腾。
梁自强最近发现,小海跟荔枝搓的那些泥团,用了一些日子后就彻底干涸了。现在,已经很难把铁钩插挂进去了。
要想继续挂钩,就得再搓新的湿泥团。这样一来可就没完没了,每隔几天就得搓一次泥团,放在那几十只小盆中用。
他们这一带放延绳钓,确实就都用湿泥团这种方法。可梁自强很快就发觉,长期这样不是个办法,太费事了。
他想到了泡沫板,每个盆中放两块,铁钩上完饵往泡沫上一挂,取下来时也特别方便,而且泡沫板还能够用很长时间。
“你要泡沫板干嘛?哪儿有得卖这我真不知道,倒是我店里能找出来几块,我叫人给你找来,反正我们酒楼也用不上。”杜子腾顺便就吩咐了一个酒店员工。
很快拿了过来,才三块,而且都不大。这对于梁自强来说,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但也没办法,这年代泡沫板虽然已经开始在应用,但还没多到那种遍地都是的地步。
拿上之后,也没打算无头苍蝇般去街上寻找泡沫板了,直接回了村里。
回到家给盆子里安放泡沫板时,他才突然灵机一动。
干吗非得要泡沫板或者湿泥团?
自己用的这二十多只盆,全都是塑料盆啊!直接在每只盆子的边沿,弄五十个孔,不就能用来挂每一盆的五十只铁钩了?
说干就干,他烧红了铁丝,试着在盆沿烫出一个刚好能挂得下铁钩的小窟窿。
黑烟滋的一声冒出,伴随着一股烧焦的塑料味。他连忙让媳妇和荔枝她们都走远点,怕塑料黑烟中的成分对她们不好。
梁父和梁母见状,全都痛心疾首,在一旁拿指头戳他:
“哪有你这样败家的,好好的新盆子,故意捅个稀烂!”
梁自强置若罔闻,我行我素,硬是坚持把一只盆子烫出了一圈的孔来。
冷却后,把铁钩试着往周围的孔洞中一挂,五十只铁钩五十个洞眼,挂在上面可整齐了,有条不紊。
梁父、梁母骂着骂着,就没工夫管他了。一转头,都去找铁丝了。
几分钟后,梁父自己那二十来只盆,也被梁父梁母按在地上,烧红的铁丝往盆沿捅着。
几道细小的黑烟同时往上飘着,梁父梁母惬意道:
“办法都是靠人想!只要肯动脑,哪有事情办不好!”
搞得捅窟窿这歪招好像不是梁自强,而是他们老两口想出来的一样。
片刻之间,家里几十只盆全都清一色烫上了窟窿。
搓泥工梁小海从今天起,职业生涯就此结束。
时间才中午,梁自强决定趁着下午有时间,挑上十几条黄姑鱼,还有从无名岛带回的两只大扇贝,去趟花谷村。
陈香贝现在肚子太大了,肯定是没法跟着他回娘家去,就在一旁叮嘱:
“你帮我问问,看我爹娘他们身体最近好不好!我爸以前有时会犯痔疮,不知今年犯过没有……”
梁自强:“……”
前头那些都好说。但后面那句,他总不好上去就冲岳父问,“爸你今年犯痔疮了没?”
这多冒昧!
中午刚过,梁自强便用水桶装着那些鱼和扇贝,一路挑到了花谷村。
“小梁你今天怎么过来了?现在这季节,应该出海变忙了吧?”岳父陈大刚待他一坐下便问。
“香贝现在怎样了,胃口还好不?这也再过俩月就该生了!”岳母则急着问女儿的情况。
梁自强跟岳母说了下陈香贝的情形,然后又聊了会自己最近的情况,开始搞延绳钓了之类。
“对了,最近延绳钓不错,连续几天钓到不少的黄婆鸡,也卖了不少钱。这不,今天特意带几条过来,给爸妈你们尝尝!”梁自强告诉道。
“你也真是,提这么多过来干吗!你自己留着卖钱多好。”岳母李金菊说了他一句,却已经去拿盆子来腾鱼了。
一边腾鱼,岳母一边道:“你在家坐着跟你爸聊会,我去果园摘些李子。一会在这吃过晚饭,带些李子回去给香贝吃!”
梁自强客气两句,也没阻止,继续跟岳父聊着。
不一会,便听外边起了争执,争吵声越来越大。梁自强听了听,发现里面夹杂着刘梅的声音。
刘梅也就是陈香贝的二婶,去年还在不遗余力挖墙脚,努力拆散梁自强跟陈香贝的那位。
看来这女人真是个来事的角色,不知这会又跟村里谁吵起架来了。
吵架声越来越激烈,两人也聊不下去了,陈大刚先起了身,出门去张望。
梁自强也跟着出去,一眼望过去,就见一个很瘦的中年女人,正在同刘梅指着鼻子大吵。
“我一个牵线的,也是一片好心,想让你女儿雪花过上好日子!你个泼货,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丑!”刘梅被指着鼻子,也恼火地往对方脸上指。两个村妇互喷口水。
“你叫好心?你个黑心肝的!明知你外甥干的走私勾当,瞒着我们一家也不透一声,稻草到你嘴里都成了金条!”
“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又没正式成亲,让你女儿另外找人嫁去呀!老娘拦着你了?”
“你还有脸说,你那个混账外甥,还没成亲就把雪花……”瘦女人憋红了脸说不下去,嚎哭起来,“这都已经显肚子了,全村谁不知道?我的雪花命怎么那么苦啊,都是你个毒女人,你怎么不去死?下雨打雷天怎么不劈死你!”
听到这,梁自强可算听明白了。
去年刘梅外甥一眼就对陈香贝动了心思,可陈香贝不管刘梅怎么上门软磨硬泡,就是不加理睬。
陈香贝跟梁自强很快成了亲后,梁自强倒是没想到,刘梅又转移目标,给他外甥在村里另外找了个叫雪花的女孩。
听对骂,刘梅外甥一直不娶雪花,却私下把雪花的肚皮给吹起来了。
看来,最近走私抓得紧,龙跃村事发,雪花的家里人现在急眼了。
“刘梅还是在村里找了个女孩,介绍给他外甥了?”梁自强问岳父。
“刘梅哪能不知道她外甥干啥勾当?就是故意瞒着不说!可惜了,也怪雪花爹娘贪她外甥家有钱。现在害苦雪花了,造孽啊……”陈大刚摇头叹了两声。
“听说抓了二十来个,他外甥应该也被捉了吧?”看眼前情形,梁自强揣测。
“抓?要能吃十来年牢饭再出来,倒算他有福气了。人都没了!”
“啊,这么严重?!”梁自强当时就怔住了。
“我觉得她外甥是名字没取好!”岳父陈大刚断定道,“取啥不好,叫什么尤志闯!那段时间我刚好犯痔疮,刘梅老跑我面前提尤志闯,张口就是有痔疮,有痔疮!听着烦!你说正常人,谁取名叫有痔疮?这人能有啥福气!”
“……”
“爸你说什么?刘梅她外甥,名叫……尤志闯?!”
这一惊非同小可,梁自强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僵住了,发出来的声音都不像属于他自己的了!
(本书第18章伏笔,在此已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