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垂钓收获仍然是以红笛鲷为主,但钓了一会,梁自强突然拉起一条大不一样的鱼来。
这鱼身上有三道斜带,刚提出水来的一刻,梁自强甚至下意识地眼前一亮,以为是一条“斩三刀”!
果然旁边的邓招财已经跟个现场解说员一般叫了起来:
“强哥草!这不会是三刀吧,不是说笛鲷吗,怎么连三刀都混进来了?”
“是三刀就好了!”梁自强把鱼摘了下来,看了眼邓招财,“这是川纹笛鲷!”
“确实,但川纹笛鲷也很贵了,比前头那些鱼都强!”梁父肯定道。
川纹笛鲷身上那三条斜带正好开成一个“川”字,所以得名。也正是那川字纹,跟三刀鱼有些许相似。
川纹笛鲷数量相对比较稀少,古代人曾认为这种鱼乃是“千年一遇”。因而,川纹笛鲷又有一个很拉风的名字——
千年笛鲷。
更喜人的是,千年笛鲷不仅相对稀少、值钱,而且个头也较大,属于比较偏大号的笛鲷了。
比如梁自强刚钓上来这条,目测就得有七八斤,比前头那些红笛鲷、四线笛鲷都还更大。
这条千年笛鲷的身价,就很值得期待了。
当然,人总是要有希望的,梁自强此刻最大的希望,还是能够钓到星点笛鲷,也就是石蚌。
那种顶级笛鲷,价格之高,哪怕是千年笛鲷,也是望尘莫及的。
到了斜阳西下之际,梁自强他们几个,每人都已经钓了有好几桶的笛鲷,唯一颗粒无收的,就只有邓招财。
一开始,邓招财还盼着老汉差不多也就得了,应该晃悠一阵就开着船离开了。可偏偏,直到他们都准备起身返回了,老谢依然驾着船在海面转悠忙碌着。
邓招财想要等到老谢离开之后再钓几竿的愿望,也彻底落空。
老谢真是一板一眼得过分,说不让邓招财钓鱼,邓招财就连条毛都没能到手。
最后,梁父几个同老谢打了声招呼,正式准备开船离开。
收获这么多,这下反而轮到梁自强他们该给老谢道声谢了。
老谢直接打断了他们的道谢:
“说的什么话,老头我一条命还值不了这点鱼?这地方你们都记住了吧,记住的话下次我就不带了,你们自己什么时候想钓就过来钓,全部钓走!”
听老谢的意思,仿佛唯恐他们钓得不彻底,这样一来,他欠的人情也就不算还得彻底。
开船返回时,一行人的情绪都很高涨,就连多宝都莫名受到他们的感染,摆着尾巴如同凯旋。
当然郁闷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邓招财。
笛鲷虽然值钱,但仍算不得真正高端海货,除非石蚌。因此,也没有赶去城里,就在村里收购点卖了。
最值钱是梁自强那条千年笛鲷,两块钱一斤,有八斤多,这一条就到手十七块多。
数量最多的是红笛鲷,他钓了好几十条,每条还都有三四斤来重,八毛一斤,卖到了一百八十来块;
再加上紫红笛鲷、四线笛鲷,梁自强今天的收获达到了两百四十来块!
这可没动用渔网、延绳钓之类的工具,纯靠钓竿能达到这个收入,非常不错的了。
接下来两天因为起风,梁自强他们被迫停止出海在家呆了两天。
说实话整个五月以来,基本都以天晴为主,刮风下雨天气还挺少见的。这次刮风起浪,就当是难得休整的日子了。
两天后天气转向晴好,他们准备出海,结果发现林百贤家中有事没来。
剩下梁父、梁自强、李亮三条船,带上网具与钓竿,继续出海。
目标当然很明确,直奔老谢透露的那座狭长小岛钓笛鲷。但沿途之中,他们仍旧放了一些延绳钓。
要是路上能够顺便钓到一些鱼,自然更好,算是两不耽误。
船离笛鲷岛还有很长路程时,梁父将延绳钓试着拎上来看了一看。本来也不抱多大希望,结果一瞅,倒是喜出望外了。
“碰到海鲶了,要不要停下来先钓一会?”梁父看向梁自强问道。
“海鲶?”梁自强念头一闪。
连忙也扯起自己的延绳钓察看,发现不仅有海鲶,而且底层铁钩还不少,每条钓线怕是有四五条!
要论价钱,几分钱的海鲶,跟最低八毛,多则一块五、两块的笛鲷完全无法相比。
但是,梁自强却是想到了海鲶的特殊之处——
可以用来钓七鳃鳗!
前些天他们可就是想要在海上钓到大鱼,然后再用大鱼去钓七鳃鳗的。只是后来大鱼没钓着,却意外救起老谢,出海的计划也就临时随之改变了。
现在这些海鲶虽不是什么大鱼,但却也是七鳃鳗比较感兴趣的鱼类之一!
“爸,今天先不去钓笛鲷了,就在这钓海鲶,钓完海鲶去小海沟,搞七鳃鳗!”梁自强当即决定道。
“不去钓笛鲷了?钓一回笛鲷可能卖不少钱啊!”梁天成显然是心心念念舍不得小岛上那点笛鲷。
“笛鲷再值钱,也赶不上七鳃鳗!”还是梁父一瞬间就算清楚了这笔账,“再说笛鲷藏在那也不会跑,我看那老谢也不像是嘴松会到处透露的人。等钓完七鳃鳗,再去搞笛鲷,耽误不了事!”
确实是这样。笛鲷天天都可以去钓,但大鱼或者海鲶却不是随时都能遇上。
今天既然遇到了海鲶,当然是优先去钓七鳃鳗。
几条船就在水面放慢,差不多过了个把钟头,再次扯起钓线察看。
果然底层铁钩的鱼获更多了,梁自强连扯几条钓线,发现基本都有七八条以上,多的钓线有十几条海鲶。
眼见差不多了,当即决定转移。
李亮、梁自强在前,梁父的船在后,直奔小海沟而去。
小海沟不同于海岛,茫茫水面一眼望去并不好辨识。好在,那天离开前,梁自强特意往小海沟扔了一张海底窜。
不是为了用海底窜捕鱼,而是利用海底窜上方的浮筒,相当于在水面做了个标记。
海底窜陷在小海沟中,基本上是不用担心被洋流带跑的。
这会,梁自强一路寻找,扫视了一会儿海面,总算找到了浮筒。
“在这,海沟位置就这下面!”他肯定道。
说着,把海底窜收了上来。一看,脸上顿时冒出一抹苦笑来。
这哪还是什么海底窜?!
只见整个海底窜中空空如也,什么鱼虾也没收获到,反倒是海底窜的网兜,那叫一个千疮百孔!
“这怕是被七鳃鳗给啃的吧?”梁父一眼就看出来了。
“肯定的,除了七鳃鳗没啥鱼会干这事了!”梁自强摇摇头,这张海底窜的网面算是报废了。
像梅童鱼、龙头鱼、虾蟹进了海底窜的陷阱之后,都是困在里头出不来,唯有这些七鳃鳗,海底窜都困不住。
可以想象得出,七鳃鳗进入陷阱之后,见无法脱身,直接就用嘴里几十把锉刀把网兜铰个稀烂的场景。
倒也无所谓,梁自强本就没指望用海底窜搞到七鳃鳗。
确定了小海沟的位置后,李亮、梁自强、梁父沿着海沟上方的水面排了开来,开始利用延绳钓铁钩上悬着的那些海鲶,钓起七鳃鳗来。
海鲶虽比不得上次一百多斤的大号水老虎,但他们每条船下方都悬着百多两百条的海鲶。
这个量,能够吸引到多少的七鳃鳗,没法准确估计,但可以相信,怎么都不会差到哪去……
等待了两个来钟头,几个人都开始试着起钓。
一拉到底层钩,梁自强的头皮再次麻了一下。
原本那些海鲶一条条都是光溜溜的,经过了两小时,现在至少一半的海鲶,身上都吸附上了七鳃鳗。
这也证明了,就算上次用水老虎钓过一次,直到目前,小海沟中的七鳃鳗数量依然还是不少的!
梁自强多拉了几条钓线,仔细观察了一下海鲶的情况,建议道:
“咱们先不急着回,可以把钓线放下去继续钓。再等个多两个钟头,估计七鳃鳗还能更多!”
他是发现,还有一部分的海鲶没被吸附。再者,就算已经被吸附上的那些海鲶,估计再多吸附上一两条七鳃鳗应该问题不大。
好不容易弄来一次能够吸引七鳃鳗的大鱼,当然是把它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听了梁自强的话,梁父、李亮也都连续观察了好几条钓线,最终重新又放入了海水中,决定继续等待。
等待中没啥事,梁父拎出他的碌竹筒,猛抽两口。
梁天成估计是捋了捋最近的收成,越捋越高兴起来,冲梁自强说道:
“阿强,最近你手气又开始旺啦!这几天,不是有人送笛鲷,就是找到七鳃鳗老窝,我都跟着沾光,发了几大笔财了!”
“哥,笛鲷是因为我们碰上老谢,救了他。又不是我一个人救的,你们当时不也都围上去救人了!”梁自强觉得这属于典型的投桃报李,跟运气旺没多大关系。
“要是没那运气,就算救了人,人家也不一定愿意重谢吧!”李亮也觉得归根结底还是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几人正说着话,梁自强就听身后传来多宝的怪叫声。一声高一声低,叫声错乱得很。
梁自强就很奇怪,前头从水里拎起吸满七鳃鳗的海鲶,那画风都没能吓到逐渐久经沙场、见怪不怪的多宝,现在这是又有啥古怪,能让它大惊小怪?
出于本能,梁自强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火药味。
是不是又有隐含在海风中的淡淡火药味,引起了多宝的注意?上次就是,梁自强他们没有丝毫感觉,多宝却凭借对火药味的敏锐嗅觉,一番吠叫,带他们找到了一大片浮鱼。
原本坐在船头的梁自强站起身,往船舱多宝的位置走去。
一到那,他一下呆站在了船舱。
多宝一直怪叫倒还不算啥,目光再投向那只海狗,梁自强就真大出意料了。
一只又小又湿答答的脑袋,正从海狗的腹部下方,慢慢钻了出来!
说实话,对于那只孕狗,梁自强这段时间都习以为常了,觉得船上有只肚子比较滚圆的母海狗在那呆着就呆着,有时目光都自动把它忽略了。
总之那只不太闹也不太爱动的母海狗,在船上呆得一久,就没了啥存在感。只有它拍动着笨拙的前鳍,爬行起来显出几分萌态时,梁自强和朱天鹏才会多看几眼,顺便扔几条小杂鱼给它吞下。
下意识,梁自强已经觉得,母海狗的肚子就这样会一直大下去,都没去想过这么快会突然就分娩!
这里面还有个原因,海狗的孕期比人都长,刚好一年怀一胎。大概因此,梁自强也就觉得,海狗分娩只怕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没承想,一点征兆没有,狗娃直接就这么呱呱坠地了?
朱天鹏见状,也连忙三两步跑了过来,杵在船舱里观望起来。
狗娃的脑壳出来一部分,暂时似乎停滞了一下,身体没有紧接着马上掉出来。
大海狗似乎憋足了劲在用力,发出特有的那种低吼。
可惜,它的低吼声很快就被盖过了。因为,多宝那条傻狗看到一只活生生的狗脑从海狗肚子里钻出来,估计一时半会完全无法理解这魔幻的一幕,百思不解,一脸的困惑。
多宝表达困惑的方式,就是梗起脖子,加大声量狂叫!
于是相比之下,多宝显得又亢奋又傻缺,反倒是孕妇本身显得淡定多了……
就这样,梁自强、朱天鹏、多宝,三个男的,目不转睛地围住一个产妇,全程观摩其生产过程。
一开始,多宝大概搞不清楚,从那肚皮中钻出来的小脑袋,到底是啥妖魔鬼怪。叫了好一阵,似乎通过叫声把自己的情绪成功地稳定了一下,开始把脑袋探过去。
对着那还未完全降生的小脑袋闻!
也不知它闻出了个啥结果,或许是通过嗅觉鉴定出,这是一只跟大海狗同类的正常生物?
总之,嗅完之后,多宝就开始伸出爪子,在小狗钻出来的那一部分脑袋上刨了两下。
梁自强跟朱天鹏面面相觑了一下。
多宝这是想帮大海狗的忙,把娃给刨出来?
传说中的“刨腹产”?
“不会是半天生不出来吧?要不要咱们用手给它扯两把?”
看着看着,朱天鹏居然还被多宝的思维给传染了。
“不用吧?”梁自强直摇头,“正常生下来都会要点时间吧?这也还没多久。”
果然,继续观望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小海狗如同溜出滑道一般,全身都掉了出来。
小东西一生下来,浑身就自带一身灰黑皮毛,脑袋圆溜溜的,身子也很圆润,上下合起来,宛如一只葫芦。
只是,眼睛还没太睁开,身躯也软趴趴的。
这会,多宝正因爪子在刨着呢,就见一整只小玩意沿着自己爪子落了下来。
多宝还满以为是得益于自己爪子的功劳,成功将海狗崽子刨了出来,顿时就很自豪。再汪起来时,就摇头摆尾,满满的成就感。
大海狗也不低吼了,而是伸过了头来,用鼻尖和嘴巴,试图去触碰小海狗。
上午阳光从外面斜进了船舱来,照在大海狗的皮毛上。它低头去拱小海狗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亲吻。
然而匍匐在地的小海狗,却是不辨方向,也不辨雄雌,正好落在多宝的身下,那就一直往多宝的跨下钻。
软软的鳍状前肢碰到了多宝的爪子,顺杆而上,索性就扑在了多宝的腿上,稳稳地抱大腿……
多宝正摇头摆尾呢,被这么一抱,突然就愣住不动了,僵在那里竟是有一种说不尽的惶惑。
喜得麟儿般的惶惑……
“哈哈,多宝小小年纪,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当上爹了。这爹当得多冤!”
朱天鹏看这情形,平时多厚道的一个人,这会笑得每一个音调都充满了不厚道……
多宝低头瞅着这小黑团子般的东西,想抽腿脱身跑开,然而终究没这么做,就这样紧张兮兮地被抱大腿。
梁自强瞅着,脑子里顿时就冒出后世的一个词来。
怎么说多宝呢。
喜当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