砗磲?!
梁自强心里头震了一下。这东西他哪能不知道,简直如雷贯耳啊!
只不过,如雷贯耳并不是这个年代,而是发生在后世!
差不多是千禧年后,普通砗磲壳才渐渐走入装饰品界。后来炙手可热、一货难求,更是发生在二零一几年之后。最后砗磲越来越少,珍稀之极,直接被禁止买卖了。
而在这个八十年代,情况大不一样。
这年头,海洋中的普通砗磲壳资源还比较丰富,渔民有时捞上了砗磲壳,都是丢弃在岸边,或者捣碎当石灰用……
所以梁自强很疑惑,这年头就有人把砗磲壳当宝了吗?以至于引发人特意炸礁,寻找砗磲?
“你是说,他们在收集砗磲肉?”梁自强试探着问。
“也对也不对,准确点说,砗磲闭壳肌,这个才是最值钱的!”邱冬至纠正道。
果然,其实梁自强已经算是蒙对了。
据他所知,八几年的普通砗磲壳并不值钱,但七八十年代东南亚一些国家,以及国内的湾岛、港岛却纷纷都对活体砗磲的闭壳肌追捧到了极点。
实际上,南海七八十年代的很多砗磲肌被制成干贝,相当大部分都出口到了狮城等地。
现在是肉贵而壳贱,后世则是壳比肉贵。两个时代完全是相互颠倒着来的。
正寻思间,就听老邱再度开口道:
“你可能还不知道,砗磲的闭壳肌,只要有人能搞到,就会有商人抢着买,如今都卖到一百块一斤了!说是黄金都不为过。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在海上四处乱蹿,炸那么多礁石堆了吧?”
听到这,梁自强心里直接波涛翻滚了一下。
他虽然知道砗磲的闭壳肌在这个年头很抢手,但没想到抢手到了这么失心疯的地步啊!
一百块钱一斤是啥概念,这可是一九八四,不是后世!
一九八四年顶级海货东星斑、斩三刀,也才卖到二十出头。几百上千元,那是二十一世纪的事。
砗磲的闭壳肌却能在这个年代,一举卖到一百块每斤!
现在他总算理解了,为何堂堂的石斑鱼,在炸礁者眼中,也只是用来掩饰砗磲的幌子而已。
砗磲有个特点,通常都生活在浅海礁石的底部。要采砗磲,常常会被上方的礁石丛给严严实实地阻挡住,下手很是不便。
一般渔民想要采撷砗磲,还真是千难万难。而炸礁,不能不说,是采撷礁底砗磲的一个粗暴又有效的办法。
但这还不是最大的难点。更大难点在于,海上礁石丛星罗棋布,哪处礁石底下有砗磲,哪处没有,根本不好判断!
找砗磲,比找石斑还要更难。这大概也是附近一带的渔村,渔民很少大费周章去采撷值钱砗磲肉的原因。
这两个炸礁的,居然并非准确地找到了石斑,而是准确地找到了一处又一处的砗磲。
反正梁自强自问,绝对没这个本事,能够分辨出哪处礁石丛有砗磲,哪儿没有。
那两个炸礁者也不知是从外面哪里来的人,居然能有这么一手。
“我倒是小瞧那两个的本事了!”梁自强感慨。
“能找到砗磲确实算是一种本事,可惜他们太贪,本领没用对。炸礁这做法还是太断子绝孙了,所以我今天才想劝劝他们,让他们改用慢慢挖掘的办法,想不到他们不听就算了,还恶向胆边生起来。年轻人这样做人做事,要不得!”
邱冬至像在评价一件身外之事一般,摇头感叹,居然语气并没有特别的激愤。
一路聊着,到了漂木岛。
把老邱的船停好后,老邱执意拉他们去岛上屋子里坐,梁自强看着天色已经不早,婉言谢绝了。
老邱塞给他们每人十块钱,还特意表明道:
“这钱跟从海里头把我救上来没关系,那事后面再说。这十块钱是你们帮忙把我的船拖回来,耽误了时间,必须该给的补偿!”
梁自强他们推辞了几句,眼见这老邱一板一眼,要是不接下钱,估计今晚得留在岛上睡了。这才都接了钱,重新开船往村里返回。
“你说这老邱,出手怪大方啊!应该蛮有钱的。现在养蚝养鲍,都这么赚钱了吗?”路上,揣着老邱刚给的一张大团结,邓招财就嘀咕起来了:
“要不哪天我也不出海了,找个地方,搞养蚝养鲍去?”
“你特么得先有条船!”下一秒李亮就点醒他。
一直被家里拖累着,有钱就花掉积不起来的人,还做起开蚝场的春秋大梦来了。
“照我看,老邱也不见得就是多有钱,主要是这性格,记恩也记仇。这不是咱们救了他么,有钱没钱他都想多答谢一下!”梁父接话道,“我看他那蚝场跟鲍场的规模也不算特别大,养蚝养鲍按说也没那么来钱的!”
梁自强听着,心里也有类似想法。蚝在这个年头其实卖得并不贵,养那么点蚝想发大财还是挺难的。当然养鲍相对好点,但鲍鱼也是个头特别肥大的四头、三头鲍值钱,养殖出来一般十几二十头的小鲍鱼,卖不起价格的。
可刚刚就为了他们帮着拉船的事,老邱给他们一人十块,八个人就是八十块,放在这年头确实称之为慷慨、阔绰都不为过。
或许父亲说得对,老邱仅仅就是出于感激,所以多给了吧。
“你说这老谢急吼吼地开着船去追那两个炸鱼的,这都有段时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追得上?”林百贤却是好奇这个问题,揣测着问道。
“估计悬了!”梁父摇头道,“那炸鱼的船可能开得比他还快,这还怎么追?早不知跑哪去了!”
“万一追上了呢?老谢一把年纪的人,还真能斗得过两个年轻小伙?我倒宁愿他没追上,真追上的话,老谢怕是要吃亏!”朱天鹏完全又是另一个想法。
回到村里岸边,便立马赶去收购点卖鱼。
今天梁自强他们总共就三种鱼获:毛虾、竹刀鱼、笛鲷。
毛虾跟竹刀鱼并不打算卖,都是要养在家里,备着当延绳钓鱼饵用的。
各种笛鲷则分门别类,拿出来给郑六。
梁自强这次所有的红笛鲷、四线笛鲷、紫红笛鲷加起来,卖到了二百二十多,果然跟上次差不了太多,略少一点点而已。
父亲那条船钓到的笛鲷也不少,卖完后也有两百来块。
揣着钱走出收购点,梁父当即就跟梁天成平分了一下,两人各一百来块。
往回走时,梁父还在嘀咕:
“听老邱的口气,阿强把他从水里救起,他还非要想办法重谢不可。也不知这话作不作数,要是作数,阿强就等着,还有一笔大财要发!”
“这事随他!”梁自强呵呵笑道。
说实在的,他当时飞快赶上去救人,也是觉得既然遇上了,能救就试一把救救看,况且那条船他又认得出是老谢的船,多少算有点缘分。
至于其他的,当时情急之下,真没多想。
当然了,要是老邱偏就那么较真,非要重谢他,他还是会很乐于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