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玉化砗磲,直接找庞家辉是最合适的。
庞家辉的电话,梁自强早都已经烂熟在心里,不用回去翻找。
而且他很肯定,庞家辉对玉化砗磲一定是感兴趣的,以前口头就聊到过,他送的那本册子上也有提到。
电话接通后,梁自强意外了一下。这次接电话的居然不是庞家辉,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年龄还不算大。
不过在听明他的来意后对方让他稍等,眨眼工夫电话那头声音再响起,就是庞家辉了。
梁自强暗舒了口气,其实他最怕的是庞家辉近期不在阳海,而在港岛那边。毕竟看起来,庞家辉是两头都有家的样子。
平时还好,可这次他是真耽搁不起啊!要是等个什么十天半月庞家辉才回阳海,那就黄花菜都凉了,平白得多掏两千块钱的购船费。
“阿强呐?你这电话来得也够巧的,我正收拾东西,准备今天下午去港岛那边呢。”庞家辉听出是梁自强,在电话那头说道。
梁自强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时间可就不巧了,对方下午就离开阳海,自己就算现在立马赶去城里,到达时,对方可能都已经在前往港岛的路上了!
“是这样辉哥,我找你肯定是有好东西……”梁自强赶紧直奔主题。
“又有珠子吗?这次是鲍珠还是火焰珠?”庞家辉随口问道,语气却没那么急切,“你那边急不急,不急的话珠子这东西反正在家放多久都没啥问题,等一两周我从港岛返回阳海,你再过来找我也行。”
梁自强就怕他来这句,此时那股郁闷可想而知。但他还是继续告知对方道:
“都不是,这次是非常难搞到的玉化砗磲,完整的一只!”
庞家辉前头那随意的口吻明显改变了几分:
“砗磲?你确定是玉化的?砗磲壳到处都有,玉化的就不一样了,没个几千上万年形成不了的。你手里真有?玉化程度怎么样?”
“错不了的。要说程度,除了最外面薄薄的一层像盐霜,其他整只砗磲壳全都是白色半透明,玉化程度该算是百分百了吧?”梁自强很有把握地说道。
“那估计真有几千上万年了!”庞家辉声调又高了两分,“大不大?”
“个头不小的,我双手捧着掂了掂,整只得有二十几斤了!”
“有二十多斤?”庞家辉直接都不聊砗磲的事了,转而问道,“你现在人在哪里?”
“在村里,原本想着,到手这种好东西肯定第一时间找你了,哪怕你让我今天下午就送过去都没问题。可惜了,你这还得一两周,我又不好把这么大个稀罕货随便搁家里,那我……”
梁自强停顿下来,语气中充满为难的样子。
庞家辉声音变急了些:
“你不用四处去找卖家!咱俩做买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熟门熟路才靠得住,你抱着这么个大家伙去外头还不定碰上什么坑呢!”
他似乎在寻思着什么,很快便拿定了主意道:
“去港岛的事我推迟一天也不是不可以。这样,你现在就开船,直接来城里。地点的话,要不还是在月海,反正那儿咱们都熟。我请杜子腾找个没人的包厢,咱们坐一坐,把东西跟钱款交接了就行,也不用多久的时间!”
听到这句,梁自强总算松了口气。看来,关键还是在于玉化砗磲的份量够重、吸引力够大,已经大到能够令庞家辉迅即作出决定,改变行程。
其实梁自强若真要自行另找买家的话,没那么容易的。只怕是花费好些天,就算找到新买家,购置新船的时机也早就错过了。
迅速与庞家辉达成交易,才是梁自强的最佳选项。
“这种个头的白色玉化砗磲,估计价位能去到多少?”他还是提前在电话中试探了一下。
“没当面看到成色,价格还不好说。但是可以肯定,如果真是玉化砗磲,这一定会是咱们之间到目前最大的一笔买卖!前几回从你手上买鲍珠、火焰珠,我没记错的话,价格都是在一百多到两百之间。整只玉化砗磲,不可能只有两百三百的!放心,我做买卖都是图个双方高兴,价钱不会让你吃亏的!”庞家辉保证道。
通完电话,照旧留了点钱作为电话费,梁自强立刻返回船上。
现在估计也才午后三点左右的样子,要是开快点,去趟城里往返差不多也够了。
这时朱天鹏还一直坐在船上,替他守着船舱内那只砗磲。
梁自强把电话联系后的情况简单说了下,朱天鹏立马表示陪他一起去城里。
这次虽然并没有鱼获,不需要卖鱼,但朱天鹏的意思很明显,这玩意看着比较贵重,多个人一起进城稳妥点。
两人在浅锣湾停好船,把砗磲放在箩筐中盖住,一路挑去了月海。
到达酒楼时,一问杜子腾,庞家辉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看来是真急这事。
箩筐直接挑进了包厢。
庞家辉一见他,就从椅子上起来,一句废话不说,直接奔箩筐前,揭开看东西。
“啧啧,这么大?”这次倒是一旁的杜子腾先发出了感叹声,“我说阿强,上次才刚过来卖过一批值钱七鳃鳗呢。你这招鱼就算了,还越来越招财进宝啊!”
梁自强只是嗬嗬笑着,也不解释,这次其实跟什么体质不体质没啥关系,根本不是他自己发现的砗磲。
庞家辉直接就蹲下了,看了几眼就把整只玉化砗磲抱出来,跟抱着个刚出生的小胖娃似的,一阵摩挲,爱不释手,一面喃喃道:
“玉化度确实可说是百分百,个也不小。”
一阵陶醉,目光一凝,才猛注意到,砗磲的一角有一个不小的缺口。诧异之余,眼中随即流露出几分惋惜来:
“可惜了,怎么会弄出这么大块破损?你运气是好,遇到了这么大只玉化砗磲,可惜你不会采啊,太暴殄天物了!”
梁自强就知道,那块缺损必定会导致减分不少,无奈道:
“砗磲都藏在岩礁底下,想采挖出来太费劲了。一个不留神,还是碰坏了。好就好在,没损坏太多地方,缺口总共也就这一处。要是用来雕摆件的话,看怎么雕了,处理好的话,还是可以雕出好东西来的!”
“局限性大很多了,”接过他的话,庞家辉叹道,“当然你放心,还没到因为这个缺口而导致废掉的程度。但也不瞒你说,你这个砗磲要是没这块大缺口,价值跟你以往那些珠子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不是什么一百两百,而是能去到三千多!现在嘛……”
庞家辉摸着下巴,蹙眉思索起来。
他这一思索,搞得梁自强怪紧张。
庞家辉倒也爽快,没思索太久便决定道:
“两千吧!我还是给到你两千块,把这只砗磲给收了!”
听到两千这个数字,梁自强倒是松了一小口气。不管怎么说,买船的事算是稳了。
但转瞬,他飞快盘算了一下,还不行啊!
现在归拢手头上所有的积蓄,满打满算,是有八千三了。
加上砗磲这两千,家底就能迅速增加到一万零三百。
买那条大船确实是够了,除去一万购船费用,甚至都还能剩下三百呢!
但事情没这么简单啊。
差不多接近下月初时,也就是媳妇的预产期了。他是必须要让媳妇进医院去生的,不可能像其他村里人那样,让媳妇在家里干着干着活直接就在家里头生了,接生人员也简单得很,直接叫村里上年纪的接生婆,拿火烤烤剪刀就算完事……
现在的医院就算花费再便宜,也是得要钱的啊!
再有,一家人张口吃饭,娃购办用品。大船到手了,那种二十多米钢船,耗油叫一个猛,柴油费又是一大笔……
三百块钱肯定是不够接下来一段时间开支的呀。
当然了,以前家里穷叮当响,喝着地瓜粥吞着菜叶日子也得过。村里不少人家里连个几十块都拿不出手,媳妇怀孕照样也得生下来。
但梁自强已经经历了一段家里有粮、心头不慌的日子,是真没法硬着头皮再去品尝那样的滋味了。
缓缓,缓缓,让自己再好好算算。
几张嘴吃饭,大钢船吃油,医院生娃吃钱……
手里头除了那一万,怎么都还得再攥个千把块,心里才安稳吧?
“两千七!”他当即决定了,脱口而出,还价道。
家里有八千三,加上两千七,就能正好凑出个一万一千。
多出那一千,就是近期的开支预备了。
“两千……七?”庞家辉感觉思路都被他猛地打乱了,奇怪问,“为什么非要两千七,这数字,也不是个整数啊!”
“是这样,我最近打算买船!”梁自强也不打算隐瞒了,直接打开窗户说了亮话,“是钢质的大船,算来算去,手里就缺两千七。没这两千七,我办不成事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不仅庞家辉,连杜子腾的脸色都怪异了。
庞家辉看向他,额头上写了一脸的问号:???
别人做买卖,都是就货物论价钱,该多少定多少。兄弟你这,是按需交易啊?
你需要多少钱,所以就卖多少钱?这算法,做了半辈子生意的庞家辉都整不会了。
梁自强也看出来了,庞家辉的面色似乎比较为难。
于是他及时改口:
“辉哥你是觉得一定要整数吗?我是觉得没那必要。当然实在凑整数也不是不行。那就……三千?”
庞家辉刚刚听到两千七这数字,正端起茶杯来喝口茶打算调整思绪呢,冷不丁又听到他后边这句,一个没留意,就猛呛了起来。
杜子腾连忙拍了一下庞家辉背部,冲梁自强道:
“人都给你呛坏了!咱们别闹,说个正经价格!”
梁自强觉得自己一直都很正经啊!
他哦了一声:“正经价,那就还是二千七!”
庞家辉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一下情绪:
“我听出来了你正缺钱。我少赚点,两千二,怎么样?”
“我也想过让船厂少收五百,但他们一分没肯少。我也没辙了,两千七少一点我都买不到船……”梁自强一筹莫展道。
庞家辉:“……”
最后庞家辉终于被梁自强当场折服了,连杜子腾都在一旁和稀泥道:
“算了庞总,你是做大生意的人,别跟这小子计较了,两千七就两千七吧,当是成全下他,给他凑钱买船了!”
庞家辉已经伸手在包里掏钱了,数了数,整整二百七十张大团结,递给梁自强,一面有些牙疼地开口强调道:
“以后……”
梁自强一手接钱嘴没闲着:
“以后不管有贝有螺珠,还是有玉化砗磲,我绝对不找外面第二家,第一时间联系辉哥!”
庞家辉碰了碰上下嘴皮,话也被抢了,还能说什么。
但是梁自强这番表态,他还是很受用的:
“好了,少赚就少赚了,没多大事。你这运气是真没叫失望过,下次继续给我带好东西过来!”
直到梁自强把钱塞进腰包,走出了月海酒楼,朱天鹏还如同处在梦里。
“这就把生意做成了?两千七百块啊,他就这么给你了?”朱天鹏不敢相信。
竟然还有这么讲价的,关键是还讲成功了,这简直叫他开眼界了。
“放心吧,就算两千七,他照样有的赚!”梁自强很清醒地说道,“他都愿意为了这砗磲特意推迟返回港岛的时间,说明这东西对他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这么有吸引力的好东西,我才多要他几百块,应该还是挺厚道的了吧?”
朱天鹏傻站了一下:好像听着也蛮有道理的样子?
梁自强并未直接回浅锣湾,而是往旁边的百货大楼走。
“你要去买东西?”朱天鹏问。
“买点吃的,还有要用的小东西。”
进到百货大楼,照旧是买了些米、面、富强粉,同时又特意问营业员:
“问两样东西,夹头发用的发夹,稍稍漂亮点的,应该有吧?还有喝水用的水壶肯定也有吧?”
营业员看了他一眼:
“发夹有,漂不漂亮不保证,得你自己看了决定。水壶有两种你也可以都瞧瞧!”
等到东西拿过来梁自强仔细瞅了瞅,发夹有那种粉色蝴蝶形的,虽然以后世眼光看来也略显土气,但放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是好东西了。
至于水壶,一种是扁扁的配有带子的铝壶,长期用铝壶对身体不一定好,他没要。另一种是陶瓷加塑料盖的,陶瓷上还有花卉图案。
梁自强要了陶瓷这种。
陈香贝成亲后虽然买了新衣服,但头上那一头乌发却依然习惯性地用红绳扎着,红绳还是她从做女儿时就开始扎的。
虽然怎么简单的东西到了她头上都清爽好看,但梁自强觉得要是换个漂亮的发夹,肯定会让她更添几分味道。
至于水壶,她从娘家就开始用的那只水壶上个月已经被他霸占了,正好换个好看的新水壶。
大后天,就是陈香贝的生日了。
去年他曾经想过奋力挣钱,早些给她买上三金;
今年他又想过,“三转一响”可以先买个一响,录音机。
结果到现在,手里头钱是已经过万了,却依然穷得叮当响,全都要用来办急事、大事。
三金至今可望不可及,录音机也还够不着。
只能给她选这两样蝴蝶发夹、陶瓷水壶,作为送她的生日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