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昨晚到手的那些石斑鱼,凡是鱼体完好、活力旺盛的,梁自强都用盆子装海水养着在船上。剩下带伤甚至残缺的,则拿去了月海酒楼。
“你都不知有多久没给我带石斑过来了,”杜子腾有点怨念,“结果隔了一年多,一带过来的全是这种歪瓜裂枣的货?”
要说起来,自从前年一群猫鲨出现在无名岛捣乱,把那儿的石斑鱼一锅端之后,梁自强就再没找到什么石斑带来月海酒楼了。
这么算,确实一年多了。
“鲨鱼嘴里抢食,不容易呵!”梁自强嘿嘿道。
玩笑归玩笑,惨兮兮的石斑鱼肯定不能按平时一个价,八块的变六块,平时四块的则讨价还价一番,按两块五。
就算打了折扣,梁自强到手还是比较可观的,架不住石斑鱼本来的价格就高哇!
褐带、青斑、老虎、蜂巢,几种石斑卖下来,总的还是到手了四百三十六块!
加上灯颊鲷的钱、县城渔港九千多斤鱼虾的钱,这次刨去开支,竟然还纯赚了两千四百多,在普通海域中毫无疑问是新的天花板!
去到百货商店,又买了不少的米、面。最近他买米买面买菜,都能算得上是除开柴油费、工钱之外的一项大开支了。先是请了大批人挖建基围塘,现在又还得考虑一大帮船员出海的吃喝,以及无名岛上堂舅夫妇俩的吃喝。
随后,又去上次购买“船用收音机”的地方,再买了一台。
一路开船回村,初步定好这次休整三天,便各自捎上一些鱼虾,各回各家。
当然,梁自强那些盆里养着的石斑鱼,暂时仍放在船里。
他打算回桔子坡,跟媳妇打个照面,吃口热饭,然后从家里带上一担饮用的山泉水,马上就返回船上去。
他得尽早去趟无名岛,把船上那些石斑的产卵亲鱼带去岛上,同时送些米面、饮用水给堂舅夫妇俩。
刚走到桔子坡,就见两道人影站在路边,伸长个脖子,像两只长颈鹿一样,向着他这边张望。
是自己娘和媳妇。
他有些奇怪,今天这两人怎么还跑到路上张望起来了,平时出海回来,也没见她们这样啊?
挑着桶里小鱼虾走近,陈香贝还没开口,梁母就两三步上前急吼吼道:
“阿强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家里有啥事?”
梁自强看出自己娘和媳妇都是眉头紧锁,一脸焦急和忧愁,不禁顿住脚问。
“怕是出大事了!”母亲跺了跺脚,眼泪都出来了,“这个蠢丫头,就不能安生点,没病没灾在我身边呆一辈子也好啊!”
梁自强心里猛咯噔了一下,越听越不对:
“荔枝?她怎么了?人呢,在家还是在哪,快让我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挑着桶就往家里方向跑,脚一迈出就绊了一下。
他这着急慌神的样子令陈香贝看到都心疼了一下,连忙扯住自己男人:
“早没在家里了。昨天爸就送她去县里医院了,可隔了一夜,到现在都还没见人影回来,妈越想越急都哭过几回了!”
“她去县医院了?突然生病吗,什么病知不知道?”梁自强又急问。
“哪是什么病,还不是小海这个害人精闹的!”梁母又抹了把眼泪,没好气道。
梁自强抬头往远处望去,正好见侄儿梁小海从他自家新盖的房屋出来,勾着背像个罪人似的,往他这边望了一眼就缩回去不敢再看了。
从娘和媳妇的嘴时,梁自强总算听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了。
原来昨天午饭后,梁小海硬拉着荔枝要出去玩,荔枝正好那会也没啥事要做,就跟着溜出去了。
结果到了屋后山上,才知道梁小海是瞄上了一棵树上的鸟窝。树大概比一层土坯房要矮点,树桠子里有个不小的鸟窝,梁小海断言那鸟窝里面有一窝鸟蛋。
他自己还太矮小,也没啥力气,试过几回都爬不上去,就想请荔枝帮他爬上去掏鸟蛋或者抓小鸟崽。
荔枝也不想爬树,没答应,小海一直央求,后来干脆自己继续往上爬。
连爬两回都还不到一小半位置就从树杆上滑跌下来,荔枝可能是怕他真摔出个好歹来,终于答应帮他。
她到底是个大人了,慢慢还真就爬上去了。腿夹着树杆,手就要往鸟窝里掏。
结果手一伸过去,鸟窝中有没有鸟蛋、鸟崽不知道,倒是有条蛇蛇把头一下探了过来。
小海就听到她惨叫了一声“妈呀”,整个身子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小海也慌了,见荔枝趴树下动也动不了,只会哭着叫痛,他也跟着吓得哇哇大哭。
好在有村民在山脚下经过,听到这边响动连忙跑近过来。
据那村民讲,当时见到荔枝脸是白的,只会哭,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村民把荔枝背了回来,梁母一听说是从树下掉下来摔成这样,连忙把在菜地的梁父也叫了回来。
两人围着问,荔枝总算能开口了,说是左手的手肘痛得像拿刀在锉一样的,碰都不能碰。估计可能落地的时候,是左手先挨的地。
梁父本来是想就近,送她去镇里卫生院,可看她手肘子那儿都鼓起来了,怪严重的,就犹豫了。
结果再一看她右手,才发现手背上又有血点子,就更慌了。
当时陈香贝她们都围着问,让她回想鸟窝里探出来的那蛇有没有咬着她。可问来问去,她哪里还说得清那一霎那慌神之际的事情?
不管是荔枝还是小海,都没一点把握,说不明白到底是咬了还是没咬。
见这样,梁父也不敢耽搁。梁天成这两天又有事跑去他岳父家了,梁父只好揣上钱,一个人背上荔枝,开上停在小码头的那条凤尾船,跑去县医院了。
再后来就是母亲跟香贝坐在家等,一直等到一天一夜都过去了,还没见那两人从医院回来。越等越不安,直到在门前路上望见阿强回来。
“妈,你当时看荔枝她手背上的血点子,是两个又小又深的血窟窿,还是一排细牙印?”
听完了整个过程后,梁自强直奔重点,急着问。
毕竟活了六十年的人,各方面经验多少还是更懂点。毒蛇咬中了人的话,伤口一般是两个又小又深的血窟窿,因为毒蛇有两颗毒牙。而无毒蛇,往往则是一排细牙印。
“这个我当时注意看了,不是一排,也不是两个,是有三个小伤口!”陈香贝见婆婆回忆不太清晰,便接话肯定地告诉道。
“三个?”
梁自强也蒙圈了。现在哪种可能都有。
最坏的可能,其中两个血眼是毒蛇的两颗牙给咬的,旁边另外一个印或许是地上草丛的刺给扎的。
最好的可能,三个小伤口全都是摔地上时被刺扎到的。这样的话,鸟窝中那条蛇就应该是完全没有咬到她。
但是昨天傍晚就跑去医院了,到今天现在都午后了还没见回,这本身就没法让人轻松起来……
“妈,香贝,你们先别着急,我这就马上去医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连忙把装着些小鱼小虾的桶挑回家里一放,就要往外跑。
“你等等!水也没喝一口,饭也没吃,再急也不能这样吧?”他媳妇已经装好饭过来了,连忙拉住他,“把饭吃完才有力气去跑那些事!”
梁自强才发现确实饿了,坐下来把饭吃了,喝了水,媳妇又去里间拿钱了:“也不知道荔枝那边怎么个情况,爸带的钱够不够用?你别就这么急着跑去,得先带点钱放身上!”
“钱我身上可不少,放心吧!”梁自强一阵风似的已经往外跑了。
身上刚卖完鱼揣着两千多块呢,哪里会缺钱?
去无名岛的事肯定是暂时不去想了,他立即去到海边,上了船。
家里现在两条木船,莲纹船留在无名岛给堂舅夫妇在用,凤尾船被父亲开去县医院了,自己只能是开着这艘大钢船去县城了,太费油的问题已经不去想了。
临时还把刚回到家的陆松重新叫上,帮自己瞭望,然后一同重又赶回县城。
到达后停了船,陆松在船上等他,他则急忙跑往了县医院。
一路快步,很快到了县医院,向医院的人一打听,总算在一排旧房间的其中一间找到人了。
进门一看,他有些傻眼了。
荔枝坐在凳子上,除了左手的手肘部位夹着两块木板板,其他瞧起来倒是正常得很,完全不像有啥事的样子。
反倒是自己父亲,靠在病床上,脸色一点也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