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都门学?”在场的人都一脸问号,就连场上学历最高的公孙度,其在洛阳呆了五年亦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木央暗暗叹了口气,道主公这幕僚群还真的是寒碜啊,没几个有见识的,还得我这老朽出马。
这老宦官刚刚下岗再就业,拿出了当年的激情,整了整身子仿佛身着袍服,咳了咳嗓子,摆出了架势,随后给在场的几人解释起来。
他先是对公孙度恭敬一礼道:“主公是光合三年到的洛阳,鸿都门学是两年之前,光和元年的事了。”然后看向其他人,口中朗声道:
“那一年,先帝在位,深感朝中公卿、地方官员为吏不法,且互相利益勾连,结党营私,掌控朝政。故而想要另辟蹊径,设立鸿都门学,从各州郡招募有才之人,教以专业技能、学识,学成后授予地方、中央官职,期望于这些新血能够涤荡官场的污秽。”
木央讲的很仔细,从旁观者的角度,也讲出了很多不为人知细节,让阳仪等人侧目,暗道这老儿到底是何身份?
“可惜,先是光禄大夫杨赐借天象暗讽这些人出身卑贱,不配高位。又有蔡邕、卢植纷纷上书请罢鸿都门学,最后就连先帝亲自提拔的尚书令阳球亦倒戈,请求罢免鸿都门学。不到一年,在士族儒门的联合打压之下,鸿都门学渐渐式微,就任地方的学生纷纷被人举报行那不法之事,到了年底就已然形同虚设了。”
讲到最后,木央也是深深叹了口气,鸿都门学是他和前同僚【十常侍】以及先帝合力促成的事业,最后却是草草收尾,让人好不叹息!
公孙度渐渐也听明白了,鸿都门学就是个东汉时代的专科学校,不教经典,而是教一些尺牍【书信】、小说、辞赋、字画这样的专业知识。
他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暗自琢磨着,收平民子弟,还不教儒家经典。灵帝这一操作,这是要挖士族和儒门的根啊。
东汉末年,正是士族政治向门阀政治的转型期,这一过程主要任务就是要垄断知识,灵帝的设立的鸿都门学自然引起了士族全体本能的反感,就连那些历史上有名的贤者都不能免俗,真是应了那句话: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这么想着,公孙度回头看向木央道“所以,老木,你能寻到洛阳城中的鸿都门学的遗才?”
木央很是矜持的点头:“十年了,时过境迁,学宫败落,大部分学子都已离开洛阳,但其中依然有意于仕途的人盘桓在洛阳城里。老朽正好知道他们居于何处,而且人数不少,定然是能满足主公需求的!”
“啪!”公孙度激动的一合掌,为木央的给力鼓掌。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古人诚不欺我也!
谁知此刻阳仪起身出言道:“主公,若是要大量招揽士人,此行吾等携带的财货恐怕不够。”
阳仪一脸的为难,他也不愿意泼凉水的,实在是作为小团体中管钱的,对于开支格外的敏感,这时候邀请才学之时,动不动就要出金,这都是那燕昭王筑黄金台的遗毒,弄得如今许多的士人,以对方提供的财货数量来评判诚意。
公孙度闻言,斜着眼睛看向阳仪,心道这小子今天怎么一直说些坏消息,乌鸦精附体?
不过公孙度心里也不慌,钱财而已,来源多的是,他不着急,而是看向一侧的木央,他可是知道这老儿还欠着他一千金呢?
公孙度穿越后,脑力大涨,算数突飞猛进,同时他心底的小本本将各种事情也记得门清。
“无妨!”木央摆手,在阳仪几人诧异眼神中继续道:“无须主公出资,此行一切花费皆由老朽承担。”
“呵呵!诸位不知,老朽招揽的几位有才之士,当前正是落魄的时候,一千钱的花费堪比平时的千金。”
木央的应对毫无破绽,公孙度对这种自带干粮的行为大为赞赏,大手一挥:
“木老,你尽管去招募,辽东那地方,官位有的是,定不让你丢面子。”
木央恭恭敬敬的拜谢公孙度,一时间大厅里其乐融融。
此时公孙度是真的庆幸救了木央一命,别的不说,他的见识就是在场几人远远比不了的。
“木老,你准备一番,明日与我一起,去一趟洛阳武库。看看以你的见识,能否从里面挑出些有用之物。”公孙度想起了明日与徐荣的约定,于是开口道。
木央立刻拱手称诺。
“柳毅,董卓答应与我五百兵卒,统兵将领未定,你先做好准备,到时协助我掌握这支兵马。”他接着转头对柳毅吩咐道。
柳毅闻言激动,连忙起身称诺。
在场几人闻言都是喜形于色,洛阳城的局势,以及董卓与关东诸侯的矛盾,在场之人都看在眼里,此刻手里有一只听话的兵马比什么都管用。
会议接近了尾声时,公孙度忽然脸色变得极其严肃,视线一一在场众人脸上掠过,肃声道:
“诸位皆是我的亲信之人,我就不做虚言,说些对时局的看法。”
“当前是九月初五,据我所知,董卓与关东诸侯矛盾日深,绝无缓和之可能。而关东诸侯正在紧锣密鼓准备讨伐董卓,据我的判断,年底二者就会宣战。”
“所以,除去路程上的耗费,我等必须要在十月中之前离开洛阳,否则必然要被卷入这一场诸侯混战。”
“时间不多了,仅剩一个月的时间,诸君努力!”
“诺!”
公孙度说完,在场众人皆是称诺,对于公孙度的判断,几人并无疑虑。
战争不可避免,这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共识,至于开战时间,则是源于公孙度对前世历史的记忆。
只有战前的宁静期,才是是他的福利期,早一点,好处落不到他身上,晚一点,无数的好处都会在接下来的混战中被摧毁。
历史大势面前,公孙度无能为力。
会议散了,公孙度走出门外。
此刻,恰巧是洛阳久违的晴天,秋人的阳光照耀下来,格外的暖人。
他眯着眼睛享受了会,感觉世界无比美好,就连远处飘起的黑烟都不那么刺眼了。
正要迈步回房的他,恰巧看到闫信谄媚地与阳仪聊得火热,看那阳仪脸上的笑容,闫信必然是在说些马屁之词。
眼前这个谄媚模样的闫信与那夜里指挥守卫奋力拼杀的文吏相比,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佛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如此看来,闫信就是那个闯了鬼门关的人。
生...死,这个词汇让公孙度的眉头一挑,想起了什么,他思索了会,朝着那边招手道:
“玉昌,过来下。”
“主公!”闫信立马屁颠颠过来,恭敬的侍立一旁。
“那个刽子手你熟吗?”公孙度开口。
闫信闻言一脸的问号,但是想起来今天那个收了自己一枚金珠的老板,想起了他一拿到金子立马变脸笑呵呵,与自己称兄道弟的奸商模样。
他也不管公孙度有何要求,点头:“嗯,我和他兄弟一样的交情。”
“这样就好!”公孙度点头“你这样.....”他一番的叮嘱,闫信连连点头,二人交头接耳了许久。
也就是刚刚感叹生死的时候,公孙度想起了一事,那就是自己忘了招募得力医士。
再由医生联想到那公孙寻头颅上缝合的伤口,那皮肉间的针脚,处理的太漂亮了,那种技术,担当战场之上的急救医生绰绰有余。
有着洛阳城几百年跟尸体打交道的经验,足以培养出一名外科医生了吧?他心想,接着又安慰自己:至少比西方那些理发外科手术医生强些。
吁!公孙度出口气,笑着给自己点个赞。
看看!谁说人才少?只是缺乏发现人才的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