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九月十七
陈留郡
曹操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今年八月底,他改名换姓,从小路向东逃,路过己吾县时,他得到了陈留郡孝廉卫兹的天使投资,有了资本在当地招募兵马。
他募兵的旗号打起来没几天,朝廷使臣来访,董卓给他升官了:骁骑校尉。
曹操笑纳,然后继续招兵,他心中十分清楚,关东群豪与董卓的恩怨只能在战场上决出胜负。
他将自己起兵的谋划传递回宗族,得到了宗族的热烈响应。宗族成员立马行动,曹洪、曹仁、曹纯、夏侯渊、夏侯惇带领着家中部曲赶来汇合,孤身一人在陈留的曹操一下子成为了当地最大的军阀。
但是他并没有受到当时的陈留郡太守张邈的针对,因为曹操募兵这段时间里,兖州官场正在酝酿着组建反董联盟,结果消息泄露,传得沸沸扬扬。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兖州上下并没有遭遇到董卓的雷霆打击,这下使得反董声势大涨,联盟得到了疯狂扩张,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勃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纷纷响应。
反董联盟的声势渐渐壮大的同时,陈留太守张邈也感受到了压力,因为陈留郡正是处于反抗董卓的最前线,有着现实压力的他,欣然接纳了在自己境内招兵买马的曹操,还给了他正规编制,让他在己吾安心练兵。
九月十三袁隗被刺的消息不到两日就传到了陈留郡,正在热火朝天大练兵的曹操拿着情报激动的发抖,因为袁隗的死,只会促进反董联盟的快速成型,而不是如今的相互扯皮。而到了联盟成立后,讨伐董卓之时,就是他曹孟德大显身手之刻。
这不是他曹孟德自傲,实是因为他是这些诸侯中少数有军伍经验的人了,曹操早期参与过征讨黄巾的战争,又在洛阳担任过西园校尉,而且他可不只是在军中挂个名而已,曹操是真正上战场厮杀过的人物。而且,他自认在募兵练兵、与敌交战上,是高于其他诸侯的。
中平六年,九月十七
渤海郡
在渤海边上钓鱼的袁绍,收到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叔父死讯,他没有伤心,反而郁闷之气一扫,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早在几日前收到兖、豫二州的反董联盟的消息时,袁绍就瞅见了脱离此时困境的机会。
没错,贵为四世三公之后的袁绍此时正处于困境之中,冀州牧韩馥心中知道袁绍背后的能量,忌惮袁绍要图谋他的冀州,故而派了几个部从事来整日监视他,使得袁绍为了避嫌只得整日在海边钓鱼做做姿态。
“叔父死的太是时候了!那个刺客,叫什么公孙度?兄长还叫我杀了他,我给他立牌坊都还来不及啊。”袁绍强忍着不让自己的嘴角翘起来,一脸哭丧的模样与来访宾客痛呼叔父的去世,并且最后还悲痛过度当场晕倒,晕倒前还在高呼:誓杀国贼董卓!
如果说在九月上旬反董联盟还在诸侯扯皮里是个雏形的话,那么九月中,袁隗被刺的消息传开后,骤然加快了联盟的成形,韩馥也抵不住众多诸侯的压力,转而开始支持起了反董联盟,袁绍身上的压力瞬间消散,开始命令门客僚属上下活动,与关东群豪四处勾连。
袁隗的死,就像一粒催化剂,让天下这锅缓慢反应的化学药剂,反应速度骤然加快。
州郡边界的信使往来开始变得明目张胆了,各地太守招募兵马的动作也不再掩饰了,对于中央发出的法令开始抱以怀疑的态度了,并且慢慢将之置若罔闻了。
天下,正在分崩离析...
————
中平六年,九月十七
身在白马津的公孙度,并不知道他的一时冲动会给历史带来什么样的改动,此刻的他正在白马津渡口四处闲逛,神色里满是闲适和悠然。
船队一路航行到此,在白马津停下休整,只因为马匹需要活动,人员需要休息,物资也需要补充。
白马,又称白马津,是此时黄河上的有名的渡口。
公孙度策马来到一个山坡,放眼望去,白马津是典型的两山夹一河的布置,右岸小山就叫白马山,也是白马津渡口的由来,左侧的小山叫作紫金山,山体的优势使得渡口得以经历时光和流水的冲刷而不毁。
而且公孙度还记得后世宋朝在此地挖了条引水河道,中间立起了座凤凰山,三山连接,建了一座浮桥,唤作滑浚三山浮桥
“北方不远便是邺城吧?”公孙度扬起马鞭指向了大河北方,向一旁的张辽问道,那边的渡口正是船只往来不绝之时,看得出来,此处渡口是个商路重要节点。
“对,那边便是邺城,此地自西门豹治邺以来,就一直是中原地区的首要繁华之地,商业繁茂,粮食充足,人口众多,而且地理上北倚太行,南接大河,实乃一处战略要地。”
公孙度点头,后来袁绍、曹操都将邺城当作都城不是没有道理的,战略位置确实紧要。
张辽此前去河北募兵,便是经过邺城,对于白马这一带的人文地理很是熟悉,给公孙度介绍起来。
都说刘秀靠着河北豪强打天下,这说法足以说明在西汉末年时候,河北的实力就远远超过其他地区了。
河北这地方的先天优势太大,地势平坦,田亩广阔,加上大汉朝经年不断的水利设施建设,水也不缺,可以说新莽时期的河北,无论是在经济、还是文化上都能远远超过被消耗过度的关中地区了。
东汉一朝,都是各地士人在角力,河北太强,关西就和颍川士人联合,皇帝在中间再不断引入新的角色,如宦官、外戚等。
其实刘秀选择都城在洛阳,未免没有用自己的老班底南阳士人来制衡河北人的意思,可惜,被针对了近百年的河北人,在灵帝这一出身河北的皇帝支持下,再次支愣起来,袁氏就是其中的代表势力。
“呼~这么一想,整个东汉时期,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以区域为派别的倾轧。怪不得发生以郡为国,出郡杀人的事了。也是啊,争了这么多年,积累的可都是仇恨,根本谈不上什么你我同为汉人的说法,没见大家伙见面自我介绍时都说郡名吗?”公孙度望着北方那片土地,喃喃自语。
“主公?”张辽讲了半天,见公孙度没反应这才出声提醒道。
“啊?没事儿,你讲到白马了,然后呢?”
“主公且看,这条白马津是邺城以及河北通往东方的兖州,南方的豫州,乃至进军洛阳的必经之路,是个兵家必争之地。”张辽接着指向各个方向给公孙度说明白马的战略意义。
公孙度听得连连点头,果然,张辽的视角还是以军事为主,说的很对,他记得很清楚,后来袁绍与曹操的官渡之战的开端,便是在这白马津。
此时的白马渡口丝毫看不出将来的战乱迹象,人烟稠密,商旅不绝,两岸的田土也都很广袤,河面上的风吹过,翻腾起一片金黄色的浪潮。
田里种的是粟米,九月中,正是此地百姓收割小米的日子,大片的成熟的粟米田里,农夫若永不停歇的蚂蚁一般,快速而伶俐的收割粟米。
公孙度看得出神,思量了番,便要招呼张辽几人跟上,想要去田地里看看。
忽地,他看了下四周大家的装扮,想了下,停步道:“换身旧衣服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