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公孙度一行乘船前往辽东之时,王驰才从一艘小船上晃晃悠悠的下船,许久不坐海船了,王驰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晕船的一天。
他自从乘坐靡家的商船抵达昌阳境内后就独自下船了,谨慎了大半辈子的王驰并不放心靡家的管事,故而自己从渔民那里买了一艘小船,也是艺高人胆大,就那么直接出海,沿着他记忆中的路线来到此地。
此地位于崂山湾,崂山湾海岛众多,同样的也盛产海贼,王驰来到的,正是一处海贼窝点。
“呃,呕~”王驰再度趴在木栏杆上吐了起来,食物残渣掉落在栈桥下的洋面上,倒是引来了许多鱼儿争食。
“哈哈~还说是老海狗,这么不经事儿。”周围的水手见到王驰的倒霉样大声嘲笑起来,一个头领模样的水手提着把尖刀靠过来,用刀尖戳了戳王驰,满不在乎道:“老头儿,你哪条道上的?”
颓然的目光定在那些争抢的小鱼身上,王驰想起近日的种种,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先是缓缓转过头,露出个讨好笑脸,在那水手卸下警惕后,便是一记猝不及防的撩阴腿过去,这下疼得那厮蹲在地上直叫唤。
王驰这才施施然的走过去,捡起对方失手掉在地上的尖刀,一屁股坐在刚刚对他出言不讳的人身上,这下引起更大的痛呼声。
接着他以刀指向那些反应过来后急急拔刀的水手,拧了拧屁股,调整姿势后道“去告诉管胡子,我王驰讨债来了!”
一众水手被这老海狗的气势所摄,竟然都不敢上前,再听此人对自家首领的称呼,又不像是个外人,故而不敢耽搁,赶忙有人前去通报。
岛内的木寨大厅内,一脸胡子的管承正在与手下议事。
“你是说青州现在彻底乱了?”管承坐在一个虎皮石凳上,瞪大了眼睛看向对面搓着手不安的汉子,不敢置信道。
“对啊,大统领,那焦和带兵去搞什么劳什子勤王,以此派兵收了乡亲们的粮。现在青州闹饥荒,加上焦和老儿把兵也都给带走了,这还得了?到处都在起事。属下临走前,还听说曲成那边有大豪起事,短短时日聚集上万,正在攻打郡城呢!”那汉子听到老大的反问,连忙拍着胸脯打包票道。
“那你此次前来,又是为何?”管承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接着问汉子这一次行程缘由。
“大统领,焦和那么搞,乡亲们都过不下去了,而且陆地上乱得很,到处都是盗匪。乡亲们合计着,在哪儿死不是死,所以都想来投奔您!”汉子脸上带着讨好。“大统领,都是乡里乡亲的,好多后生都在你队伍里,总不能让大家伙的家人自生自灭吧?”
这番话让管承顿时皱起了眉头,无它,这话就不是对他讲的,而是对周围议事的大小头目所讲的,果然余光瞥见那些头目都有所异动。
“嘿嘿,怎么会,我管承也是长广出身,怎会对乡亲们见死不救?”管承哈哈一笑,抹了把大胡子,连忙摆手,然后故作苦恼,摊开手道:“你也看到了,兄弟们这么多张嘴,靠劫船可是养不活,大家还天天还要打鱼,都不容易啊,乡亲们来投靠,我管承那是再高兴不过,只是恐我管承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这该如何是好?我...大家,村子里就要断粮了。”这话一出,那本就紧张的汉子嘟囔一句就说不出话了,一张黧黑的脸憋得通红,真是走投无路了。
就在这时,门外的手下走了进来,径直凑到管承的耳旁小声汇报道:“王驰来了。”
“王驰?他不是被官府捉走了吗?还没死?”管承愕然,吃惊问道。
手下肃然点头:“属下去看过了,是他没错”接着露出笑容“只是许久不见,人白胖了些,想必在洛阳过得不错。”
“哈哈哈”管承被逗乐了,拍着手大笑,一想起那个叱咤风云的海贼变得白白胖胖,他就止不住的想笑。
周围知道王驰的也都发出了大笑,“快快,叫他进来,莫让客人等久了。”管承招手吩咐道。
手下为难道:“他在外边挟持了个不听话的崽子,还说来讨债,统领你还是出去见他吧。”
“嘿,真有人拿老虎当病猫啊,也罢,谅他是长辈。走,去见见这个海上大豪。”管承似乎早有预料,起身道。随后他又转头对一边局促不安的汉子道“郭鑫你先等着,乡亲们我定要救的,待我忙完这事再说。”
码头栈桥处,管承远远就见到白胖许多的王驰,人未至笑声先到:“哈哈,这不是东莱大豪,王驰王老爷吗?怎么有空来我大管岛?”
王驰被阳光晒得昏昏欲睡,这会听到笑声抬起头,惊疑道:“小管?你阿大呢?我找大管。”
“我阿大去年就死了,死在与一伙商船火拼上。嘿!这年头,谁特么能想到商船携带弓弩的,还是六石强弩!折了不少弟兄不说,我阿大也身死当场。”管承闻言,有些慨然,也有些气愤道,见王驰不说话,便停步指引道:“去寨中坐坐?不要与小辈计较啦,那小子都能做你孙子了!”
王驰听闻老管的死讯,再看见如今管事的管承,物是人非的情绪弥漫全身,他也是一脸的恍惚,起身放过了臀下小伙,随着管承进寨子。
寨子是实木搭建的,上山小路皆有青壮把守,是处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只是在进大厅时听闻内里有争吵声
“你怎么还在?统领不是让你先去休息吗?”一个是喽啰不耐烦的催促声
“求求你们,救救乡亲们啊,真的,马上就要断粮了,我给你磕头了...”一个是汉子的粗豪嗓音。
管承见状眉头蹙起,只好领着王驰改去了后院。
“说吧,王统领,此次所行为何?”管承给王驰倒了一杯酒,问道。
王驰摆手,表示自己戒酒了,这才说道:“本来是找你父亲讨债的,既然他已经故去,父债子偿,你不反对吧?”
“你先说!”管承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年,老练的让王驰先提出要求。
“当年我在东莱救了你父亲一命,他说了只要我王驰在一日,来这大管岛,但有所求,他必答应。”王驰抬起头幽幽道,那也是段遥远的记忆了,接着他眼睛闪出精光道:“此次前来,我要的不多,我只要你帮我除掉一人即可。”
“谁?”管承面不改色道。
“廖远!就是这个狗贼当年出卖了我,要不是我聪明,还不知道是他,他妈的这小子惦记老子小妾,趁某进城之时,竟然向那东莱太守举告某,这才让某家破人亡。没想到他不但霸占了老子小妾,还接管了老子船队!”
王驰咬牙恶声道,显然气愤到了极点。
“不可能!我不能因为老头子一个承诺,就带着兄弟们去冒险。”却没想到管承径直摇头道。
“小管!先不说当年张龙王定下的九郡海贼同盟,就说咱们几辈的交情,你好意思说不?”王驰当即拍案而起怒斥道。
“嘿?张伯路【东汉海贼王,带兵寇掠沿海九郡,被当时临朝的太后邓绥派遣州郡兵军队击败】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也就你们这些老头子挂在嘴边,九郡海贼?现在别说你东莱海贼了,我东海洋面上的海贼都活不下去了,现在谁还管你那盟约?”管承不甘示弱,逼视着王驰的眼睛针锋相对道,又忽地想起了自家大人,这才放缓了语气道“至于咱们两家交情,我尊称您一声世叔,看在我阿大的面子上,我送世叔你一条船,总可以了吧?”
王驰对此并不满意,而且他这种老海狗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放弃?他眼睛一转想起刚刚进寨时听到的对话,不动声色道:“贤侄缺粮?”
听到王驰的问题,管承本想否认,又觉得听听王驰的老人言也好,于是摇头道:“弟兄们倒是吃喝不愁,只是岸上的乡亲遭了灾,都想来入伙,还不就是想让我等上岸,带领他们抢官府,抢豪强?可是那豪强、官府是那么好抢的?
说什么焦和带兵去勤王讨董,咱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大汉朝的精兵,是多难对付,当年的张龙王,不就是在州郡精兵的连番进剿之下,迅速覆灭的吗?”
王驰一听,却是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哟嚯,这个我熟啊!
他脑子里飞快回忆起与公孙度等人在一船的日子里,那些幕僚、同伴【囚犯】畅谈政治的姿态以及内容,学着他们的样子叉起腰,抬起手打断管承的话道“贤侄此言谬矣!”
管承被王驰的姿态吓了一跳,这人作态咋突变了?还有,说话怎么还文绉绉了?不过,他还是接话道:“世叔此话怎讲?”
“咳咳。”王驰清了清嗓子,脑子里使劲检索起自己那些日子听到的高论。
“如今天下,纷乱在即,自那东郡桥瑁矫诏以来,诸侯起兵已成定局。董卓自恃并凉劲兵,与关东群雄相抗,董卓兵少而精,群雄兵多而心不齐,短时间难以分出胜负,而中央朝廷威权日减,各地州牧自成诸侯,与那战国无异,必然是要互相攻伐的。”
王驰的嗓音带着磁性,听在管承的耳朵里却是十分震撼,虽然不知道这番话与自己考虑之事有何关系,可是王驰这番话让管承总有种他好厉害,我好佩服的错觉。
“这老货,几年不见,学识倒长了不少,难道是跑洛阳太学进修了不成?”管承心中腹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