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胡器将自己脑袋埋进水盆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气泡不停的往外冒出。
“啊,呼...”终于,他将湿透的脑袋抬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随手抓起一旁的麻布,胡乱地在自己的脸上一抹。
仍旧在不停颤抖的手掌昭示着胡器目前的心情,他刚刚做了人生中最为冒险的一件事,孤身一人去见了当前的沓氏之主——糜竺。
冰凉的水浸泡也不能让他冷静下来,因为他完全没有任何把握完成与糜竺见面时所说的那些构想,就如当前沓氏商徒对他的评价,他只是个有些聪明的幸运小子罢了。
“怎么办?”他的心脏咚咚响,都要跳出胸腔了,既是激动,又是惶恐。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取一物,低头看着手中的糜家令牌,想起糜竺所说的襄平一行,他摇了摇头,打消了立即前往襄平的想法,在他没有完整想法,没有展示出自己能力之前,去襄平见公孙度没有任何意义。
“咚咚咚!”胡器来到楼下,用手使劲敲打着房门,嘴中大声喊道:“老齐!开门啊!”
“吱呀”老齐面无表情的推门而出,目视胡器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胡少吗?你不是要去当官吗?怎么还来找我们这些阴沟里的臭老鼠?”
胡器没有理会老齐的言语,一把拉住他,惊喜道:“成了,我成功与郡府搭上线了,我需要人帮我,整个辽东郡,我就只有你们几个兄弟!”
齐云也闻言动容,拉住胡器不敢置信道:“真成了?没啥后患吧?”
“放心,纯商业上的事情,不牵扯其他,你看,长史连令牌都给我了,这下你相信了吧?”胡器笑着摇头,将糜家的令牌拿了出来晃了晃,得意道。
“呼!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呢!就像古时候那些杀妻求将、卖友求荣之辈呢。”齐云闻言大大松了口气,显然因为出身,这些人对官府并不信任。
“我需要人手,我要招兵买马!”胡器虽然对商社的经营目前还没有头绪,但是他心中有着大致的思路,首先便是要有自己的一套班底。
“老齐,你给我找几个可信的人手,保护我的安全,兼做打手。”胡器首先说道,多年的经历教了胡器一课,无论干什么,都要有安全保障,毕竟这是个随时喊打喊杀的蛮荒世界。
“我还需要记账的会计,需要经营的掌柜,需要干活的伙计。都不难找,近些日子沓氏破产的商徒多得很!先放出消息去,就说某要成立一家大商社,急需人手,待遇从优,先到先得。这些事情你去办...”吩咐完齐云后,胡器立即转身向外走去,急得后边的齐云追问道:“你去干什么?”
“我去看看市场。”胡器一边往外走,一边挥手道。
沓氏随着众多商徒的涌入,小小的城池早就不能满足沓氏的生产生活需求了,沓氏城外密布着作坊工厂,这些作坊的背后往往都是有着官府或者大族撑腰,借助着沓氏当前便利的融资条件,这些以往只能小打小闹的手工业,如今却是呈现了不一样的面貌。
东城门外便是作坊扎堆之地,玩股票的人都知道,真正有价值的股票产业都不上市,每次只需在市场上放出风声,就会有一大堆的人抢着送钱上门。
胡器走在厂房林立的街道边,这些厂房都是新建的,土墙草棚,简陋但是空间大,建造便宜且快速,草棚用的应该是今年的稻草,胡器还能闻到稻草发出的气味,那味道他睡了几十年,怎么也忘不掉。
前方还有正在施工的泥瓦匠,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干活,一人站在搭好的木架子上,弯腰接过下边人递上来的一筐混有秸秆草茎的泥浆,然后将其倾倒在木板夹持的隔间里,待其凝固便就成为了一堵土墙。
“听说了吗?咱们这活可能干不了多久了。隔壁村李四想了个法子,他用小木盒子事先制造土墙泥砖,就是需要几个人合力抬的那种巨型泥砖,等到生意上门,他就拿着已经干了的泥砖去砌筑,三两天就能建造好一间房子。”
有人正在搅拌泥浆,顺口对着一起干活的同伴说道。
“泥砖?那得多大?而且又不像烧制的砖头,泥砖砌筑出来的房子,那也不牢靠啊!”一旁正在往大桶里添水的伙计停下了动作吃惊道。
“嘿,你这就想多了吧!人家又不修大房子,专门搞这种作坊用的厂房,东家的要求又不高,能遮风挡雨即可!李四预先做好的泥砖,一天就能拼接出个大概来,再铺上早就做好的草棚,最后将泥砖的缝隙堵上,就完工了。那速度,可不是咱们这种慢工细活能比得了的。”
刚刚出言的伙计解释道,说完还叹息了句:“哎,照他这么搞,这些工坊的订单都得归他了,那还需要咱们这些泥瓦匠干啥?”
“那还真不一定,这几日船队进港了,码头上仓库被挤爆的事情听说了吗?现在沓氏最挣钱的不是修厂房,而是去修仓库,这个活儿干完我也去码头了,那边的工钱都要高一些!码头仓库的要求可不像这厂房,人家那是要防潮、防火、防盗,还要防老鼠,要求高了价钱也不一样,那就不是李四他们家能干的事情了。”一旁在检查版筑效果的师傅出言道。
“嗯嗯,徐老说得是...”众人闻言,一片点头附和之声。
走在路上的胡器闻言,站住脚步,看向了周围的作坊,口中同时喃喃:“新技术,新出路。”
那些泥瓦匠的闲聊给了胡器许多灵感,正如面前的这些作坊,其不仅需要劳工,还需要技术,需要资金投入,这些产业里面的道道,从前的胡器并不熟悉,想到这里,他拎了拎手中的糜家令牌。
一刻钟后,“贵客登门,蓬荜生辉啊!”一个小老头老远就拱手,迎接着胡器进门,口中客气道。
胡器也是回礼寒暄,有了糜家令牌的相助,胡器很是轻易的获得了进入船厂的允许,并且在老者的带领下,参观沓氏最大面积的作坊,沓氏造船厂。
即便入了冬,沓氏造船厂的劳动人数不减反增,每一处工房都有匠人在热火朝天的干活,这场面让胡器感到别样的热情。
“贵客你看,这便是今年新开挖的干船坞,这规模,不比江东那边的船厂差。”老者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大坑自豪道。
胡器顺着老者的手指望过去,那处大坑里有着许多的匠人在上下忙碌,一艘大海船的骨架都快要搭建完成,已经有了庞然大物的形了。胡器回想他们来沓氏乘坐的海船,比这新造的还要小得多,看来沓氏的造船厂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在干船坞的边缘立有好几台日夜不停旋转的风车,其巨大的身形以及奇怪的样式已经成沓氏的地标之一了,船厂附近流经一条入海的河流,胡器望过去,发现那边正有民夫在施工,他指着那边,不禁疑问道:“那里是?”
“哦,贵客可能不知,襄平那里发明了许多精妙的器械,其动力来源最好是用水力,所以那边的人手所为,正是打算修筑一座拦水坝,作为船厂器械的动力来源的。襄平那边的匠人啊,听说都是太守从洛阳带出来的大匠,老朽也看了那些新进运来的器械,真是精妙啊!”老者望着远处劳动的民夫笑呵呵的解释道,其对于襄平的匠人同行,不吝溢美之词。
接着老者看看远处的河流,有些惋惜道:“本来的最好方案是在河面上修筑三道拦水坝的,那样能够做到对河水水力利用的最大化,可惜,船厂为了扩产,买船材,买器械、招工花了太多的钱财,现如今我等也只能先修一道坝了。”。
胡器压根不懂什么器械,只是觉得应当与那旋转不停的风车类似,不过当他听到老者说到缺钱一事,他立时来了精神,抬手大义凛然道:“齐老,我就明说了,此次前来,某就是来送钱的,说吧,你们船厂缺多少钱?我胡器一手承包了,而且我不要你们船厂的股份,算是我给你们船厂的低息贷款,一年两成利,怎么样?”
“这!?”齐山这回是真愣住了,这小伙子一脸送钱的架势他确实是搞不懂了,还有这么低的利率,他不赚钱吗?
此时东汉的子钱家们,放贷的利率一律是五成到十成的范围内的,这还是下限,要知道西汉时的商人给国家借钱,利息甚至开到了本金的十倍,当时为了打仗的官府不仅答应了,事后还按照十倍的利率偿还了借款。
所以,胡器口中的两成利,算是相当厚道的了,要知道他们船厂之前的融资,都是通过在市场上增发股份集资的,那样确实能筹到钱,可是船厂的股东都不太乐意自己的股份被稀释,十分排斥继续在股市上融资的行为,没想到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胡器的到来为他们解决了最大的资金来源问题。
不待齐山回话,胡器又说了:“不过我能提供的资金大多是你等征募需要劳工的物资,比如布匹、粮食等,你看如何?”
“好!不成问题,本来付给那些劳工最多的还是粮食布匹。最近听说太守免除了来年的口算钱,那些小民更不需要铜钱了。”齐山搓着手答应下来,以这么低的利率借来资金,他总觉得自己占了胡器的便宜,老脸都有些红。
胡器这边更是喜出望外,这便是信息差了,他自己知道不久的将来,沓氏的粮食、布匹价格会狂跌,可是齐山不知道啊。
即便资金的利息低于了当前子钱家们的常规利息,可是敏锐的胡器早就发现了,在缺少资金的地方、乡下,子钱家的利息高那是有缘由的,那便是当地市场上资金的稀缺,而在沓氏,资金根本不是什么稀缺物,只是因为股市、沓氏兴办作坊等存在,短时间吸纳了资金,没有让子钱家们反应过来,不然贷款利息早该降了。
随着大量怀着不同目的商徒到此,沓氏不再是个资金稀缺的地方,反而还有些资金溢出。
时移事易,在这里应当是资金去寻找目标,而不是坐等借贷者上门,胡器正好成为第一个走出舒适圈的放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