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山道上,眼见对方大群的轻兵手持盾牌迅捷如飞的攀越而来,卑启再也抵挡不住,在将山上的石块抛掷完毕后,便率军撤离了山道。
撤离的路上,卑启遭遇了率领骑兵增援而来的秦仲。
看着身上血腥味未散的大队骑兵,以及那些人对他不加掩饰的鄙夷目光,卑启不由垂下了头,未得命令,擅自撤离,是够阵前斩首的罪过了。
不过秦仲在得知卑启是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抵抗之后才进行撤离的,并没有对他们加以追究,毕竟,卑启争取的这段时间,足以让公孙贺执行那些军令了。
望着后方缓缓升起的黑烟,秦仲回头问卑启:“敌军什么情况?”
卑启有些心虚,头发蓬乱的他咽了咽口水,思索了下抱拳对着秦仲恭敬道:“回禀司马,敌军有两万余众,刚刚被我等在山道击溃一支重甲士卒,看模样应当是高句丽国王的精锐卫队。此次应当是高句丽王率军进行的寇掠。”
秦仲点头,再度打量了那些追随卑启的民兵,全是些玄菟郡的良家子,此刻脸上都有不服之色,有人还敢与他对视。
“呵呵!”
秦仲见状轻笑出声,浑不在意般挥挥手道:“你部暂补入我军,先至后队歇息。”
呛!
他缓缓拔出长刀,扫视过在场士卒,举刀高呼道:“诸位,随我杀贼!”
“杀贼!!”
众骑兵皆举刃高呼,高句丽经常侵扰玄菟郡,两地的仇怨早就化不开了,秦仲的话语正中许多人的下怀。
前方,刚刚从山道逶迤而出的高句丽士卒步履沉重,显然,蜿蜒崎岖的山道对人的体力消耗相当大,但众兵卒还是在军官的严令下,簇拥着向前方行军。
广阔的河谷平原,让这些高句丽士卒的眼睛一亮,行军的步伐也变得欢快了许多。
高优居率领轻兵在前,心中一直惴惴,被王派遣到前军,他便知道自己已然遭受猜忌了。
“哎!”
暗自叹息一声后,他接着环顾山岭,刚刚那些阻击他们的汉军士兵,已然逃散无踪,但他却不敢放下心弦,汉军的战力有目共睹,才阵亡的高来便是一个血的证明,他可不想因为战败而将自己作为战果送与汉军。
“好在,有骑兵护卫在左右!”
高优居看着护卫在左右的骑兵队列,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些骑兵是他专门布设在步兵周围的,有他们的护卫,步兵才能稳妥行军。
眼见着前方的道路宽阔,眼界一下子展开,高优居收紧了衣袍,催促士卒加快脚步进兵。
“轰隆隆!”
马蹄声霎时间在山谷中响起,远方一条烟尘汇成的长龙蜿蜒着向高句丽行进的队列袭来。
“警戒!步兵做好准备!”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高句丽的兵卒还是十分慌乱,乱糟糟的一时构不成军阵。
“呼!”看着护卫的骑兵迎着对方骑兵向前,步兵大阵中的不少士卒都松了口气,有这些骑兵大爷在此,他们遭受冲击的概率就降低了不少。
“不对!”
迎着汉军截击的高句丽骑将突然发现对面的汉军骑兵队列有问题,那些烟尘长龙下并不是一支骑兵队,而是数支并排的骑兵,他们此时正在偏移方向,朝着各自的袭击方向,蜿蜒向着步兵冲击而去。
“该死!”
这种情况下,作为军官的骑将必须立时做出决定,想起身在步兵阵中的主公,骑将咬牙下令道:“散开,分队阻击!”
“哈!冲垮他们!”
马背上的秦仲眼见敌军竟然分散阻击,他大笑出声,这样的做法简直是自寻死路,在数量优势下,这些高句丽骑兵或许能以多胜少,击溃他们一支骑兵队,可若是分散作战,谁比得上他们这些练过的汉军骑兵?
标志性的红色丝绦再一次飘扬在战场之上,无数手执长矛的军官在前,带领着身后紧密排列的汉军骑兵朝着高句丽骑兵冲撞而去。
“疯子!”
这群没见识过汉军骑兵新战法的高句丽人,无一例外的大骂汉军骑兵的疯狂,奋力打马避开寻死般的撞击。
夫战,勇气也。
未战先怯的高句丽骑兵在兵戈未接时便落入了下风,被后方的汉军一一冲散。
“砰砰”
战马拥挤着将前方的战马撞倒,骑兵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就消失在马蹄之下。
“杀啊”
卑启带领着那些民兵跟随在汉军骑兵的身后,冲击着那些溃逃的高句丽骑兵,此刻他脸上满是杀戮畅快的兴奋,同时对那些骑兵抱以深深的敬佩,他终于明白为何那些人会对自己不屑一顾了,刚才的战斗明明白白告诉他,唯有敢于正面对冲的骑兵才堪为勇士。
“哧!”
长矛轻松的捅穿人体,秦仲只觉得手中的长矛在遭遇阻隔后又是猛地一松,随后他下意识的侧身,避开对方的刀锋后,反手在对方倒下前接住那根穿胸而过的长矛。
“滴答!”
红色丝绦沾了血,更显鲜红。
秦仲踢马丝毫不待停留,脚踢马腹,站起身子来看向对面战战兢兢的步兵队列,血色长矛前指,振臂高呼道:“随我冲阵!”
纵观整个战场,无数个骑兵队列,犹如一把把钢锥,在击破一支支高句丽骑兵后,向着瑟缩如鹌鹑的步兵发起了决死冲锋。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高优居预料了一切,唯独少算了一点,那便是汉军战胜骑兵的速度,从刚刚汉军行动的干净利落看,那些负责阻击的己方骑兵除了给汉军骑兵身上增添了几分血色外,简直毫无用处。
长矛阵尚未布设完毕,步兵还在匆忙寻找自己的武器,有些人慌张穿戴铠甲,有的随意抄起兵刃,鼓着扭曲的面容,嘶声大喊,欲要与汉军骑兵拼命。
“杀!”
汉军骑兵站立在马上,眼睛已经充血,奋力嘶喊着,胯下战马已经提到了极速,矛尖的血珠在奔驰中不断跌落,完全恢复了钢铁的本色。
行进的步兵阵列,不可能维持严整,许多薄弱处在骑兵军官的带领下,成为了骑兵的攻击点,寻找破绽正是骑兵的本能。
“呀!”地面上的高句丽士卒举刀嘶吼。
“呀!”马背上的汉军骑兵持矛冲击军阵时也在嘶吼。
事实证明,当马速提升到一定程度后,任何事物都不能抵挡它们。
战马高高跃起,从那些手足无措的高句丽的头顶跃入阵中,马背上的骑士长矛挥舞,收割一条条性命。
也有骑兵径直撞上了正面的步兵,步兵承受巨大的动能后,人向后飞跃落地,五脏六腑俱碎下,口吐鲜血而亡。
战马摔倒,骑兵落马,尤直持刃酣战不停,在骑兵冲击下慌乱失措的高句丽步兵根本无法抵挡这些勇士的攻击,兵甲不全的他们陷入了全面劣势。
“呀啊啊”
被汉军骑兵带领着,卑启生平第一次对步兵军阵发动了冲锋,前方已经为他打开缺口的汉军骑兵有的落马,有的驰骋穿阵而过,而在这个过程中,缺口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拉开。
“哧!”
卑启侧身,手中的长戟横枝挂住一名敌军脖颈,在战马的拖拽下,那人的头颅飞起,鲜血喷了丈许高。
“畅快!”
穿阵而过的卑启抹掉脸上血水,举起长戟大声欢呼道。
自天空俯瞰,臃肿的高句丽步兵就像一条被无数蚂蚁啃食的毛虫,其身躯正在肉眼可见的消失。
“再来!”
透阵而过的秦仲勒转马头,望着陷入混乱的高句丽军队,向着左右高声命令道。
“再来!”
无数穿阵而过的汉军骑兵,像是上了瘾的赌徒,眼色通红,兵器前指大声呼应道。
“轰隆隆!”
当马蹄声再度回响在山谷之时,高句丽的大部终于支持不住,彻底陷入了溃败,他们争先恐后的向后方山谷逃去,概因那里有他们的大军,那里代表着安全,那里没有汉军骑兵。
一般来说,拥有后方的军队军心应当稳固,然而也正是这样的原因,才使得心有依靠高句丽士卒毫不犹豫选择的向后溃退。
然而,在陷入山道的高句丽大军根本无力组织救援情况下,等待他们的唯有汉军骑兵的屠杀。
“杀!”
秦仲带领骑兵接连杀穿了三阵步兵后,开始进入了衔尾追杀的节奏。
毫无战心的敌军这个时候不会回头攻击,是骑兵最佳的收割时间,这个时候的他们只需要将长刀横在马背上,沿着溃败的敌军身侧奔驰而过,长长的刀锋在马速的配合下,会轻易的切下一颗颗脑袋,比砍起地里的萝卜还要轻松。
“铛!”
又一把环首刀折断,秦仲弯腰,从身下的高句丽丢弃的兵器中捡起了一柄汉剑,继续砍杀。
“嗖嗖!”
零星的箭矢自前方的山谷中射来,秦仲随意拨开眼前的箭矢,冷眼看着那些林间射箭的步兵。
距离太远,箭矢早已没了杀伤力。
然而,对方用意是在以这样的举动警告秦仲这里是禁区,勿要接近。
“嘿嘿!”
他露出狞笑,望着那些簇拥着向山谷积压的高句丽军队,伸出大手道:“截断他们!”
“轰隆隆”
骑兵再度发动,这一次他们自两翼夹击,将那些来不及逃入山道的高句丽步兵截断成了两段。
“啊!”
长矛刺出,一名求饶的高句丽步兵颓然倒下。
“呜”
箭矢扎入脖颈,又一名高句丽步兵捂着咽喉倒下。
剩余的高句丽人丧胆之下,跪伏在地连连叩首,彻底成为了待宰羔羊,根本不敢反抗。
“下马!随我来!”
秦仲环视一周,对着自己的亲信示意道,随后下马带着周围汉军将那些跪伏在地的高句丽人押到阵前。
望着山谷间那些胆怯夹杂愤慨的眼神,秦仲咧开大嘴,找手下再度换了把长刀。
“跪下!”
将身前高句丽人踢跪在地,跪地那人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下场,竟然在战场之上哭了起来。
“跪下!”
“跪下!”
一时跪地的呼喝声不停,跟随秦仲的汉军骑兵手持长刀,将身前的高句丽人踢倒在地。
片刻后,山谷前的平地上,跪倒了一排高句丽人。
其身后的汉军面色冰冷毫无温度,各个手持滴血长刀,高高举起作势欲斩。
拼命逃到侠道隘口的高优居此刻扶着树干,瞪大了眼睛看向下方的汉军,紧紧捂住了自己嘴巴,不敢置信道:“不会吧!他们要做什么?”
“斩!”
冰冷的命令从秦仲口中喊出,让在场无论高句丽还是后方马背上的汉人皆是心中一颤。
刀锋掠过脖颈,脆弱的颈骨被轻易砍断,随后头颅随着重力落下,滚出了好几圈。
“砰砰”
近百颗头颅齐齐落地的动静,让不少人捂住了耳朵,梦魇似的场面让山谷中的高句丽人胆寒。
“哧..哧”
脖颈喷出的血雾卷在一起,血腥之味一时浓的化不开。
秦仲举刀,以刀上的鲜血做笔,横着一挥,地上顿时多了一条血线,他刀锋指向血线,对着那些心惊胆战的敌军,狂傲着大声道:“有敢过此线者,死!”
“此线者,死!”
“死!”
最后的死字声音被拉得老长,在山谷中回响不停,瑟缩的士卒紧紧闭上了自己的牙齿,唯恐自己的动静打扰了魔王训话。
余音散尽后,天地间霎时间陷入了死寂,似乎这片天地的万物都被这般秦仲的作为给震慑住了,两军数千人与马,无人敢于在此作声。
踏踏踏
秦仲很满意对方的反应,笑而转身,皮靴踏过血泊,在地上拉出一列长长的脚印。
他本来因为刚才作战的体力消耗,此刻脚步都有些不稳,身体难以控制的有些歪扭。但此刻的他在众人眼里,此刻的他绝无羸弱之感,相反,此刻的秦仲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在场数千人的心神。
“笃!”
长矛被他当作拐杖拄在地上,马儿亲昵的靠过来,弯下头颅让秦仲轻松上马,在数千人的围观下,秦仲回望那些呆愣的高句丽兵卒,嗤笑一声,挥手道:“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