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马韩内现在乱得很?”
公孙度搓着颌下胡须,眯着眼睛问道。在他看来,马韩乱局完全是因为内部矛盾积累,又被外敌入侵所引爆,现在算是进入到了诸侯割据的新阶段。这一阶段里,若是各方实力无大的悬殊,总是能相持一阵子的。
“主公英明,几方在冬日、还有开春都在发兵,到处打个不停,民不聊生,死伤遍野,似乎几方都盯着这个混乱的绝佳时机,抢占田土人口。”
糜竺颔首,想起糜芳信中所书,慨然回道。他倒不是为马韩的黎民哀叹,而是在他眼中,马韩的乱局就是中原乱局的预演,一场比黄巾之乱还要残酷的变乱将要在中原大地上展开了。
说着他自怀里取出马韩的情报递给公孙度道:“然而,前线军官集议,却是打算返程了。属下想着,这一次马韩征伐应算是告一段落了。”
“哦?”
公孙度放下手中杯盏,接过信函后,展开慢慢浏览。
渐渐的他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信中公孙模、田健等人叙述了在马韩的收获、攻灭大小国有十五,消灭敌军无数,这些国中积存百年的粮食财货被汉军洗劫一空,江华岛作为汉军的基地,整个冬日都在修建仓库,然而,修建仓库的速度还是赶不上汉军缴获的速度,许多布匹粮食被露天放置,平白损失了不少。
看到这里,公孙度嘴角露出满意笑容,在他看来,此战的最大意义在于,打破了马韩这个国家的战争潜力,没有了多年积存,无论最后是哪一个势力上位,都是没有能力对外扩张的,那样的话,对于辽东的周边环境将是一个绝大的利好。
翻开纸张,他继续看下去。
后面讲到将领的集议,因为马韩乱局的变化,战事频繁发生,让怀有劫掠心思的汉军踌躇,无论多么精锐的士卒,在这样频繁的战事中,也会被不断折损。在这几个月里,汉军帮助日华国攻破了多个小国国都,还击败了辰王与伯济国的联军。
这些国家士卒战力不强,经常被田健等人一击即溃,可是作为军官,田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敌军正在成长,汉军战损也在变大,若参与到这种千里之外的外国内战中,在公孙模等人看来,是得不偿失。
因为征伐马韩的军队在出发时方针就定好了,一切是为了利益,目标也只是为了取得财货,没有政治需求的情况下,军队对于马韩的田土兴趣也不大,离家日久,许多士卒也起了思乡之情,军心不稳,是大军返程的主要原因。
最后,还是临时赶到马韩的商人胡器提议:武装那些解救的本地汉人奴隶,以他们为骨干,配以上好的兵甲武器,建立一支雇佣军性质的军队,为郡府在马韩的利益服务。
不用自己人,用那些一无所有,同为汉人血脉的前奴隶为兵?
胡器的提议得到了在场军官的一致同意,但是,在国外建立这样一支军队还是超出了公孙模等人的权限,这才送信回辽东,请示公孙度意见。
“为郡府利益?恐怕是为了商社利益服务吧!”
公孙度念着上边的字眼,心底却是揣测着这些商人的小心思,恐怕这一次从马韩征伐,让许多商徒都对掌控武力起了兴趣。
“商人掌军,这是,越走越远了啊!”
公孙度暗自叹息一声,缓缓将纸张放在案几上,手指轻轻点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终于,公孙度再度拿起了信纸,捏着纸张一角,颇为感慨道:“嘿,这胡器,有些意思。”
“哦,对了,你此前所说的,那位察觉到我等发行征马韩股票用意的小子,似乎就是叫这名?”
又像是突然记起一般,抬眼看向糜竺确认道。
“主公猜的不错,确是此人,他此行正好随某抵达襄平,特意前来拜见主公,主公可要见他?”
胡器对待糜竺相当恭敬,礼节上十分周到,奉上的财货更是珍奇,其中的某些宝物连糜竺这种豪商也要惊奇几分,所以,为胡器说句话,引荐一番,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不急,容我想想。”
公孙度摆手,拒绝了立即召见胡器的请求,他对于征马韩的遗产处理,还需要思虑一番,商社是定然要建立的,然而其中的经营模式需要考虑,培养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饶是他,也得小心翼翼。
糜竺见状并不气馁,拿起酒杯轻轻喝了口,在他看来既然公孙度对胡器起了兴趣,召见其人是必然,并不强求,今日开口,已经是尽了人事了。
就在公孙度沉思,糜竺静静喝酒,屋内陷入寂静之时。
噔噔噔
迅即的脚步声传来,亲兵手执信函快步靠近客厅,禀报道:“主公,玄菟郡急报!”
拿着纸张思考的公孙度还没叠出个纸飞机,闻言手颤了下,抬起头看到亲兵的满头大汗,急忙扔下纸张,起身抢过亲兵手中信函,当即拆开翻阅起来,信函有好几份,出发时间先后不一。
最初的是阳仪所发,里面叙述了高句丽边境太守与公孙贺、秦仲在边境交战的情势。随后是公孙贺所发,讲到了高句丽国王统领大军,兵临边境,而秦仲为了玄菟郡的安宁,率军在隘口山谷抵挡的情势。最后是张辽发出的,其人已经抵达玄菟郡,正在紧急布置,打算与高句丽正式交兵,这是请求加急运送军资的信函。
至于为什么信函挤在了一块儿,公孙度也从张辽的信中得知,玄菟郡到辽东郡的道路被开春冰汛的河水冲断,阻断了驿路,这才使得情报有了延迟。
榻上的糜竺看到脸色剧变的公孙度,也紧跟着站起身来,一脸的关切。
公孙度收下信函,转头看向糜竺,急声问道:“子仲,运往玄菟郡的军资启程了吗?”
“前日就已启程,因为辽水冰解,不易行车、船,军资走的陆路,目前应当还在辽东郡内。”糜竺一愣,低头略微思索后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