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铃铛不大,但它的材质是响铜做的,好的铃铛能隔山传音!
这架大鹰上的这套铃铛,是我们家老辈儿传下来的孟字铃,底下的铃铛板是玳瑁材质的,也算个老物件了!
就是缺一根漂亮的白色山鸡尾羽,如果有的话,在铃铛板旁边给鹰扮上,效果更漂亮!”
听到铃铛竟然还是有传承的老物件,陈炮微微一愣:“既然是你们祖上传下来的,那这铃铛跟铃铛板我可不能要!”
岳峰笑呵呵的摇头:“家里还有好几套呢!这套送您了,您留着玩就行!咱们爷们儿之间,不扯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有一点您要注意,这大鹰铃铛是缝在尾巴根儿上的,平常您可千万别挂着,运气差的话,挂结实了一扥,大鹰尾巴这根毛都有可能会被拔下来!
正常放鹰的老鹰把式,都是秋天在鹰开训之前给鹰上铃铛,等过了猎季,鹰放生,或者入笼给鹰换毛的时候,就要把这套铃铛板子给取下来!”
“这可是你费劲帮我训好的大鹰,干活儿又这么厉害,我可不舍得春天放掉!”
陈炮有几分孩子气的摸了摸这架慢桃尖的爪子说道。
“喜欢就一直养着呗!等到了四五月份,该给鹰上笼换毛了,我就再帮您栓一架松子,这样没事儿的时候您就扁着小松子在家门口逮麻雀这么大的小鸟儿。
两斤三两左右的大鹰,一天吃八到十只麻雀大小的小鸟,基本就够换毛了!”
“成!这放鹰虽然逮的都不是大猎物,但是也挺好玩的!就按你说的来,到时候你帮我弄!”
“没问题!!”
蹲着闲聊了一小会儿的功夫,鹰松毛了,岳峰站起了身子:“鹰休息好了,咱们继续吧!
我去赶杖,在我发现兔子的时候会喊一声猫儿,你听到之后就瞅准了时机松开手里的两开!
最好是在鹰发力起飞的时候,给它一个支撑的力道。
千万别紧张,你一紧张,鹰冲出去了,你手里的两开没撒开,鹰就被扥回来了,这就是放垂头失误了,影响鹰出手的成功率!”
“行,我试试看!听到你喊猫儿,就撒开手里的两开呗!”
“嗯,对!这鹰有溜子的,这种开阔地的场子,放心,鹰丢不了!”
嘱咐的挺好,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永远都要骨感一些。
看起来很简单的事儿,换个人操作,可就不一定那么轻松了。
岳峰拿着棍子趟了一圈地,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又轰出一只兔子来。
“猫儿!”
陈炮听到岳峰提醒了,胳膊也用上力准备给鹰起飞借力了,唯独就是忘了撒两开。
看到兔子就要冲上去追击的大鹰,硬生生被腿上的两开给扥住了,结结实实放了个垂头。
“撒手,放两开!”岳峰见状立刻提醒。
陈大爷这才反应过来撒开了手里攥着的两开。
鹰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倒吊着脱离了陈炮的右手束缚,快要撞到地面上的时候,尾巴全开,双翅猛地一个发力强行改变了下坠的冲势,堪堪飞出了手。
起飞失误,比正常情况至少晚追出去了两秒钟,但是这慢桃尖被岳峰调理的气头儿很足,稳住飞行姿态之后依然朝着跑到二十几米外的兔子追了上去。
二三十米的距离,对鹰来说,只需要一翅子眨眼的功夫就能追上,慢桃尖贴着草梢子很快就飞到了兔子的上方位置,试探性的掏了一把兔子的屁股。
这只兔子应该是一只当年春天的小兔子,目测也就两斤多沉的样子,被慢桃尖大鹰一把掏在屁股上掀翻在地,等挣扎着从地上翻身站稳的时候,大鹰的爪子已经兜头抓了下来。
这慢桃尖大鹰逮兔子的实战经验很丰富,这种两斤多的小兔子根本就用不上双插旗这种高端降服技巧,一爪抓着头,一爪掐着脖子,很轻松就把兔子按在那里了。
“逮着了逮着了!”
“当年的小兔崽子一只,您别紧张!”
岳峰闭口不提刚才放鹰撒手晚了放垂头的事儿。
“我原本以为还挺简单呢,没想到第一把就露怯了!还得多练啊,刚才这大鹰,让我一扥,差点一头扎地上!”陈炮倒是对自己的失误毫不避讳。
“再熟悉两把习惯了就行了!这鹰逮兔子的技巧还不少呢,看到这种小兔子,直接抓头掐脖子!
脖子气管可是兔子的要害,如果咱们不动手干预的话,这兔子用不了多会儿就被鹰掐死了!”岳峰非常轻松的说道。
“别啊,活着带回去多好,掐死了还得放血,要不然这兔子肉不就糟蹋了么!”
“那就用我告诉您的招儿,把兔子从鹰爪子底下换回来!我这还有肉!”岳峰没有动手,而是给陈炮提了个醒儿,让他按照之前教的手法换下鹰的猎物。
陈炮学常规的这些细节还是比较稳当的,学着岳峰的样子,将手里的笼袖盖住鹰的爪子,随后右手接过岳峰递过来的肉喂鹰。
“小心!”
岳峰看到陈炮左手抓住兔子,右手接过肉直接递到鹰的身下喂鹰,立马提醒了一句。
不过还是有点晚了,松了爪子的大鹰,在看到陈炮递到脚边的肉之后,闪电般的递爪,直接一把抓在了陈炮的右手上。
得亏陈炮平常不是忙活家里的农活就是上山打猎,手上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这鹰爪子一把抓上去,只有边爪抓到了陈炮的手背一侧,其他几个杀伤力比较大的爪子,都抓在了陈炮的老茧上。
“这是咋回事儿?我看你换食儿摘下猎物来,鹰吃肉挺乖的,咋换我操作,这扁毛畜牲直接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呢!难道它还看懂人下菜碟?”
陈炮没有急着挣脱开鹰爪,而是很淡定的看着抓在手上的鹰爪子。
老爷子打猎见血的时候多了,现在这种情况,对陈炮来说属于小场面。
岳峰解释道:“我喂鹰,是将食直接放在鹰嘴巴附近的位置,之前训鹰的时候给鹰开过大食,攥紧了两开不让鹰抬爪子,鹰努力两次失败后,就会直接吞肉!
您给鹰喂肉,是把肉递到靠近鹰爪子的位置,这时候鹰就会习惯性的用爪子踩着肉尝试自己撕着吃,它也不像狗子那么聪明,从人手里接肉还会小心人的手,鹰是直接下爪抓的!”
岳峰简单的一解释,老爷子很快就明白是自己的操作出现了问题才导致被鹰抓了手。
“怪不的老辈人都说鹰是扁毛畜牲呢,这家伙是真养不熟啊!”陈炮有感而发道。
“确实!现在您别动啊,我把鹰爪子摘下来!”
岳峰将笼袖盖在了鹰爪子上,又取出另一块肉略一引导,盖在底下的鹰爪子很快就松开,朝着岳峰手里的肉使劲。
陈炮抽出了手,岳峰则抓着两开,任凭大鹰将一片卷好的鹰食仰头吞了下去。
“咋样?严重么?”岳峰关切的问了一嘴。
“没事儿,划开一道小口子!这爪子是真锋利,幸好我是摊手掌心朝上,鹰爪子都抓我手掌老茧上了,如果抓手背的话可就难受了!”陈炮擦了擦那条小豁口说道。
“抓上了就是四个血窟窿!家里孩子啥的,一定不要让他们去招惹这大鹰!!”
“嗯,确实有危险!这玩意儿比狗还危险呢,家里养熟的狗最起码还知道不敢下嘴咬家里人!
对了,那三条狗你牵回去之后,现在养的咋样了?带着上山了吗?”
趁着大鹰修整的功夫,爷俩又聊到了上回牵走的狗子。
“昨天前天都带着上山了,前天是去找人,狗没撒开一直牵着呢看不出好赖表现!
昨天不一样,我们村的赵大爷找到我家里,让我上山追那头伤人的熊瞎子给他侄子报仇,我就带着人,牵着这三条狗上了山!
大黄狗的骚非常稳,循着熊瞎子的血迹,前后至少追了七八里地!
中间圈住熊瞎子一次,但是我们还隔着一道山梁追不上,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三条狗硬是把熊瞎子逼到了一处跳石塘的山洞里!
说来也是我们的点子好,过程也有几分凶险,这山洞是个棕熊冬眠的地仓子,里面有头五百多斤的大棕熊,我们找了鲜树枝子跟松明子熏烟,前后把两头熊都熏出来,拿枪干死了!”
讲到带队进山猎熊的事儿,岳峰就更加兴奋了,一个洞子里搞出两只熊,这种小概率事件都碰上了,而且还全身而退,好多老猎人一辈子都碰不上一次。
不过同样的信息,跟不懂行的人吹牛逼,大家只会感叹运气好,而在陈炮听完整个过程之后,他却微微皱眉面露凝重。
“你们这小哥几个,能完好无损的把两头熊打下来,纯粹是靠运气好,加上枪械性能硬!这样可不行啊!”陈炮幽幽说道。
“额,您这话怎么说?”岳峰见陈炮面色不善,很谦虚的请教。
“不管是天仓子还是地仓子,里面都不一定是几头熊!大多数时候是单身一头熊居多,但也有母熊带着半大熊崽子的情况!
母熊带着崽子,崽子要跟在母熊身边三年才会独立生活,等离开的时候,熊崽子都有两百多斤重了!
这么大的崽子,想要踢蹬一个普通人很容易,运气不好了,就是扑倒了一口两口的事儿!
这时候如果你们没有提前防备,可就有受伤甚至要命的大风险了!
我从17岁跟着我爸上山,这辈子杀的熊,没有一百头也有八十头,每年冬天都得杀几个熊仓子,各种稀奇事儿见的多了。
一个地仓子里,喊出三头熊我都碰到过!
杀熊,要跟高手下棋一样,永远要多想一步,做好风险预判,否则出事儿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你手里有56半还能好一点,当年我遇到三头熊蹲仓子,可是差点小命都丢山上,是我带着的那几条狗舍了命,我才逃掉!”
刚才提到一个山洞打死两头熊,岳峰还挺兴奋的,但是听完陈炮的提醒之后,岳峰的兴奋劲儿被后怕给替代。
岳峰倒不是对自己的枪法跟猎术不自信,而是反思自己当时在山上点火熏熊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过这洞里的其他可能性情况。
陈炮说的很贴切,杀熊仓子要跟下棋似的,永远多想一步,做好应急备案才能全身而退,否则,熊叫出来了,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就只能拿狗或者人的命去填了。
沉思了几秒,岳峰点点头:“您说的对!我当时在山上,确实没考虑这么长远!”
“行了!老头子也就是提醒提醒你!在年轻一代的猎人里,你已经算是佼佼者了!
山林里虽然有无数的财富,但是也有想象不到的危险,一定要对山林抱有敬畏!
按道理说,像我这样在山上混了大半辈子,到现在还全须全尾的老猎人,是不是进山就没风险了?
照样有风险,上回你救我,不就是计划之外的事情!我千算万算,都觉得三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
谁能想到,我那杆16号挂管枪,平日里我闭着眼睛上膛都丝毫不耽误,可犯了病,手哆嗦的换不上子弹了呢!
以前我家你哥也提醒过我几次,我从来不服老,因为我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经验能应对任何突发的事情,可是现实情况呢?不服老不行呀!
熊可以失误无数次,但是猎人不行。
你的身后,是你的同伴、你的家庭亲人朋友!
所以,我现在服老了!”
“哈哈哈,陈大爷您言重了!像您家这条件,不上山也不缺吃喝,还是稳当点吧!没事儿放放鹰,家门口上活动活动筋骨也没啥风险!闲得慌了,就出来溜达着玩呗!”
岳峰知道老爷子这是话赶话说到这里性情了,只能打着哈哈,却不接前面的话茬,这是一种对呼啸山林的前辈猎手的基本尊重。
“呼……这话我憋了好久,现在说出来了,舒服多了!还是年轻好啊!”陈炮也长呼了一口气,目光凝定的看着岳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