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岳斌返回大营之时,士卒们正在清理尸体,朱元鸿拿了一个马扎就坐在中军大帐前。
看到杨岳斌的身影,朱元鸿沉声问道。
“李沅发动了?”
“动了,两千多义军已经朝着向荣大营杀去。”
“擂鼓聚将。”
鼓声响起,各镇主将聚集到了朱元鸿的身边。
朱元鸿一指镇筸兵大营方向说道。
“诸位将军,镇筸兵和李沅发的义军,三千多人就在那里厮杀,他们鹬蚌相争,咱们渔翁得利。”
“这些人,咱们要是全吞并了,从今以后这广西就是咱们说的算了。”
各镇主将听了朱元鸿的话,一个个面带兴奋,鲍超更是吼着嗓子说道。
“大帅,发兵吧!咱朱家军谁也不能挡道。”
“是啊!大帅发兵吧!”
各镇主将争先恐后表达态度,朱元鸿扫了一眼,微微点头,军心士气可堪大用啊!
“诸将听令,兵发镇筸军大营。”
“谨遵大帅军令。”
朱元鸿一声令下,整个朱家军都迅速集结起来。
数千精锐齐齐一动,那阵势让人头皮发麻。
朱元鸿一马当先,冲出大营,直奔镇筸军大营。
两座大营相隔不过五里,转瞬便至。
等朱家军来到镇筸军大营时,里面早已经是喊杀声震天。
刀剑碰撞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冯子材他们有些茫然,杨岳斌倒是知道李沅发的义军要和镇筸兵火并,但是具体原因,说实话杨岳斌其实也有些不解。
在场众人当中,也只有鲍超他们几个知道缘由,但是却并不清楚朱元鸿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停。”
朱元鸿大手一挥,所有人或勒住马缰,或停住脚步。
大帅,为什么停下了?
这恐怕是此时所有人心里共同的疑惑。
片刻之后,一个人影偷偷从镇筸兵大营跑了出来。
来到朱元鸿的马前,他单膝下跪道。
“启禀大帅,李沅发已死。”
趁着火把的亮光,冯子材和杨岳斌他们这才认出来人是谁。
“岳思明,怎么会是你?”冯子材惊呼一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就在诸将心中疑惑之时,朱元鸿开口了。
“本帅尽心拉拢,但是没想到李沅发这厮却取死有道,因而本帅想到了一招驱虎吞狼之计。”
杨岳斌恍然大悟,冯子材却只明白了一半,随即开口问道。
“大帅,何为驱虎吞狼之计?”
朱元鸿看着不远处镇筸兵的大营,沉声说道。
“此计共分五步:第一、让李沅发所部假扮俘虏;第二、给镇筸兵送酒肉,麻痹对手。”
“第三、请向荣和他的亲信赴宴,然后趁机一网打尽;第四、给向荣的兵送酒,等他们喝醉了,让李沅发带人去缴械。”
名为缴械吞并,实为鏖战攻杀。
“这第五步嘛!本帅安排岳思明做内应,趁激战之时,宰了李沅发,岳思明,你且说说是如何下得手?”
“是,大帅。”
朱元鸿开口,岳思明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原来在李沅发部出发时,岳思明就按照朱元鸿的指示,扮作义军的模样。
此时天色已晚,还真不好分辨。
岳思明跟着义军冲进镇筸兵大营后,那群镇筸兵已经是酒酣兴浓,颇有几分醉意。
李沅发要缴这群人的械,直接将他们给吓出了半身的冷汗。
偏偏李沅发说什么,大家都是湖南人,与其跟着向荣这个四川人,还不如投了他们义军。
这番话直接让镇筸兵都炸了锅,你他娘的是什么人?老子们可是官军,投降你们?
李沅发见这群兵不配合,直接就要来硬的,镇筸兵骄悍异常,哪肯束手就擒?
双方很快兵戎相见,等打起火来后,岳思明偷偷移到李沅发身边,握起腰刀,直接将李沅发捅了个对穿。
完事之后,这厮还大喊,首领已被镇筸兵给害了。
这下子算是彻底把火给拱到了极点。
冯子材等人在听完岳思明的描述后,一脸震惊的看着朱元鸿。
这他娘的心得有多脏啊?才能想出这么歹毒的计策来。
这招驱虎吞狼之计,狠,实在是太狠了。
“大帅,依末将之见,此计还有最后一步吧?”
这时杨岳斌的声音响了起来。
朱元鸿仰天长笑。
“二哥所言不错,此计最后一步,就是要咱们朱家军出来收拾残局了,全军听令,进入大营调停争端。”
大营之内,镇筸兵和义军早已经杀红了眼。
双方加在一起总共三千八百余人,此时只剩三千多。
厮杀还在继续,大营内尸体遍地。
朱家军如猛虎下山,冲进大营之中,数千支洋枪对着两伙人。
朱元鸿策马而来,拔出腰刀大喝一声。
“本帅朱元鸿,所有人全都放下兵器,本帅可以网开一面,放尔等一条生路。”
原本火拼的两伙人,这时插进了第三方,镇筸兵也好,义军也罢,全都茫然失措,愣在原地。
“镇筸军和义军的弟兄们,你们应该认识我朱元鸿,我再说最后一遍,想活命放下手中的兵器。”
这一个月来,朱元鸿天天给镇筸军的士卒们送吃的,所以他的大名,这群悍卒们也是多有耳闻。
至于义军,他们知道朱元鸿的时间更长。
现在朱元鸿来调停了,双方之间也实在是杀累了,闻听朱元鸿之言,第一个兵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有了第一个兵带头,接下来扔掉兵器的士卒,也越来越多。
直到所有人都扔掉了兵器,看着这群手无寸铁的士兵,朱元鸿又开始演上了。
“悲哀,本帅为你们感到悲哀,你们都是湖南人呐!哪有湖南人杀湖南人的?”
“你站出来,本帅问你,老家哪儿的?”
朱元鸿指着面前一个镇筸军士卒问道。
“我...我是永州府的。”
“你呢?”朱元鸿又指着一个义军士卒问道。
“我...我也是永州府的。”
“你们都是永州府的,都是同乡,同乡之间挥刀相向,那叫同室操戈。”
这时一个义军士卒听到朱元鸿的话,他当即站出来说道。
“朱大帅,可是这群王八蛋杀了我们首领。”
“杀了你们首领?你们这群叛匪,杀了你们也是活该。”镇筸军士卒说道。
眼看双方的火气又要上来了。
朱元鸿当即指着那个说话的镇筸兵士卒问道。
“你一个月饷银多少?”
“一两。”
“足额吗?”
“军门说,粮饷不足,还...还要等些时日。”
说到这里,那士卒再也说不下去了。
朱元鸿闻言冷哼一声。
“军饷不足,我一个月前刚送给向荣一万两银子,哪来的军饷不足?”
朱元鸿此话一出,在场所有镇筸军的士卒全都齐刷刷地抬起头,目带震惊的看着朱元鸿。
朱元鸿没有理会,反而又指着之前说话的那个义军士卒问道。
“李沅发平时给你们发饷吗?”
“首领说大家都是兄弟,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
“我每月拨给他三千两,他给你们发过一两银子吗?”
这些义军也全都呆住了。
“大家都是穷苦出身,哪怕是当了兵造了反,可依然还是穷兄弟,你们自己杀自己?为了谁?”
“为了那些克扣你们军饷,喝你们兵血的人吗?”
是啊!我们这么拼死拼活为了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