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想管这摊子烂事。
但是,国内是一个人情社会,尤其是南方农村,宗族观念,即使是再过30年,也仍旧有很多人都信这个。
血脉亲情,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被割裂。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说说而已。
就这么说吧,今天这事,如果无理取闹,跑去村委撒泼打滚的不是陆阳的大伯娘。
老村支书会紧闭门窗,任其胡来,就这么纵容她吗?
那位李干事,会躲起来,连出来吱声都不敢吱声吗?
显然不可能。
人家也不是吃素的,做了好事,还莫名其妙的被诬陷。
好吧,就算现在还没有出最后的结果,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个李干事撞的陆阳他大伯。
那么假设,如果真的是他撞的,那么他就更应该想方设法,把这件事情的影响给压下来。
一个县招商办的正式科员,勉强算是股级干部吧,加上一个干了30年村委支书的老丈人,合起伙来,还对付不了,一个村子里的普普通通的农村乡下老女人吗?
别开玩笑了。
人家也不过是在等陆阳这个真正能做得了陆家主的人,从远方回来,看看陆阳会有什么反应,是挺自己的大伯娘,还是选择相信他们是无辜的,把这件事情给压下来,最后再视情况而定,而不是怕了这个撒泼打滚的老女人。
再这么说吧,陆阳既然回来了,如果选择视而不见,最迟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下午,他大伯入土为安了以后,老村支书还有那位李干事,包括陆阳的那位同学,殷壮壮,大概应该会连夜来登门。
到时候,这件麻烦事,最终如何处理,还得落在他陆阳的头上。
而且,比现在会更被动。
因为具体真相如何,陆阳所得知到的所有信息,都是源自于他人,自己没有真正去了解过,既然如此,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如何能当好这个裁判?
难道真要无脑的去挺一方?
即使是现在,已经基本上可以80%确定,这件事情是冤枉了人家,是这个大伯娘在撒泼,在无理取闹,在想要敲人家一笔钱,但那不是……还没到百分之百吗?
这通电话,就是打给在场陆家的所有人听的。
既是用来堵这些陆家人的嘴。
别到时候,怨自己偏帮外人。
也是用来,安自己的心。
哪怕是几率再小,也不能把人心想的太好了,万一要是放走了元凶,最后水落石出,真是这个李干事在路上绊了自己大伯一脚,才导致大伯摔倒后,发病死了,人家玩了个心眼,故意等人死透了,才来村里报信,到时候自己这个无脑偏帮外人的所谓陆家首富,岂不要被知道真相的人给嘲笑一辈子?
所以在陆阳这边看来:
要么就什么不管,任他们胡闹去,要么就一定是要有十足的把握,人家是冤枉的,没有在大伯死亡这件事情上有任何的嫌疑。
那么这样的话,他才会放心的插手这件事情。
好在,这件事情想要查清楚,其实并不难。
陆阳去过县招商办很多次,也很了解县招商办出外勤的那一套规矩。
杜玲玲这个女人,对于办公室里面的科员管理的很严格,不是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个办公室里面的所有人,并不像其他的县里衙门,那么清闲。
有事可以。
请假。
而且还必须得是书面形式。
即使是正事,像李干事这样,充当村委与县里招商办的联络人,那也得必须向他的顶头上司,贾科长打声招呼,得到贾科长的允许,同意以后才能外出。
这事其实都不需要向杜玲玲打电话,打电话给贾科长也一样,只需一问就行,同样也能知道结果。
不过陆阳这样做,也是有道理的,一件事情的真相,从某个单位的二把手口里面说出来,和从一把手口里面说出来,令人信服的程度,肯定也会有所不同。
陆阳是要给这件事情定性,自然是要让权威的人,来说权威的话,这样出来的结果,才会任谁都不敢质疑,否则就是挑衅权威。
杜玲玲来上槐村开过会,代表县委,来的时候,排场很大,针对上槐村茶山煤矿解封与重组的事,一个人压的县里所有敢提反对意见的一众大小老板们都不敢吱声,十足的铁娘子般的人物。
想必这眼前喜欢撒泼的大伯娘,还有那边现在已经不太敢吱声的老五陆有礼那小子,心中应该已经有数了,一旦结果出来,即使是不符合他们的心意,也想必不敢再闹事,去挑衅人家真正的大领导吧?
除非脑子有病。
“叮铃铃,叮铃铃。”
大概也就等了不到五分钟。
这五分钟,所有人其实都很煎熬,但总算电话铃声还是响了。
陆阳拿起电话来,按下接听键:
“是我,请说。”
“好,我知道了,麻烦杜主任,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改天请杜主任喝茶。”
“赔礼道歉?”
“不用,李干事又没错,即使再早一些,碰到我大伯摔倒,也未必能救得了他,应该是我们做家属的向他道歉才对。”
“这样吧,改天我摆一桌,杜主任您和这位李干事都来,顺便把贾科长也叫上,咱们私事公事一起谈?”
“行,那就这样,再见。”
陆阳很干脆的把电话挂了。
然后环顾四周:“真相已经大白,这位李干事是无辜的,他没有作案的时间,有请假条,科员外出出勤登记册,还有县招商办的贾科长都可以亲自为这位李干事作证。
你们如果还有异议,可以自己到县招生办公室去,去审问这个贾科长,去让他们把请假条,还有科员外出出勤登记册给你们看,都行,或者甚至可以去报警,但是如果没有证据,我希望有些人可以把嘴巴闭起来,别再给陆家丢人现眼,Ok?”
不好意思,说了英文。
陆阳也是一时激动,把重生前,后世的一些说话习惯,都嘴瓢一下子带的出来。
好在ok这两个字,大家都能听得懂。
电影里面演员也常用到。
“都知道了,堂弟你辛苦了,还得是你,才能把真相给搞清楚,我想他们应该也不敢了,是吧?娘?你要再胡闹的话,我可不答应了。”
都没人说话,最后还是陆阳他大堂哥,陆有仁站了出来。
陆阳他大伯娘已经把头撇到一边,失望的嘴里面不知道在叨叨着什么,仔细听,有点像是“可惜了,可惜了,都是我的钱,我的钱,全没了,没了……”
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大概是会认栽,不敢再去闹事。
陆有礼呢?
这小子此刻正在装鸵鸟,用手捂着受伤的眼眶,把头低的特别低,生怕,唯恐陆阳,或者这个屋子里的其他人,会找他的麻烦。
比如,才刚给过他一拳,对面的老六,就此刻正呲牙咧嘴,好几次想开喷。
都被旁边的他二姐还有二姐夫给拉住了。
“行了行了,既然真相都大白了,大家都消消气,外面有村民们还等着呢,别让人家给看了笑话,今天可是父亲的大绕棺,有什么事情,等明天拜路送葬完了回来再说。”
陆阳的这个二堂姐,同样也继承了陆家人高大的基因,常年干农活,皮肤有些黝黑,有一把子力气,拉住老六的手,老六一时半会儿还挣不开。
索性,也就听话的安静了下来。
但眼神嘛,却是很凶狠的盯着对面的老五陆有礼他亲哥不放。
直把人家小两口,都看的心里面发毛。
挺着大肚子的老五媳妇,说来也巧了,也姓郭,与老三陆有义要娶的媳妇,厂里负责裁剪布料的那位郭家妹子,是同一个姓,也是同一个村,祖上估计也是同一位,只不过是已经早出了五服,勉强也算作是姊妹吧。
这几日,她男人在陆家不受待见,除了个老娘好哄以外,其他人都不怎么爱搭理他们,她也其实日子挺煎熬,又怀着孕,要不是有这位同族的姐妹,如今又是妯娌的小嫂嫂,还愿意跟她说说话,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熬。
这时,她有些心虚,又有些埋怨的扯了扯丈夫的衣服袖子,小声道:“不是说好了,咱们的目的是回到陆家,然后和大家处好关系的吗?你干嘛,才回来两天,又搞出这么多幺蛾子,还想不想以后了?”
这句话本没错。
但错就错在,不该用在这个场合说,陆有礼本来就已经够下不了台了,他现在只能装鸵鸟,可偏偏媳妇儿还哪壶不开提哪一壶,这让他还怎么装下去?
况且,重点来了,况且当初,和家人翻脸,偷家人的钱,全都是因为她。
是因为想要把这个媳妇儿娶进家门的本钱太高。
老丈人,小舅子,不断的往上加码,为了能够从他这里搞钱,让他掏的心甘情愿,甚至还让他提前就上了车,以至于他不得不听从老丈人还有小舅子的摆布,最后被逼无奈,只能走了这步险棋。
婚后,还好他聪明,耍了个心眼,没有再继续听从老丈人,还有小舅子的摆布。
在小舅子积极的向茶山那帮人靠拢的时候。
他却反其道而行。
带着媳妇,给制衣厂打工,宁愿累死累活,起早贪黑踩缝纫机做衣服,也不去蹚他们的那摊浑水。
结果是他赌对了。
小舅子快活了不到半年,然后人就进去了,这回没有个三五年,肯定是出不来。
而老丈人家,现在也只能指望他了。
他当时,可别提多高兴了,就着媳妇儿担心她弟弟的泪水,都能连下好几碗饭。
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小舅子如今也坐牢了,他也就不怎么在意,也忘得差不多了。
可是,那根刺是还在的。
只不过藏的比较深,陆有礼一直看着媳妇儿怀孕的份上,没有怎么跟她计较。
今天倒好,帮着外人一起来埋怨他,是吧?
整个屋子就没有好人。
一个,两个,三个,所有人的眼神,不是失望,就是看不起,要么就是脸上自带嘲讽的那种……
想到自己的委屈,眼眶上的生疼,所有人的不理解,连媳妇也来埋怨……
自己到底是为了谁?
新仇和旧怨加起来,本身就心胸不够开阔,心眼也极小的陆有礼,终于爆发了一把,狠狠地将自己的媳妇给推到了一边:“滚,你这个扫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