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伸出一只手掌,掰下两根手指头,只留下三根手指头。
但想了想。
又把另外两根手指头也竖了起来。
“500万?”
陆阳连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不是500万,50万,小伙子,是50万。”
“呼~”
陆阳拍了拍胸脯,长出了口气。
还好不是500万。
刚刚见到这小老头,竖起5根手指头,又掰下两根,又竖起两根,还以为是在纠结,要不要隐瞒真相,告诉自己厂里面只是欠了银行300万,而不是500万。
原来仅仅只有50万。
要是真的只欠了银行50万的话,倒是可以接受。
500万?
陆阳肯定扭头就走。
老人家见陆阳露出这样的表情,显然是没有被吓着。
也是长舒了口气。
紧跟着他又小心翼翼的道:“虽然只欠了银行50多万,但我们欠上游原材料厂的钱比较多。
因为生意一直不太好。
前几十年,用残疾人织出来的布料来做衣服,还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可是自从改革开放了以后,人心就变了,有很多人,不仅瞧不起残疾人,而且特别反感使用残疾人织出来的布料,来做他们的衣服。
以至于我们即使布料的出厂价一再再降,还是卖不过那些用手脚健全的工人的正常厂家。
还有一个就是,回款太慢了,这些年,呆账,坏账,也是一大堆。
最后还有一个难题,干活的时候,工人只有百十来个出头,而且还都身体有各种各样的缺陷,属于残疾人范围,可是领起工资来,却差不多,有超过200来号人领工资每个月。
这是历史原因。
冗员太多,我也拿它没有办法。
毕竟这是集体企业。
而结果就是工资不够发。
领回来的货款,厂里面自己根本就攒不住,以至于每到原材料结账周期,厂里就会特别难,要钱的原材料商人落落不绝。
厂里也只能尽量拖着他们,不给他们结清。
不然职工的工资就发不出来。
最后一直拖,就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厂里爆雷以后,现在我们是一分钱的原材料都赊不到。
加上账上没钱,只能停工停产。”
陆阳很有耐心,一直等着他把话说完。
虽然里面废话太多,但是关键信息还是有的。
比如说:导致工厂开不下去,赊不到一分钱的原材料。
是因为原材料钱,一直都没给人家结清。
为什么不给结清?
是因为厂里的账上没钱。
为什么会账上没钱?
是因为都给工人开工资开掉了。
为什么开工资要这么多钱?
是因为冗员太多。
光吃干饭不干活,有些甚至连干饭都懒得来吃,人坐在家里,不用打考勤,只管每个月到点就来领钱,这种人都有,而且还不止一个两个,如此工厂,焉能不倒?
陆阳深吸一口气,然后极为有耐心的道:“老伯,你还差我一个答案,到底你们厂,欠了多少原材料供应商的钱?”
老人家面露纠结,低头沉思一阵,最后竖起两根手指头。
“20万?”
“不是,200万。”
“嘶~”
陆阳倒吸一口凉气。
有点太多了些,200万不是小数目,都抵得上自己入股茶山煤矿花出去的钱。
可是今后,茶山煤矿能挣到的钱,源源不断能给自己带来的利益,是这一家小小的濒临倒闭的棉纺织厂能比得了的吗?
显然是不能相提并论。
因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即使再等过十几年,等到这脚下的地皮升值也不行。
还有,
关键他这次,已经拿不出200万来。
陆阳想了一下。
决定赌一把,当着老人的面,解开了腰间挂着的大哥大,拨通了市政府办公室的电话。
“喂,是唐哥?”
“对对对,我找许副市长,只需要有几句话的时间就够了。”
“领导好,是我陆阳,我现在人就在福利棉纺织厂里面,我对面坐着的人是老耿厂长,对,具体名字我还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叫他老耿。”
“对了,我管他叫老伯,这个老伯说,这福利棉纺织厂现在欠银行50个w不止,欠供货商200多个w不止,合起来接近300个w,领导,我要不是来这一趟,还真不敢相信,一个工资表上只有实际工人不到200的地方小厂,居然也能短短的几年间,欠下这么多钱。”
“后悔?”
“不不不,怎么可能会后悔,我打电话来,是想请许副市长你一定要帮我个忙。”
“麻烦向常委会递交一份关于我们美丝特公司,全资独立收购福利棉纺织厂的报告。”
“不开玩笑。”
“当然,肯定有条件,我的条件很简单。”
“首先,全资收购福利棉纺织厂,我只会象征性的出1块钱。”
“对,就是1块钱,领导你没听错,多1毛钱都没有。”
“我们来算一笔账,福利棉纺织厂,它现在已经是属于停工状态,实际上是资不抵债,欠银行50多万,欠供货商的钱200多万,高达接近300万的外债,这还是不算利息的钱。”
“而实际,它还剩下了点什么?”
“工资表上接近200人,冗员就快占了一半,管理上也非常困难,不干活的比干活的人还要快,关键这帮不干活儿的人,自己明明是正常人,却监督干活的人,是身体有残缺的残疾人,领导您评评理,这种厂子,它焉能不倒吗?”
“好,我先不说这个,我承认,这是历史原因,咱们往后一点再来说这个。”
“先说它除了这个,还剩下了一些什么。”
“老破旧的机器,对吧?”
“领导你说它很值钱,那我就给它一个高估值,100万,够不够?够了吧应该?”
“好,够了就行,那咱们就来说它的第二项财产,也是最重要的财产,脚下的地皮。”
“也就才,10亩而已,比我去过的是国营棉纺织厂的厂区,可小多了,领导你说是不是?”
“现在的价值,那它可卖不了多少钱,毕竟现在地皮可不值钱,当然,大家都是赌它的未来,赌城市建设的发展,那我也给它一个高估值,50万,50万十亩的估值,够高估了吧?领导,你觉得够不够?”
“够了?”
“那合计就是150万,接近300万的外债,而自己本身的资产价值却只有150万不到,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即使是以1块钱,接受它,我也要尽亏150万?”
“无法反驳?”
“无法反驳就对了。”
“那我再说我的第二个要求。”
“钱我可以还,有些人说接收这种破产的厂子,聪明人,就要把它的外债全部都甩掉,甩干净,只要自己觉得可以利用的上的那一点内核。”
“我却不这么认为。”
外债也是厂子过去的一部分。咱们为什么要把它丢给政府,对不对?所以我收购这家厂子以后。我也会连它的外债一起继承,但是这里面需要有个还款期限。”
“咱们就以一年为期限,在一年之内,由政府担保,任何原材料商包括银行,不得以任何形式,逼迫新组建的福利棉纺织厂,偿还任何债务。”
“一年之后,我承诺将这些债务全部结清。”
“当真?”
“自然是当真,如果许副市长您同意,并且能说服市常委会,促成这一桩收购案,我愿意再出50万,用来扩建这一家工厂,不仅到时候残疾工人们全部都能回来上班,我还要再另外多招300~500人的缝纫女工,替咱们市里分忧,解决一部分就业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