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光很足。

在月色照耀下，一个浑身赤裸，光着屁股的青年，正在城外飞速奔跑。

“哇……”不知过了多久，草上飞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大口黑血。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感觉自身的气血，正迅速融化，仿佛中了某种毒药，被污秽了。

刚才，草上飞催动伪术，本就亏了许多气血，又中了薛宝玉一记化血煞掌，仅存的气血仅仅维持一段轻功，就迫使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暂时应该没有人能追来……”草上飞从空间纳戒里取出一套衣服换上。

他对自己的轻功很自信，纵然受到了重创，那几个赏金客，断无能追上自己的可能。

吞服几粒丹药，草上飞默默地调息。

奈何，那股血煞之毒，宛若蚀骨一般，几枚丹药之力，也仅仅能做到压制，想要彻底痊愈，还需颇费一番功夫。

不过，以草上飞的出身，在旁人眼中会留下病根的“化血煞”，若能回到宗门得到医治，最多就是修养几天，不可动用气血而已。

“嗯？”突然，草上飞感觉脑袋一阵晕眩，未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变得痴傻，坐在原地。

施展龟息神通的薛宝玉，很早就已经追来。

直到草上飞稍稍放下心房，借助风向，施展了一些迷人心智的药物，这才从草丛里走出。

“名字。”

“腾汉云。”

“出身在哪里？”

“盗门内门弟子。”

“……”薛宝玉目光一凝。

竟然是盗门的？

“你和青林社有什么关系？”

“我是青林社正式成员。”

“这就说得通了。”薛宝玉轻语。

之前的火手判官唐小五、寒冰玉女安婷婷，就是青林社成员。

这个组织，都是由江湖大宗弟子构成，或是猎奇，或是寻求刺激，专门与朝廷作对。

通缉榜上排名前列的存在，十有八九，都和青林社存在牵扯。

“也算是老熟人了。”薛宝玉心想。

一回生二回熟，虽说这是薛宝玉第二次接触青林社，但和这个组织，却也是颇为有缘。

“一帮公子哥不好好的吃喝玩乐，非得和朝廷作对……”薛宝玉有点不太理解，这群人的脑回路。

你要说行侠仗义吧，他们确实也会。

但多数的行为，却是主动挑衅朝廷，故意惹当地官府的注意。

好似一群幼稚的小孩，在比谁身上的通缉悬赏更高一样。

“把你知道的秘法绝技，都叙说给我。”薛宝玉图穷匕见。

腾汉云神色浮现片刻的挣扎，他正欲开口，却突然抱头大叫，瞬间清醒。

“谁！？”

薛宝玉一愣，旋即陷入深思。

第一次，催眠神通第一次失效了！

“绝不是他主动恢复清醒，而是来自一种外力……”薛宝玉思忖，“筑元……这便是筑元期的神异？”

到底是用了哪种方法，让腾汉云瞬间恢复清醒，薛宝玉不得而知，只能暗叫一声可惜。

“是你！”腾汉云认出了薛宝玉。

就是此人，力大如妖，一拳就废掉了他的一条胳膊。

还让自身染上了某种毒素，狼狈至极。

新仇旧恨，让腾汉云双目猩红，他起身，脚步虚浮，大吼一声道，“我跟你拼了！”

旋即，腾汉云一个前冲，猛地掠过薛宝玉侧身，疾驰而去。

“……”薛宝玉默默地追去，一脚将腾汉云踹翻在地。

咔嚓一声，尾椎骨顿时断裂，疼的腾汉云直冒豆大的汗珠。

“不可能，你速度凭什么这么快！？”腾汉云满脸震惊，凭借一手上乘轻功，他把朝廷高手都戏耍的团团转。

死在他手上的衙役，何止一百？

就连九品的主簿，他都杀了好几个。

开了青林社不杀官的先例。

像那些不入流的胥吏更不用说了，腾汉云杀起来那是全然没有顾及。

不然，他一个人的悬赏，不可能高达四万两之多。

腾汉云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今日怕是要栽了！

希律律！

一阵马蹄声传来。

是老魏和李双，沿着追踪香追了过来。

“萧老弟！”两人跑来，看着瘫倒在地上，尾椎断裂的腾汉云。

李双愠怒俏脸，提刀便要砍。

“我乃盗门内门弟子，腾家核心族人，谁敢杀我！”腾汉云怪叫出声。

李双下劈的动作，倏然一滞。

“盗门？”老魏愣了。

“盗门又怎样，荒郊野岭的，杀了你又有谁知道？”李双冷脸。

“嗬嗬，我盗门麾下飞翅楼，论情报能力，冠绝千里江湖，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参与围杀我的消息，能瞒得住？

单是刑房的那些胥吏，使点银子，就能把你们的信息，卖个一干二净。

沿途住宿的客栈、吃过的饭馆，接触的人，都能当做人证。

但凡有一人指认你们。

尔等的身份就会暴露出来！藏，是藏不住的！”面对生死关头，腾汉云嘴皮子非常利索，句句直戳要害。

当即，老魏和李双的脸色难看起来。

正如腾汉云所说的，飞翅楼那恐怖的情报能力，是绝对不能忽视的存在。

腾家，乃是盗门几大统治家族之一。

宗门，看似有教无类，能者居之，可这一现象，也仅仅会发生在，一个势力的初创阶段。

越是发展到后期，就越会阶级固化。

上层的长老、宗主之类，由几个家族的人担任。

优秀的天才，发展到一定程度，必定会受到限制。

譬如灵根，纵然你天赋再妖孽，武道修炼速度再神速，也不可能轮得上你。

只会属于那几个统治家族的核心成员。

甚至，还会因为你展现的可怕天赋，而对你痛下杀手。

若今日杀了腾汉云，那或许老魏几人，终生都要遭到盗门的追杀。

就算逃离泉州，去往别的地方定居。

若腾家锲而不舍，也会整日活在惶恐之中。

腾汉云见吓唬住了几人，不免有些得意。

他的身份，才是最大的退路。

哪怕身份暴露，凭借腾家子这一层身份。

杀再多的人，他也不怕！

“我杀的人，都是恶贯满盈，为虎作伥之辈，百姓们都称颂我是好汉。

尔等愚昧，只认金钱，帮助朝廷助纣为虐，习练一身武艺又有何用？”腾汉云开始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薛宝玉几人数落。

李双蹙着眉头，陷入深思。

老魏却是冷声道，“我等赏金客，吃的就是这一碗饭。不排除你做的一些事，确确实实让百姓得到了好处。

但你敢拍着良心说，从未做过亏心事？从未滥杀无辜过？”

腾汉云沉默。

他想到一年前，自己路过一个庄子，看上了一户人家的姑娘，酒意上头的自己，当夜强暴了那姑娘。

事后，怕自己名声有损，就灭了那户人家满门。

……伟力在身的武者，自己的拳头即是规矩。

就算习武初衷，是为了行侠仗义。

但人性多变，不可把握。

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黑化成祖宗人。

古往今来，能控制住自己思想的人，叫什么？

叫圣人！

显然，腾汉云并不是圣人。

薛宝玉诧异的看了老魏一眼，没想到老魏长得五大三粗，但嘴皮子当真是利索。

只需一句话，就令腾汉云哑口无言。

“多说无益，你们若想下辈子一直被盗门追杀，尽管摘下某的头颅。”腾汉云一脸乖张。

“放了你，我们就能活命？”李双冷叱。

“一半的概率，你们想赌吗？”腾汉云一阵尖笑，发出刺耳的“嗬嗬”笑声。

“怎么办？”老魏一脸疲累。

原以为，四万两赏金手到擒来。

不成想，却是碰到一个烫手山芋。

“不杀他，以他的性子，事后也会报复。”薛宝玉淡淡说道。

“但杀了你，那便是不死不休。”老魏沉声。

“我又不怕。”薛宝玉心说。

人是萧岩干的，关我薛宝玉有什么关系？

“横竖都是一死，干吧！领了赏金，都离开泉州，再也不回来。”李双神色坚毅。

老魏和薛宝玉相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

噗！

一颗硕大的脑袋掉落，神色间写满了诧异与惊恐。

老魏将腾汉云的脑袋放入空间纳戒里，随即和薛宝玉俩人共骑一匹快马，往东井县赶去。

当回到县里，天色已经蒙蒙亮。

在符氏住所，一股浓郁的药汤味无比刺鼻。

众人看着神色悲恸的仇式文，心里也不好受。

“仇兄，节哀。”

“卓馨姐……”李双偷偷抹着眼泪。

卓馨死了，死于草上飞那一脚。

新婚燕尔，不仅死了妻子，自身也断了一条胳膊。

看着仇式文那一脸颓丧的模样，估计道心受挫，很难在武道上有所精进了。

“这就是赏金客，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老魏喟叹。

旋即，老魏将腾汉云的事，简单的跟仇式文说了一下。

“事不宜迟，咱们先把腾汉云的财物分润一下，再拿着他的脑袋，去东井县换取赏银，而后……便各奔东西吧。”老魏说道。

仇式文强撑着精神，点了点头。

老魏只要了腾汉云的空间纳戒，其余的东西分文未取。

薛宝玉分到六千两银票，和几枚疗伤丹药。

仇式文估计也知道自己道心受挫，再加上妻子身亡，遂有了退隐之意，只要了银子，剩下的兵器、修炼心得等等，都归了李双。

不得不说，一个盗门内门弟子、榜上大寇的财富，着实惊人。

每人都分到了一笔丰厚的赃款。

就连符氏，也拿到了应得的报酬。

只不过，当薛宝玉和老魏，拿着草上飞的脑袋，去东井县县衙领赏时，却遇到了一个突发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