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箭雨连发,到这伙强寇团灭,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按。
正在戒备的商队护卫,看着满地的碎尸,面色倏然浮现一抹苍白。
明明艳阳高照,苍翠的松柏随风发出沙沙声,但却依旧感到脊背发寒,让冷汗浸湿了衣衫。
马车探出来一只素手,掀开帘子。
旋即,一张娇俏的脸蛋映入眼帘。
丁巧巧在丫鬟搀扶下,走下马车,朗声询问道,“不知哪位前辈出手相助,可否留下姓名?”
簌簌……
旁边的草丛传出异响,一袭墨衫男子手持一张棕木大弓,缓缓走出。
“巧巧姑娘,好久不见。”薛宝玉笑道。
丁巧巧一怔,美眸倏地闪过一丝欣喜,“呀……竟是,竟是薛童生!”
丁巧巧忍不住地上前几步,却又觉得不妥。
停下脚步,娇俏的脸蛋明媚异常,福身道,“多谢薛童生出手相助,巧巧感激不尽。”
“故人遭难,我怎好袖手旁观。”薛宝玉笑道。
丁巧巧仔细地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庞,眉眼微弯道,“外面炎热,请薛童生移步进车里歇息。”
未等薛宝玉有所动作,就听商队里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巧巧姑娘,孤儿寡女的,怕是不妥。”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中上,一身精壮的腱子肉。
破妄神通一扫,竟也有炼筋境修为,倒是不俗。
“梁武师,这是我的私事,你似乎管的有点宽了。”丁巧巧蹙眉道。
梁以东看了看薛宝玉,平静说道,“临行前,丁伯父特意交代过我,让我好好地照顾你。巧巧姑娘,你一个待嫁姑娘,邀请一个男人公乘一车,怕是会对你的名声有损。”
“薛童生不是外人。”丁巧巧冷着脸。
梁以东被噎了一下,瞧着薛宝玉那面冠如玉的俊脸,是一张会令所有女子都会心生好感的脸蛋,心中顿时窜起一股妒忌之火。
但考虑到薛宝玉的身份,梁以东并没有发作,而是客气的拱手道,“在下梁以东,梁记镖局的少东家,早就听闻薛童生大名,神往已久,不成想,今日竟在这里遇到薛童生。”
“梁公子过奖了。”薛宝玉笑着回礼。
别人敬他一尺,我自敬人一丈。薛宝玉向来都是如此。
“不如,咱们一边走,一边谈?”梁以东相邀。
薛宝玉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此人喜欢丁巧巧,不想给他们俩个,创造独处的机会。
“好。”薛宝玉颔首。
他对丁巧巧没心思,正好有梁以东解围,省去了薛宝玉不少麻烦。
丁巧巧闷哼了一声,明眸含着一缕怨怼,狠狠地瞪了梁以东后背一眼。
“梁记镖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梁公子的父亲,就是绰号“镇半山”的梁顺玉?”
“正是家父。”梁以东一脸傲然。
手握一对铜锤镇半山,当年在这八百里江湖中,也是闯出过赫赫威名。
后来年纪大了,气血陷入衰退,这才创建了梁记镖局,过起了富家翁的生活。
“阁下也认识家父?”梁以东明知故问。
“如雷贯耳。”薛宝玉笑眯眯的说道。
他怎能不记得,因为梁记镖局给出的供奉银,可是足足一千两。
算是薛宝玉的大金主。
这镇半山,也的确是个人物,炼骨境圆满修为,在安陶县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所创建的梁记镖局,稳坐安陶县三大镖局之一多年,可谓是日进斗金。
见到薛宝玉谈及自己父亲时,流露出的“恭敬”之色,梁以东的内心顿时好受了一些。
他也有自知之明。
论天赋,不如薛宝玉。
论身份,还是不如薛宝玉。
也就是出身,比薛宝玉强点。
但出身,只能解决一个人的起点。
却成不了一个人的终点。
而且,在薛宝玉面前谈及出身,不是对他的侮辱,而是在自取其辱。
一个出身寒微的人,硬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取了功名。
别说那些整日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就算是像勤能补拙、胸怀大志的梁以东,也有一种自惭形秽的羞耻感。
也就是父亲的成就,能给梁以东找回点面子,不至于处处被人比下去。
旋即,梁以东开始着重吹嘘家父的光辉事迹。
薛宝玉没有打断,而是静静地听着。
不时像捧哏一样,接一接话。
马车上的丁巧巧,掀开帘子,看着两个大男人相谈甚欢的场景,娇俏的脸蛋更显幽怨。
交谈中,薛宝玉也得知,丁记当铺此次因有一批贵重物品,要送抵临江府。
故而才雇佣了梁记镖局。
安陶县的上层人物,都是混一个圈子的。
互相都知根知底,且关系错综复杂,有着姻亲关系。
丁巧巧常年打理当铺的生意,虽是女儿身,但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考虑父亲年纪大了,怕车马劳顿,身子骨吃不消。从去年开始,每次押送宝物,都由丁巧巧代劳。
梁、丁两家的父辈,也有撮合小辈的意思。
所以,每次押镖,都是由梁以东带队。
“能不辞辛苦,从安陶县押运到临江府,这宝物定然价值不菲,怕是很久之前,你们就已经被人盯上了。”薛宝玉道。
“难免的事,只是我梁记镖局武师众多,寻常的蟊贼看到我们的旗帜,就会吓得四散而逃。
押镖十次,也难遇到一次劫道,这帮强寇一看是新来的,瞎了狗眼,不识我们的厉害。”梁以东冷笑。
薛宝玉看了梁以东一眼,迟疑了一下。
事实上,那帮强寇都不弱,虽说许多都是略通拳脚的普通人,但也有四五个炼肉、炼皮境武夫,若突然袭击,以滚木、箭矢偷袭。
这支押镖的武师,必定会死伤惨重。
“怨我太强了。”薛宝玉暗道。
以他现在的实力,别说是一堆炼皮、炼肉境武夫。
杀炼骨境武者,也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惬意。
死在他手中的炼脏境武者,都快要接近一掌之数了。
薛宝玉没好意思戳破梁以东的幻想,他取出水壶,饮了几口。
余光微微一扫,倏然一凝。
“有人!”
梁以东一愣,他忙的四处望去,除了苍翠的树林,连个鬼影都没有,当即失笑道,“薛童生怕是有点惊弓之鸟了……”
话还没有说利索,就见三枚箭矢,笃笃笃插入了车队前方。
随之而来的,就是三道刺耳的尖啸声。
咻咻咻!——突破音速!
“敌袭,戒备!”打头的武师立马厉喝。
梁以东又是一愣,望向薛宝玉,脸色顿时羞的涨红。
“某是大同会好汉耿弘宇,在此已恭候多时!”一名手持开山斧,满脸络腮胡的一米九大汉,大步踏来,每次走动,地面上的石子都随之颤动。
“黑鬼耿弘宇!?”梁以东大骇。
黑鬼……长得确实挺黑,这绰号倒也合适。薛宝玉打量着耿弘宇,一米九几的个头,半敞胸襟,露出一撮黑毛,一对铜铃般的眼眸,凶神恶煞,宛若地府里的恶鬼,让人不敢直视。
“三年前,黑鬼就已经是炼骨境圆满高手,相比我父亲巅峰时期,也是不遑多让。
还是三年前,他曾在东井县策动起义,因叛徒的出卖,被差役包围。
愣是凭着手中的一对巨斧,杀穿了一整条街,在几百名衙役围攻下,冲出了县城,从此下落不明……”梁以东声音低沉。
此人论凶悍程度,就算是其父在巅峰状态下,也要全力以赴。
如今梁顺玉巅峰不在,气血衰退,更是不可能打得过正值壮年的“黑鬼”耿弘宇了。
除了绰号黑鬼的武人,草丛里,又钻出来几名大同会成员。
俱都是成名已久的武者,身上背负的悬赏金额,起码三百两起。
这还不排除,在草丛里埋伏的弓箭手。
镖队的其他成员两股战战,连座下的快马,也在不安的磨蹭脚掌。
梁以东深吸一口气,驱马而来,抱拳道,“见过耿前辈,诸位好汉!平日,咱们双方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还望诸位明言。”
“你唯一得罪我们的地方,就是露了富!”耿弘宇呲牙一笑,“我们大同会,专干劫富济贫事,听闻你们押镖几车宝物,在临江府转手卖了二万两……
爷爷也不为难你们,把银票都留下,就都给爷爷滚吧!”
“这位前辈,你未免太过狮子大开口了!”丁巧巧娇叱,“该给的孝敬,我们不会缺了诸位,但一口气就要我们全部的家当,请恕难从命!”
“那就是没得谈?”耿弘宇晃了晃脖子,“别逼爷爷动手抢,爷爷嗜血,一出手不见点血,可是停不下来。”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众人心情沉重。
单单一个耿弘宇,就已经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一旦打起来,藏于暗处的弓箭手,再放个冷箭……他们全部人,怕是都要交代在这儿!
再联想到之前遇到的那伙蟊贼,丁巧巧咬着银牙,低声道,“是谁出卖了我们?
这一路上,咱们都已经够低调了,除了收货的那座商会,应当没人能知道,咱们确切的讯息……”
“那座商会里,有你们的人?”丁巧巧倏然明白了什么。
这是要黑吃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