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御兽世家。
其立足于云州五百余载,虽然赶得上地元星仙门的历史,但在此界却实属不易。
毕竟。
能从一介凡人,扩展到今日这般雄踞一方的筑基氏族,皆是一步步,用鲜血奠定的地位。其间不知经历过多少搏杀抢掠,说不定还数次面临灭族的风险。
和平崛起?其余势力允许吗?
浮云山,山门入口。
数位青年修士,一左一右,守住大门,有的还在闲聊着。
“嘘!”
当中一位矮胖的守山修士正打着哈欠,眼睛一瞥半空,猛地立正身躯。其余修士也似乎反应了过来,立刻绷直身躯。
飓风骤起,一鹰一鹤缓缓落在山门前。
“大小姐,陈道友……呃,不,前辈!”
待矮胖修士看清陈澈的容貌时,当即语无伦次的喊道。
“见过前辈!”
其余修士也赶紧喊道。
孟长图寿辰时,他们都见过陈澈,也知晓这位‘陈供奉’。当时大家还猜测过,说不定过上几年,这位供奉就得入赘孟家。
可谁知。
不到短短一年的时间,对方居然取代了叶景州,成为了金云谷之主。
俨然变成了和家族高层一般的存在。
“嗯!”
陈澈微微颔首。
“我们走吧!”
孟清玄笑着挽起陈澈的胳膊,朝向浮云山中走去。
直待二人踏入山门,一众正襟危坐的修士,这才松了一口气,几人相视一眼:
‘这是女婿回门?’
……
正午时分。
碧空如洗,浮云山内,人烟稀少。
甚至连巡逻的修士,都见不到几位。
抬眼望去。
只有一些重要的族地被封锁、看守之外,几乎毫不设防。
这便是家族和宗门的区别。
家族是以血脉凝聚的势力,但凡能进来的修士,无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其自小在族内长大,亲人、朋友皆在族内,成份单一。
俩人步入族内,早有族人通知,没等多久,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前方迎来一位身着灰袍的老者。
“前辈!”
他先对着陈澈一行礼,然后这才带着几分责备,道:
“大小姐,您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陈谷主身份今非昔比,若是传出去只会让旁人觉得我们怠慢了!而且,对于陈谷主的名声也不好听……”
不同的身份地位,自然要配上相应的礼仪。
“福伯,是我临时起意。”
陈澈笑着解释道。
这位灰袍老者,虽然只是炼气修士,在孟家地位却不低。
孟清玄在外游历时,他一直暗中保护。初次与孟长图见面时,他也跟在身旁。
“我记下了。”
孟清玄点了点头,左右望了望,“我爹呢?”
“族长在议事厅。”
福伯笑着上前领路,一边解释,“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族中小会,在座的都是族内的长辈,大小姐、陈谷主,请随我来……”
片刻后。
几人已站在了议事厅外。
福伯说了声稍后,便匆匆进去通知。
望着空旷巨大的议事厅,陈澈神识随意一扫,里面传来的响动,顿时让他嘴角微抽。
……
“长图,你支持金云谷,我不反对,可你居然把筑基丹也送出去了!一枚筑基丹,便能让我族多一位筑基大修,此举可是让我族那些排队等待筑基的修士心寒不已啊!”
一位牙齿掉光,头发稀疏的老妪,手持拐杖,重重的砸着地面,满脸不忿。
“据说,金云谷拍卖会,那颗筑基丹可是足足卖出了五千两百块灵石!而我族中一年,除去消耗,才结余千余灵石。你能帮外人,难道就不能帮自家族人?”
孟家议事厅内,诸多大修坐在那,你一言我一语。
孟长图坐在上首,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家族亦有知根知底好处。
即便出现派系争斗,也只是会相互打压而已,不会危及性命。
但坏处是,无法做到一言堂。
在座的大修,有一半是他的长辈,还有好几位同辈兄弟,其余大多也都沾亲带故。最多只是教育一二,要是杀一个血流成河,只怕老爷子率先就不会放过他。
坐在一侧的孟长虹气愤道:
“长图兄可没有半点徇私,那枚筑基丹是他自己所得,想给谁便给谁……”
“若是留在家族呢,要知道,筑基大修才是我族立足根本。”
话音刚落,就有一位长辈呵斥道:“每年混元宗才售出三颗筑基丹,再加上其他势力,每年不超过七颗。这枚筑基丹随便就送了出去,我心着实在滴血啊!”
方才那位老妪,目光一斜:
“好,咱不说筑基丹,长元至今还驻扎在金云谷,那等穷乡僻壤,能比得上咱孟家吗?这不是去让他受罪吗,长元可是你的亲堂弟啊!”
“是长元自己不愿回来……”
孟长虹辩解道,“金云谷环境又热闹,而且还繁华,陈澈说话又好听,我现在都想去金云谷定居。”
“你敢顶嘴?”
老妪迈起蹒跚的步子,拐棍照头就打。
孟长虹都不敢用真元抵挡,生怕震死老妪。对方是他亲娘,还是筑基大修,只是寿元不多。
哒哒哒!
这时,忽然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刷!
众人视线立刻望来。
“阿福,你也是族中老人,应当知晓族内规矩!”
有一位筑基大修皱着眉头。
“族长,各位长老!”
福伯微微一躬身:“大小姐回来了,陈谷主也来了。”
原本有大修满脸不赖,正要喝斥,听见后半句话,顿时神色一变,陈澈上门了?
“请他进来!”
孟长图一扫面上阴沉,同时抬眼扫过四周。
方才那些争吵训斥的大修们,也都立刻正襟危坐起来,有的甚至还挤出了微笑。
自家人关起门吵吵嚷嚷无所谓,但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就像是夫妻俩打架也得关起门,若有客人来了,也得立刻休战,板着一张脸,只会说你没有待客之道。
数百丈距离,几息便至。
一对璧人踱步走来。
正是陈澈和孟清玄。
“贤侄,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孟长图喜上眉梢。
“谷内事务众多,我一直抽不出空来,今日特地前来拜访一番。”
陈澈对着四周拱了拱手:
“见过伯父,见过各位叔父!”
“免了免了,福伯,给陈谷主看座,再泡上一壶灵茶。”
一位髯须老者赶紧摆手,转头对陈澈笑盈盈的道:“贤侄,近日金云谷可好?听说,谷内招了一位筑基的五重供奉,莫要嫌老夫多嘴,来历不明的修士,可要多几分戒备啊!”
“上次长图寿辰时我不在,没能一睹真容,如今一见,果然不一般,你和孟清玄当真是郎才女貌啊!”
“年轻有为,不足二十便已筑基,说不定我此生还能见到一位金丹真人的诞生,金云谷还真是人杰地灵!”
孟长虹翻了个白眼。
说金云谷穷乡僻壤的,是他娘。
说人杰地灵的,也是他娘。
一时间,议事厅内称赞不断。
陈澈只觉得好笑。
原本,他还认为这些叔父长辈们,会呵斥、会倚老卖老,或是会阴阳怪气几句,没想到听下去全是称赞。
也是。
修仙不止是打打杀杀,也有人情世故。
陈澈笑着一一回应:
“对了,我这次来还略备些许薄礼孝敬伯父,清玄!”
孟清玄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取出两只储物袋,递给孟长图。孟长图只觉得好笑,自家女儿这就胳膊肘向外拐了,女婿大方孝顺,自己收点礼又怎么了?
但他神识一扫,伸出手的猛然收回,摇头道:
“太贵重了,使不得。”
大家都有些诧异。
这对翁婿在这里演戏?
但是他们不是孟长图,虽然好奇陈澈口中的薄礼,却也不好用神识去查探。
“伯父帮了我那么大的忙,都是应该的。”
陈澈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屋内众人,干脆将储物袋内的东西全部倒出。
顿时。
空旷的大殿中,堆满了灵石和丹药。
“太贵重了!”
“贤侄,不可啊。金云谷初建不久……”
“哎呀,这太……”
错愕之后,大殿一片哗然。陈澈出手阔绰程度,着实超出他们想像。
这些丹药和灵石,统共算起来,抵得上孟家好几年的盈余。
“哎!”
孟长图拍着座椅,面色复杂:
“太贵重了啊!”
他的确没曾想过要回报,但陈澈的举动确实让他颇为暖心,长脸的同时,也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正想劝陈澈收回,只听陈澈继续道:
“另外,我还给伯父准备了一件特殊的礼物。”
“还有礼物?”
大家都望去。
只见陈澈右手一翻,手中已经多了一块兽眠石。
琥珀一般的水晶中盘踞着一头通体赤红的蛇妖,蛇妖背生双翼,即便是在休眠状态,如火的妖元依旧徐徐翻腾,显得极为神异。
“血羽蛇?这是龙窟里面的那头?”
“贤侄连它都捉来了?”
众人诧异不已。
“机缘巧合,运气占了多数。”
陈澈笑道。
在座的都是筑基大修,倘若陈澈吹嘘自己如何大战三百回合,怎么擒住血羽蛇,大家只会觉得相当乏味。可陈澈这般随意,大家反而只认为他在谦虚。
尤其孟长图,更是觉得陈澈不愿显摆。
“真的是血羽蛇!”
兽眠石刚到孟长图手中,便被那位老妪抢走,她眼珠都浑浊了,盯着看了半晌,这才确认:
“这可是五重大妖啊!”
“还真是的……”
“捕捉它,想必耗费了不少手段吧!”
“陈谷主这礼,可实在是太贵重了。”
几位大修不断传看。
孟家惦记它许久了,可是血羽蛇太过狡猾。若是众人围攻,它立刻就跑。若是人少,根本捉不住它。
“还看?!”
孟长图怒了,“还给我!”
这是女婿孝敬自己的,决不允许其他人拿走,十分果断的将血羽蛇收了回来。
“呼!”
陈澈嘴角微扬。
他只觉得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变得越发温和,就连笑容都和蔼可亲起来。
有句话说得好:
当你有钱有权时,身边都是好人。
“贤侄,你长途跋涉而来,想必也累了。”
孟长图也心情大好,出声吩咐道:“福伯,你带陈谷主前去后院,我稍后便来。”
“请!”
福伯转身。
“嗯。”
陈澈点头跟上。
三人一走,原本还矜持的众人,立刻一片沸腾。
“三千灵石啊,这得卖多少灵兽才能赚回来……”
“九瓶天灵丹,我当初要有这丹药,说不定早就结丹了,怎可能空耗百余年才只有筑基四重。”
“长图,我是你二姨,你得匀我一瓶!”
“这是我女婿送给我的……”
孟长图坐在上首,直接一抬手,把丹药灵石都收回了储物戒指内,目光横扫过去,“对了,刚才家族小会开到哪了。我依稀记得,诸位叔父长辈们,说我帮助外人?”
“女婿也算外人吗?”
端起茶碗,浅呷一口,孟长图慢条斯理道:
“接着说,我慢慢听!”
……
浮云山分为三大区域。
山顶兽园。
下脚坊市。
以及山中孟家主族。
一般而言,外姓人来了,都只会住在山脚。山脚也有特地的客房,哪怕是筑基大修也同样如此。
不过,福伯却给陈澈安排在了主族之内,一座环境典雅的院落中。
“不错。”
陈澈张望一圈,心生满意。
他对住所优劣,不过两个标准:
第一,灵气。
第二,安静。
反正只是落脚,又不是洞府。
除此,还安排了四个模样俏丽的丫鬟,专门伺候他……
陈澈只看了一眼,便把她们都赶了出去。
“贤侄,莫非不满意?”
孟长图喜不胜收的踏入院落,语气调侃道:“你身为筑基大修,没有几个侍妾怎么行?要不,我再给你换几个?还是说,我将族内适龄女子都喊来?”
这么通情达理的老丈人从哪找?
陈澈嘴角微抽。
当然。
他也清楚,许多大族,以女子联姻,这并不为奇。
“伯父,我还是向往仙途……”
咳嗽一声,陈澈正色道。
“也是,酒色伤人,我已经戒酒多年了。”
孟长图摇摇头,“丹药和血羽蛇我就收下了,灵石我给了清玄,到时候带回谷里。我知道你灭了韩家,手里还有些存余。但是操持一个势力,哪有那么容易?”
“你的那些弟子都是吞金兽,成长起来不知道要多少年。”
“伯父。”
陈澈还想推辞。
“还喊伯父?”
孟长图眼睛一瞪。
“岳父。”
陈澈诚恳的喊一了声,才算是重新定义了两人的关系。
孟长图满意点头,道:
“以后谷内有什么问题,或是修炼上有什么困扰,澈儿你尽管开口。”
闲聊片刻。
陈澈并没有忘记此行目的,顺便提起了那道金丹残魂。
“身前是金丹真人,又是驭兽师?”
孟长图摸着下巴,眉头紧皱,片刻后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赤龙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