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泊尔噎了一阵，将触手软化，摸了摸萨拉菲多的额头。

“……也没生病啊？”

它诧异地道：“都已经离开那个绘卷世界了，你不会还沉浸其中被影响着，以至于绝望情绪上涌无法控制吧？诶，不对，你该不会其实是装的吧？”

萨拉菲多没有说话，只是死灰着脸色，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伊泊尔叹息了一声，道：“行了行了，你也不必这样。我也没有真要杀你的意思……至少现在没有。”

见萨拉菲多不说话，伊泊尔又道：“我虽然不是真正的恶魔，但我看你对深渊的信仰其实也不怎么虔诚，要我说不如这样，反正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往后我也不必在你面前装来装去，我们两个坦诚一点儿，你尽心辅助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当然，如果你有其他的想法，那就别怪我不手软了。”

再有一阵，见萨拉菲多还是没说话，伊泊尔懊恼起来：“他妈的，你不会还想让我这个恶魔来安慰你吧！！”它恼怒地甩动起触手，抽打了萨拉菲多两下，但萨拉菲多反倒是身体一震，也不知是吃痛还是什么，发出一声千回百转的娇呼。

伊泊尔顿时觉得这娘们儿有点儿不对劲。

希瑞桀桀桀地怪笑道：“还是用我的办法吧！来来来，我要亲自操练她！”

但正在此时，空间隐约的波动传来——来自于滑行深坑的空间感知能力对这种类似的空间波动极为敏感。伊泊尔知道，多半是那个蛇女仆来了，于是将萨拉菲多一把吞入体内的空腔当中，让这卓尔闭关反思去，而后看向那空间的波动处。片刻，莱蕾果然凭空出现，一见面便立刻缩着尾巴跑远了一点儿，道：“大、大人……”

“问得怎么样了？”伊泊尔道。

“主人对你的想法颇为赞许。”莱蕾道：“主人的意思是，让你不要冒进……但也不要懈怠，他希望能在一个月内看到成果。另外，你要的那些东西我也问了，主人说，其他的东西他都可以帮你筹备，但噬灵菌恐怕不行。”

伊泊尔诧异地道：“为什么不行？”

“因为……噬灵菌在城市周围没有。”

莱蕾像是很害怕它生气似的，哆哆嗦嗦地道：“噬灵菌本就罕见，而且这东西虽然珍贵，但用到的地方却并不是很多……不过，在英格嘉特那边肯定有。英格嘉特盛产一种药剂，其中的主要原料就是噬灵菌。您如果需要的话，等下个月列车来了，主人可以去问一问，但也不保证列车上一定就存在这样的东西。如果还没有的话，估计只能预定，然后差不多要等列车下一次抵达才能拿到了，也就是小半年之后……”

伊泊尔沉吟了一下。

它之前就听说过，英格嘉特城拥有可以在地表那地狱般极寒真空雪原上穿行的列车，只是听闻归听闻，却从来没有见过……这列车原来往来一趟需要这么久吗？伊泊尔忽然产生了一种好奇，在新兰顿这小地方呆了这么久，其实它也迫切地想要去更远的地方看一看。

它于是道：“那好。不过下个月列车到来的时候，你提醒我一下。我打算亲自去看看那辆列车。”

莱蕾迟疑了一下：“我……我会和主人说的……”

她又道：“哦，还有！主人让我带这样一个东西过来……”

她的身体在原地蠕动了两下，腹部忽然膨胀了起来。紧接着，那膨胀的部位一节节地往上挪移，莱蕾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主了似的，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好一阵，那膨胀的东西终于挪到了她的头部。她将一张嘴巴张开到了极致，然后一点点，十分吃力地吐出了一坨东西在地上。

那是一种十分丑陋的生物，有一条柯基那么大，浑身无毛，深褐色的皮肤上布满了褶皱，细细长长的尾巴和尖尖的吻部看上去很有啮齿动物的感觉，但那张圆圆的嘴巴却和七鳃鳗似的，让人有些不适。

伊泊尔有些不快地道：“这是什么？”

“你之前说想要一些特殊的生物，所以主人就从自己的藏品里挑选了一件。”莱蕾小心翼翼地道：“但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希瑞及时地在伊泊尔心中解释道：“这是脑鼠。这种生物虽然很弱小，甚至能被普通人打死，但却天生掌握着不凡的精神力量。它们可以感知到一定范围内任何单位的心灵波动，对施法者更是极为敏感，同时也能产生思维护盾，屏蔽自己的精神信号，并保护自己的灵魂。但更重要的是，这种东西掌握着名为吮脑的能力——不是真的吃脑子，实际上，它们那张特殊的嘴巴可以直接吮吸灵魂的力量。如果吸取到了足够的灵魂力量，脑鼠不仅能释放出多种精神攻击，还有可能会进化为名为脑鼠王的存在。”

伊泊尔诧异地道：“听上去倒还真有点儿意思。”

伊泊尔的触手一卷，将那脑鼠的尸体卷起：“行，那这个礼物，我就收下了。”

……

伊泊尔的体内。

萨拉菲多不言不语，闭上了眼睛，一副哀婉的神色。但她的内心却在冷静地分析着。

老实说，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确产生了一种哀伤、绝望和自暴自弃的想法，但接下来，她很快就想到：或许能顺着这种情绪往下演。于是她并没有控制自己，而是任由绝望和悲伤在心头蔓延……之后，果然不出她的所料。

这个表面凶狠的“恶魔”，实际上还挺心软的。

萨拉菲多其实很少遇到这样的生物，她只是在书本上听说，有那么一部分生物，它们身上会拥有一些愚蠢品质，比如善良、天真等等，然后就会有这样的表现。卓尔们将这类品德视为下贱的劣等品性，在心中嘲笑着那些愚蠢的家伙，并且无时无刻不思考着如何利用其他人的善良来牟利……但因为卓尔们都是一群和善良绝缘的家伙，所以一般也只是想想，没有实践的机会。

她好像已经大致试探出了这头“恶魔”的一些行为模式。

但……老实说，其实这感觉不坏。

萨拉菲多心想，如果她在母亲面前说出那样的话，那母亲只会看不起她……但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其实不赖，她从来没有体验过，以至于让她产生了一些恍惚。紧接着，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很真切的悲哀，萨拉菲多一下子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到底是悲伤于自己阶下囚的身份，还是当别人对她表达出一丝关心的时候，她却习惯性地选择了欺瞒和伪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