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瑞的效率很高，个把小时就给伊泊尔弄来了冰元素结晶。这种结晶看上去就像是雪花，但散发出强烈的寒气，仅是小小的一粒，那股子寒意就穿透了装着它的容器瓶子，连带着让周遭的气温似乎也下降了好几度。

“……所以那家黑店怎么什么元素结晶都有？”

伊泊尔微妙地道：“我怀疑那家店铺背后估计有个精通呼唤的施法者，每次我们过去买元素结晶的时候，人家都会直接现场呼唤个元素过来，然后当场宰了取结晶……”

希瑞无所谓地道：“你管人家的结晶是怎么来的！”

她兴致勃勃地催促道：“快快快，我要看你塑肉！”

伊泊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有些不满地道：“你就是想看我疼得满地打滚是吧！”

希瑞也不否认，反而激将道：“怎么的，你怕了？”

伊泊尔没说话，只是端详着面前的冰元素结晶，心中的念头如同拉锯一般来回转动。

第一次可以说是无知者无畏，但第二次可就不一样了。上回那种极度的疼痛，让它至今记忆犹新。

……或许它现在也没必要急着融合冰元素？以太元素它还没掌握透彻呢。而且祈愿术一共就三次机会，这次如果再度花费在融合冰元素上，那它这种无条件塑肉可就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但话说回来了，如果不去那个什么英格嘉特，它就没法搞到噬灵菌，塑肉的重要材料始终差了这么一项。它必须想办法偷渡到那个雪原列车上去，而假如不铤而走险这么一回，那它想要通过常规手段入手噬灵菌，起码得等上大半年。半年！它从出生到现在，也就半年而已，这中间能发生多少变故？

很多时候，不仅要考虑“做一件事”的风险，也要考虑到“不做这件事”的风险……伊泊尔心念百转，终于狠下心来，布置法阵，然后在中央插上忒弥尔的羽毛和结晶，开始放歌，呼唤冰元素。

忒弥尔的歌声空灵地响起，伊泊尔默默地等待着，心情愈发忐忑起来。

这次它的运气没有上回那么好，等一分钟的时间过去，忒弥尔的歌声结束，冰元素乐团还是没有被吸引过来。伊泊尔心头一沉，不行吗？这个小小的挫折加重了它内心的忧虑，伊泊尔又忍不住纠结了一阵，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激发出第三次忒弥尔的歌声。

当这次的歌声逐渐步入尾声，半空中终于产生了些许反应，几个湛蓝色的细小光团慢慢地自空中氤氲了出来。

伊泊尔心头咯噔了一声：“怎么是水元素微灵？！”

水元素的微灵看上去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小小水球，会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同乐团指挥家一道出现的时候，这群微灵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一时像是海浪，一时又像是叮叮当当的小溪流。但这不是它想要的！冰元素是水元素的异构体，和水元素可不是同一回事！

“……啊呀！！”

希瑞翻了翻自己的书页，猛然道：“不好！我们搞错了一点，微灵只有最基础的五种，冰元素这种特殊形态是不包含在内的！同样的，像是泥元素、雷霆元素、烟火元素这类复合元素也不存在微灵……”

伊泊尔差点儿炸开，心态都要崩了：“那怎么办？！”

希瑞哗啦啦地翻动着书页：“……元素微灵是最具有可塑性的，是元素的初级形态，理论上水元素微灵接触到冰元素结晶，有可能发生异变……但它如果吸收了冰元素结晶，就会直接蜕变成小型冰元素，而不是冰元素微灵，因为根本不存在什么冰元素微灵！可它如果成为了小型冰元素，那就不是你能用塑肉吸收得了的了……”

伊泊尔心中猛地一横：“……那就拼了！！”

希瑞震惊道：“你要干什么？！”

伊泊尔的触手伸出，一把抓住了其中一枚水元素微灵，同时另一条触手将正在享用冰元素结晶的乐团指挥给直接甩到了一旁去，气得那乐团指挥家噗嗤地喷出一股软弱无力的水箭，然后带动着周围的微灵共鸣，发出海浪样激烈的响声——估计是在骂人。伊泊尔也懒得理会它，用触手将剩下的冰元素结晶全部卷起，送入体内，同时开始发动起提前准备好的塑肉仪式。

“你疯了吗？！”

希瑞惊呼道：“你不会是以为自己可以一边吸收水元素微灵一边吸收冰元素结晶吧？这和把方便面干啃了然后再往嘴里倒热水有什么区别？你别开玩笑好吧！你冷静点儿，不要浪费一次宝贵的塑肉机会——”

“明天列车就来了，我绝对不可能错过这次机会！必须试一试！！”

伊泊尔没有犹豫，一把抓住了水元素微灵，顷刻炼化！

……

炸开了。

当那水元素微灵以塑肉毒素的形式，被它吸入体内时，伊泊尔就感觉脑内轰隆一声作响，接着思维就被炸到了九霄天外去。过了也不知多久，它才慢慢地找回了清醒，充斥浑身的便是难忍的剧痛——像是置身于一口巨型石磨中间，被一点点碾烂似的。伊泊尔甚至能真切地体会到，那股疼痛在自己体内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每当痛楚抵达一个巅峰，它就感觉那无形的石磨像是转动了一圈。

动不了。

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在剧痛中痉挛。勉强还能维持住清醒的那一部分，似乎忽然被抽离了出来，然后以一个上帝的视角俯瞰着自己的身体，看着它无法控制地激烈变形，然后噼里啪啦地从体内胡乱喷射出组织液。那股子剧痛不断地自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喷涌而出，伊泊尔疼得几乎要精神错乱，但隐隐的，它又像是听见了一个声音。

“伊泊尔……开……”

打开？打开什么？那声音严重地失真，明明是顺着精神网络传递而来，但却恍惚得仿佛来自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它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那上面，迷迷糊糊中像是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清楚后面的内容。总之，它几乎是下意识地调度起身体，痉挛着，开启了自己的次元胃袋。

有什么东西被传递了过来。

那是冰冷的某物。从次元胃袋中被推了出来，融入它现在的身体内。伊泊尔的疼痛一瞬间更上了一重楼，而且另一股不一样的难忍一下子冲了上来——就像是在浑身肌肉痉挛的时候忽然肚子开始咕噜噜翻江倒海想要拉肚子一样，截然不同的两种痛苦同时冲撞过来，又激发出更加激烈的冲突。

这下的感觉就像是在石磨碾压的同时又加上了万箭穿心，伊泊尔的整个意识几乎被拧成麻花。但它又能感觉到，在这极端而激烈的痛苦背后，它的身体像是在适应着这一切，缓慢地发生着某种改变。

“再来……还不够……”

那声音又飘过来了。是希瑞吗？伊泊尔也不确定，它现在有点儿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什么是真实的，什么又是它脑海中错乱的幻象？眼前的世界被撕扯成混沌的碎片，它竭尽全力，正想要第二次张开自己的次元胃袋，忽然又想到刚刚那种痛苦。伊泊尔稍微犹豫了一下，但心里猛地一口气提了起来，将自己的胃袋再度张开。

那冰冷的某物又一次被传递而来。身体里像是有什么异物在乱窜，走到那里，它的身体就噼噼啪啪地爆裂开来。

……但好像也不过如此。它开始适应了，伊泊尔心想。

“再……”

第三次。

“坚持……”

第四次。

伊泊尔默默地数着。当来到第五次的时候，所有疼痛感就开始消退，到了第六次，它的知觉开始回归。然后第七次……不，没有第七次了。伊泊尔精疲力尽地瘫软在地面上，脑袋里晕乎得厉害，一动不动，也不想思考，就那么躺着，甚至懒得去检查自身状态。

“……我给你补充了六次冰元素结晶！”希瑞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就那么一丁点儿冰元素结晶，就想让自己直接转变为冰元素，你想啥呢？加上最开始的，你一共吸收了七次，七次！你知道花了多少钱不？！”

伊泊尔疲惫地道：“希瑞……所以成功了没啊？”

希瑞停顿了一下，有些无奈地道：“你觉得呢？真是的，什么事情都要我帮你……算你运气好，现在你是黑布丁冰淇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