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没理会不断要他回去的夏思薇,一个人走出了病房。
他该办的事都办完了,与其说是帮夏思薇,不如说是满足一贯的行为方式,至于结果如何,夏思薇怎么想,他就不管了,也并不在乎。
留下来解释太麻烦,很多说不清的地方,他又不想说谎,倒不是多老实,主要是说谎了还得记住怎么编的,太麻烦了,他嫌弃累得慌,能不说谎就不说谎,省心。
至于夏思薇怎么猜,就是夏思薇的事了,和方振没关系。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方振乘坐电梯,下了楼,忽然电话响起来了。
他接起电话,是王东来打来的。
方振笑道:“你不是和妹子约会去了吗?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怎么,妹子不好看,你准备中途用我做借口撤了?”
“不是,着妹子还行啊,人也不错,我这刚打半局中场休息呢,”王东来道,“我是休息时候看了一眼手机,贺宜霖回复我了,想和你见一面面试,你在哪呢,有时间吗?”
“下午啊,”方振想了一下。
现在才两点多,下午他也没什么事,见一面也行。
“我在人民医院这边呢,附近解放路有一个星巴克,在那见吧,我等他一会。”方振说道。
“行,你先加他微聊,他一会就能过去。”王东来说道。
“好。”
方振叫了一辆计程车,往约定的咖啡店去了。
二十多分钟后,方振在约定的那家咖啡店,等待贺宜霖。
这个点咖啡店里人不多,今天还是工作日,店内就两对情侣,还有一个拿着笔记本在那办公,像是设计师一样的人,方振也乐得清净。
而当有个男人走进来后,方振搭眼一看,顿时直觉就感觉到,这是他要等的人。
来者穿了一身经典的海军蓝西装,常搭配白色衬衫,还扎了领带,颜色和图案低调而经典,毫不鲜艳或夸张。
这人脚下穿了一双棕色的经典款式皮鞋,保持干净和光亮。
配饰上是简单的手表、皮带和袖扣,一点不华丽,丝毫并不引人注目。
这男人身材很高,却颇为消瘦,三十七八岁的年纪,气质十分斯文,带着金丝眼镜,给人的感觉是低调,有条不紊,注重细节,尊重规矩。
方振看到这人就知道八成是贺宜霖了。
做过金融行业的人,对着装都有一定要求,来者一身西装低调但价格不菲,确保了衣服合身,既不太紧也不太松,并保持衣物的整洁,无皱痕和污渍,看来很重视清洁和保养。
这些着装规范不仅体现了专业性,也展示了对工作的尊重和对客户的重视。
他抬了一下手,算是打过招呼。
来者注意到了这边,走了过来。
方振放下手中咖啡,站起身来,微笑打了声招呼。
虽然是他去面试应聘者,但贺宜霖是位人才,方振也不是那种在员工面前装逼找存在感的那类老板,该有的礼貌和尊重都给到。
“是方先生吧?”男子问道。
“是我。”方振点头。
“您好,我是贺宜霖,听小王总说您的公司需要一位副总,我想投一下这个职位。”贺宜霖说道。
“好,坐下聊。”方振道。
两人落座。
贺宜霖带了一个公文包,想必里面带的是简历之类的东西,正要打开拿出来。
“贺先生,你的情况我有一些大概了解,就不走这些俗套了,”方振说道,“我们开门见山,就直奔主题吧。”
贺宜霖也没纠结,不再准备从公文包里拿简历,而是看向方振,道:“好,不知道方先生有什么具体要求?”
“是这样,我有一家贸易公司,核心是我自己,”方振道,“我有办法拿到一些世面上少有,但效果很好的货物,一般都是走精品路线,量很少,但都能保证赚钱。”
“这些货物的来源,肯定不违法,可有些时候缺少相关的手续。”
“我需要将这些货物补手续,补税,有时候需要开拓一下市场,应对各种杂事。”
“我要专注于渠道拓展,没时间进行这些专业又繁琐的事,需要一位副总帮我跑通这些流程,让我能将精力集中在主要业务上。”
说完,方振看向贺宜霖。
贺宜霖闻言,眼皮微微垂下,似乎在思考方振的要求。
片刻后,贺宜霖抬头,问道:“冒昧问一下,这些货物具体指什么?有例子吗?是否涉及到法律允许范畴外的物品?”
“这一点贺先生不用担心,我做事是有原则的,一切都在法律框架内进行,否则也不会和你谈这件事。”方振道,“具体的商品,之前做过仿古黄金工艺品,和朱砂原矿的生意。”
贺宜霖闻言像是松了一口气。
贺宜霖放松一些,道:“如果是这样,我想我有七八成把握胜任这个职位。”
“我对如何在法律框架内做这些事,有一些心得。”
“当然,能做得怎么样,可能还要上手具体的业务,磨合一阵,才能说是否真的适合了。”
方振微微点头。
他见过一些魔都的生意人,感觉到一个魔都那边很多人的一个共性。
在魔都正经做事的人,都有一个习惯,就是明明这件事是十拿九稳的事,他们也不会拍着胸脯保证说能做成,更不会夸下十二分的海口,吹嘘自己多有能力。
那些正经做事的,受到请托,哪怕真决定要干了,或者已经有把握了,回应从来也都只是“我试试看吧”,“我先做来看看,后面再说”,“只有几分把握,等有回信再说下面的事”这样的回答,从来不把话说满的。
贺宜霖明显就有这个习惯。
方振能看出来贺宜霖其实已经很有把握了,可还是习惯性的谦虚一下,不给过高的期望,也算一种典型这类人的做派了。
方振对贺宜霖观感挺好,聊起来也觉得挺满意。
但他还是给出了一个测试。
他道:“贺先生,我倒是并不怀疑你的专业能力,但有一件事我比较在意,我可能话会问的直接点,希望你也能坦诚一些回答。”
“您讲。”贺宜霖正了正身姿回应。
“你过去的履历我知道,也知道现在你换工作也是迫不得已,这我都理解,”方振道,然后他眼神渐渐锐利,问道:“我其实觉得和贺先生你很投缘,但有一个问题,贺先生,我应该怎么相信你不会出现类似的选择?”
“我可能问得冒昧,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换句话说,我想听听贺先生你,如何在1分钟之内,让我信任你,毕竟新公司的这个副总职位,要我们之间有一定的信任基础才好进行工作。”
贺宜霖微微皱眉。
方振在观察这位提篮桥进修过的魔都财大高材生,感觉贺宜霖并不是不愉快,而是在思考怎么回答比较好。
短暂的沉默后,贺宜霖抬头,说道:“方先生,我其实更想用我的专业能力证明自己,而不是其他方面的因素。”
“但你的这个问题,我还是心有所感的。”
“方先生,我今年已经37岁了,是一个爱我的妻子的丈夫,两个孩子的父亲,还是我年迈父母的儿子。”
“我妻子很爱我,但收入一般,我两个孩子在上学,父母年迈,我将他们接到夏海市区,在我家附近买了一套房子给父母居住。”
“我要养家,要还两份房贷,要养孩子,送他们去兴趣班,去有一个快乐幸福又充实的童年。”
“这么多责任在我肩膀上,我不能,也不敢再走错路了。”
“前半生我做过错误的选择,我不否认,也不逃避,可我也支付了足够的代价,而后半生我想安稳,要稳定的家庭和幸福,我不想再折腾了。”
“我其实懂您的意思,一是怕我重蹈覆辙,二是怕我可能有单干的想法。”
“实话实说,再年轻十岁,我没成家,我可能还有些想法,甚至还会考虑自己创业。”
“可现在,我一身责任,只想好好打工,求个安稳,我承担不起更多的风险了。”
“我这样的履历,任何一个肯收留我的老板都是我的贵人,哪怕上一个老板欠了工资,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但我依然感谢他,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现在真的是如履薄冰,半步都不敢走错,如果我做了不地道不光彩的事,即便不进监狱,您也一定会将这事情在夏海老板圈子里传开,那我真就没路走了,只剩下跑路了。”
“我前半生试错试的够多了,真的一点都不想抛妻弃子,亡命天涯,也不想再进去了,所以我会认真的对待任何一份能让我养妻子养孩子的工作,也会感激任何一位给我机会的老板。”
“我其实没得选的。”
贺宜霖轻叹一声,“您觉得,我这样的处境,不值得信任吗?”
方振听了,看了贺宜霖一会。
片刻后,方振笑了。
“贺先生,你对薪资待遇有什么要求没有?”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