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商道

咕噜咕噜…沸水顶壶。

咚，咚咚。庭院内翠竹满水击石的声音。

将细川藤元的思绪拉了回来。

“管领殿下，静心可有所悟？”今井宗久敏锐地捕捉到了细川藤元的回神。

“嗯，的确。”细川藤元已然想到了赚钱模式，那可是接地气的暴利。

“那就好。”说着，今井宗久开始冲茶。

先给黑釉碗中加入一匙茶粉，然后提壶沿碗边旋转冲散茶粉，再用一个小刷子（茶筅）快速击拂。

唰唰唰唰唰…

手轻筅重，指绕腕旋，直至搅拌起沫浡（泡沫）。

“管领殿下，请用。”今井宗久将沏好的茶，左手托碗，右手五指持碗边，恭敬地摆在细川藤元的面前。

细川藤元看着眼前一碗碧绿色的茶汤，开始有模有样的品茶。

右手持茶，递至左手，抚顺茶身，浅饮三口。

“好茶。”细川藤元由衷的赞叹，茶味清香细腻、回甘绵长。

“您满意就好，那请问管领殿下，您此来是？”今井宗久询问细川藤元此来的目的，他也是第一次接待这么高贵的客人，丝毫不敢有所怠慢，哪怕对方是个小孩儿。

“我想借用贵商号的道。”细川藤元也不绕圈，直接说出了目的。

道路千万条，商道选一条。行商不打点，亲人两行泪。

所以，每个商屋都有自己惯走的、已经打点好的商道，这条道上的各方势力都不会再打扰商队，可谓是安全通道。

如今天下大乱，各地山贼横行，区区几名忍者，根本无法护得细川藤元周全。况且现在他位居管领，人小权大，一定会有别有用心的人前来抓他。

而细川藤元能从越水城安全抵达到堺町，主要是因为沿摄津湾（大阪湾）过来，只有半天的路程，近。

而且这里统归三好氏，即没有作乱的匪徒，三好庆兴也还没有获知细川藤元跑到了堺町。

但再往里走就不一样了，各地的关卡容易被抓，沿途的匪祸容易被杀，难度堪比上西天。历史上德川家康的“伊贺逃亡”之旅，都死了二百多人。

当时人在堺町的德川家康为什么不走纪伊水道？因为本能寺事变后，亲织田的杂贺孙市紧急逃离杂贺，反织田派控制了水军，德川家康去了肯定百死无解。

“您…是打算离开三好氏？”今井宗久一听要借道，瞬间就明白了细川藤元是想逃离三好氏的掌控。

“正是！所以希望今井老板能够给予帮助。”细川藤元语气不卑不亢，没有任何求的韵味。

“这个嘛…”今井宗久眉头紧锁，开始考虑利弊。

今日细川藤元大摇大摆来找他的消息，必然会传到堺町代官松永久秀的耳中。而他如果选择帮助细川藤元跑路，也肯定是骗不了狡诈的久秀。

虽说大概率不会引起三好家派兵来攻，但肯定少不了要大出血的孝敬一番。

但如果选择扣住细川藤元，交给三好氏，一定会得到丰厚的奖赏。至于弊端，仅仅只是细川藤元个人的怨恨而已。

两权相害取其轻，两权相利取其重，商人，尤善此道。

利弊权衡过后，今井宗久有些惋惜地看着细川藤元，孩子终究还是个孩子啊，那就别怪我。

“今井老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细川藤元突然开口，他看出了今井宗久变化的眼神。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问你借道，是赌我的未来。同样，你借不借道，也是在赌我的未来。”细川藤元一语双关，眼中充满自信。

“嗯？”今井宗久一愣，再细细品味…

“管领殿下，小人还想再问一个问题。”今井宗久还是犹豫着。

“但问无妨。”细川藤元又吃了一块点心，好似枣泥糕。

“您…为什么会找我纳屋？天王寺屋的津田宗达，可是近江六角氏的御用商人。”今井宗久言止于此，六角家可是细川藤元的母家。

“哼。那是以前，我最近听说，他正在舔三好氏的屁股。”细川藤元其实记忆中天王寺屋是三好氏的御用商人，到底谁对谁错不重要了，现在也只能先给津田宗达扣屎盆子。

之所以找今井宗久，只是因为他能在织田信长刚上洛之初，实力远不如三好家的时候便开始接近信长。其后担任信长与堺之间的调停人，还先后担任信长、秀吉的茶头，这足以说明此人圆滑世故，善留后路。

“呃…小人明白了。”今井宗久好似想通了什么，对细川藤元额首行礼。随后又向门口喊道：“去把才助叫来。”

“是！”门口的掌柜应诺。

见到此景，服部正成紧张的将手伸入怀中，捏住了两把手里剑，细川藤元则一脸淡定。

良久，一名男子来到屋外，跪下行礼：“大老板有何吩咐？”

“这个人叫才助，是我纳屋青果商店的伙计，别看他职位低微，但却是本商号走道最多的人。”今井宗久向细川藤元介绍道。

“才助！”今井宗久又看向纳屋才助。

“是！”纳屋才助连忙应道。

“从今往后，你就跟着这位大人，他想去哪，你就带他去哪。”聪明的今井宗久并不过问细川藤元的行程，而是干脆给他找了个向导。

“是！小人才助，但凭大人吩咐。”纳屋才助向细川藤元行礼，带人、走货的买卖他老内行了。

“给我准备一条船，具体地点出发时再告诉你。”细川藤元已然规划好了行程。

“是！小人立刻就办。”纳屋才助领命正要退下。

“才助。”今井宗久叫住了他。

“大老板还有何吩咐？”纳屋才助额首问道。

“我记得你有个八岁的儿子吧？”今井宗久扭头问道。

“是，小人家中只有独子一人了。”纳屋才助不明白问这干嘛，正因为只有他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他才会努力赚钱跑了那么多的道（跑单赚钱多）。

“带上一起离开纳屋吧。”今井宗久知道，若是松永久秀来问责，这小孩儿肯定第一个被抓去，以逼迫纳屋才助。

“是。呃？大老板！您的意思是…开除我？”纳屋才助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不让他回纳屋了：“小人是犯了什么过错吗？要是…”

“好了。以后跟着这位大人，做他的仆从。”今井宗久挥手打断纳屋才助的话，并示意他可以出去办差了。

“是！”纳屋才助失落的离开，殊不知今井宗久的良苦用心。

“今井老板真是高义，那本管领也告辞了。”细川藤元也不留在这里了，他要前往堺港，早点儿离开三好家的势力范围内。

“小人恭送管领殿下。”今井宗久恭敬地将细川藤元送出纳屋，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

没走出多远的细川藤元突然开口：“半藏！”

“主公有何吩咐？”服部正成跪地行礼。

“派人盯住今井宗久和才助的一举一动，如果胆敢向三好氏传递消息…”细川藤元右手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属下明白！”服部正成随即唤来旁边路人打扮的父亲服部保长，低声吩咐着。

‘哼，跟你赌我的未来？’

‘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