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杀意

抚恤金，细川藤元又开了一个先河。

这年代，武士的利益是至高无上的，根本不会去管底层民众的利益。

除了常备足轻，领主会发粮饷和一领具足外，那些农兵，征召足轻（军役众），都是需要自备装备和平时的口粮。

倘若没有装备怎么办？

只能是去贷款买装备，然后参加军役。

是的，这就是贷款上班……就是这么没有人性，而且还都认为理所应当。

当然，领主还是会给他们一些福利待遇的。

比如士兵死了，不会去管他的家属生计；

士兵受伤了，也不会帮他去治；

士兵没钱还贷款了，更不会帮他还贷。

就连那些能按时发饷的常备足轻中，都有很多生活在穷困中，更不用说那些自给自足的小农、军役众和底层奉公人了。

“主公，请恕属下没有听清，是…所有人？”波多野元秀再次询问道，也是替大家伙问的。

这年代，只要能做到军功爵赏，公允无私。俸禄扶持，从不逾时的家主，就是个爱民如子的明主了。

“所有人。”细川藤元当然知道他们的疑惑。

“包括…领民兵？”再确认，从来都只是保障武士的利益，屁民，死就死了。

“包括。”细川藤元其主要就是收买人心，收买当地底层领民的民心。

不期望他们能一辈子感恩，只希望近几年还能记个好就行，因为他想推行一些政策。

“呃…主公，这可是…一大笔钱…”波多野元秀还是硬着头皮劝诫，有这钱买点儿装备，存点物资他不香吗？

“本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细川藤元好爽的一挥手，全场由他细川公子买单。

‘有钱烧包的！’这是其他人的想法，反正也不是他们出钱……

既然家主发话了，下面的人只有执行的份，虽然满肚子牢骚。

…………

…………

今天这里格外热闹，领民兵被集合过来，说有好事发生。

由财政奉行川边才助负责发放，三好政胜负责监督和维持秩序。

“什么？战死者家属也有钱拿？”

“我的天呐，我不是在做梦吧？”

当这件消息公布出去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脑子嗡嗡的，有种不现实的感觉。

直到现场“点票子”，看到那满是铜臭味的东西，众人都高兴的欢呼起来。

“喔！”

“喔！”

“感谢细川管领殿下！”

“感谢细川管领殿下！”

“您就是我亲爹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在有生之年，能领到死人的钱……呜呜呜…”

一名农兵捂着刚到手的钱，那是他弟弟的卖命钱。

抚恤金这么高大上的名词他们不配说，卖命钱是真贴切。

“是谁给你们卖命钱！”发钱的川边才助眼珠子一转。

“细川管领殿下！”这谁都知道了。

“你们给谁卖命！”这句是新加的。

“细川管领殿下！”领钱的人想都不想的大声喊道。

但大部分战死者的家属都不是随军的，需要由他们的领队武士给带回去。

这让武士们面有尴尬，却又不失礼貌地冲川边才助笑笑。

让我堂堂的武士大人，给这帮下贱的屁民捎钱回去？真卧了个大草！

“该谁领了？”川边才助翻开一本新的军役册，旁边还有人抄录名字，领了多少钱，这是需要对账的。

“诶诶大人，是在下，米花村的新一，江户川新一。”名叫江户川新一的领队武士，满脸谄笑，该他米花村的人来领钱了。

“知道规矩吧？”川边才助说着，开始从钱袋子里拿钱数。

“知道，知道，”江户川新一搓着双手，贪婪的盯着。

“是谁给你卖命钱？”川边才助清点完毕，旁边再有一人核点一遍，然后记录在册。

“细川管领殿下！”不就喊个口号吗，上层领导都默许了，自己算个屌。

“钱挺多啊，除了你…都死光了？”川边才助看着满满一袋子的铜钱，扛着都费劲，这些都是代领的，要回去分给死者家属的。

“哎…”江户川新一面色一苦，你说怪不怪，每次村里的人一起出来，最后只有自己能回去，何况这次还是打了胜仗。

‘难怪村里人都说自己是死神，是来带他们走的……’

“你们给谁卖命？”川边才助看着江户川新一的眼睛，感觉这家伙不简单。

”呃…细川…管领殿下。”江户川新一不想说不行啊，别人都带回去了卖命钱，自己没带回去，那以后谁还肯跟着自己出来啊。

“嗯，下一个。”川边才助又翻开新的军役册……

这边发钱发的手酸，那边也是手酸。

“还…还给我治疗？”一名常备足轻捂着带血的肩头，以前像这种情况，都是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嗯，是谁给你治疗？”医师熟练的给他涂药包扎，当然，这些费用都由细川藤元付，包括问诊费。

“呃…细川管领殿下。”不说不行啊，没看到上一个嘴硬的人，已经硬了吗？

其实这都是细川藤元的试点，他准备以后在自己的领内推广“三险一金”，并将其纳入细川家的分国法中。

工伤险：为细川家战斗或工作中遭受伤害致残的，提供一定的经济补助。

医疗险：为细川家战斗或工作中受伤的，免费给予治疗。

生育险：为细川家增添人口的，提供一定的经济补助。

抚恤金：为细川家战死的，提供大量的经济补助。

虽说这些政策属于先河，其实也只是先了北条家的河。

战国后期战事频繁，民众苦不堪言，所以有些开明的家族，都会颁发一些休养生息的仁政。

别小看了这“三险一金”，能从根本上，保证领民不破产。

是的，破产。

要说屁民怎么还能破产呢？

受伤治病得花钱吧；

死了没钱还贷，家人们就得背负债，负债累累了自然就会破产。

破产的领民就会外逃，会逃到有“债务豁免”的本愿寺，而战国时期连年征战，导致无数的领民破产。

这就是为什么，本愿寺能快速壮大，一跃成为战国大名的原因。

“嗯…等这次回去邀功请赏，我也要一个债务豁免权，这样的话，我的领内就能大量吸纳破产人士。”

细川藤元是走一步看十年，再加上这“三险一金”的福利，简直……牛（）。

所以。

凡是细川家的。

请为了细川藤元的野望！

献出心脏吧！

吧！

吧！

…………

…………

现场。

正在监督的三好政胜，却一直若有所思。

最后。

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眼中透着满满的杀意。

…………

…………

…………

桂川原合战，细川藤元以少胜多，被载入史册成为后世经典战役。

甚至第二年的长良川合战，斋藤道三还想仿照此战，来个翻盘行动。

结果翻进了地府，向阎王爷报道去了。

经典无法复制，故事仍在继续。

井伊直虎看着又来了个妹子，作为今晚暖床的对象，阴阳怪气地说道：

“殿下您还真是到一个地方，就得收一房妻妾，全国六十六府，您是不是得收六十六房啊？”

“哦，用不了那么多，凑齐个十二宫，还有能从A数到G就行。”细川藤元正在检查波多野香的身体……

“什，什么十二宫？什么G A呀？”井伊直虎英文零分，根本听不懂。

“是！ABCDEFG！不是GAY！OK？”细川藤元绝不会有双向选择！

“O？K？”不光井伊直虎傻傻分不清，就连波多野香也不知道这是啥意思，是该开饭的意思吗？她就知道吃……

“主公，属下是源五郎。”屋外传来真田源五郎的声音，今晚是他当值。

“什么事？”细川藤元眉头一皱，这么晚了，只怕是有什么要紧事。

“呃…三好政胜大人来了，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向主公汇报。”真田源五郎回应道。

“哦？让他进来吧。”细川藤元合上衣服，重点是合上波多野香的衣服，可不能走光了，虽然很幼齿。

走廊的尽头，三好政胜正等着召见，此刻的他十分紧张，右手紧紧握在刀柄上，左手虚掩着，好似随时都可以出刀。

“三好大人，主公让您进去。”真田源五郎过来传话，随后引领着三好政胜，进入后院的内室。

没过一会儿，障子门被打开，三好政胜一脸严肃地进来，行礼。

“属下这么晚还打扰主公，实在罪该万死，但情况紧急，不得不求见。”

“哦？是什么事情？”细川藤元好奇的询问。

“事关重大，还请您屏退左右。”三好政胜发现除了屋外有执勤的侍卫，屋内还有井伊直虎和波多野香。

波多野香跟细川藤元同岁，弱小无力。但井伊直虎可不一样，小有身手。

“嗯…”细川藤元略一思索，便挥手说道：“都先下去吧。”

“是！”众人不疑有他，纷纷退出屋外，关上房门，远离这里。

“现在没人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细川藤元紧紧盯着三好政胜，此刻只有君臣二人。

“主公，您就不怕…属下对您不利吗？”三好政胜目光阴寒，握刀的姿势已不再隐瞒。

“不怕。”细川藤元面不改色。

“为何不怕？”

“不怕，就是不怕。”

唰的一下，三好政胜不再废话，直接从腰间拔出太刀！

主位上细川藤元一动不动，任由事态发展。

铿锵一声。

太刀重重的拍在榻榻米上。

紧接着是胁差。

但这两把刀都没有出鞘，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

“政胜，你这是什么意思？”细川藤元眉头一挑，显然是没有料到。

“主公，属下特来向您请辞。”三好政胜大礼拜服。

“请辞？为什么？”细川藤元面带疑惑地问道。

“主公，您就不用再装糊涂了，从属下进入这内堂起，您就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只是不知道，您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怀疑属下的。”三好政胜一副坦然赴死的样子。

“没有从什么时候，我这人一向谨慎，唯此而已。”细川藤元说得是实话，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未来，交到别人手上。

“原来如此，怪不得能接连失手。”三好政胜好似明白了什么。

“接连？”细川藤元一听这词，就明白针对他的暗杀，已不是一两次了。

“好了，不用再藏着掖着了，都出来吧。”三好政胜索性摊牌了，不装了，目光投向哪，哪里就有忍者现身。

嗖嗖嗖…从梁上、屋外、榻榻米的夹缝中，甚至有一扇隔墙都是假的，是用一副一模一样的画布，忍者隐藏其后。

“你是怎么发现的？”说实话，细川藤元都没发现还有一面假墙。

“属下修习过忍术。”三好政胜坦白的说道，他已经放弃抵抗了。

“难怪。”细川藤元恍然大悟，怪不得历史上喜欢把他列入真田十勇士，是有原因的。

“算了，你走吧。”细川藤元摆摆手，三好政胜放弃刺杀了，证明其一生都不会再折返，因为他毕竟是武士，而不是真正的忍者。

“主公，您…不问属下是受谁指使的？”这下轮到三好政胜诧异了，放了自己是他没有料到的，而不问幕后主使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是谁，还用问吗？从血色宴席那件事，我就猜到是他了。”细川藤元此时心中早就没有任何波澜了。

他记得以前看过一部某妖的国漫，里面有一段是儿子天赋异禀，手中虽无剑但心中有剑，便可幻化成形。

但其父亲却为了自己变强，竟然用王权剑，亲手杀了儿子！

当时细川藤元很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但现在他理解了。皇家无父子，王权无暮人。

“那您…为什么又要放属下走呢？”三好政胜死也要问个明白。

“香西元成。”当细川藤元一说这名，三好政胜明显身躯一震。

“我相信你也和他一样，是为了细川家更好的未来，才做出的，正确的选择。”

细川藤元是真的很感谢香西元成的舍命相救，没有他，今天就不会坐在这了。

“是。”三好政胜没有反驳。

效忠，不是一个简单的理解。

有效忠于个人的，有效忠于组织的，有效忠国家的，也有效忠家族的。

三好政胜、香西元成这种谱代家臣，他们效忠的是细川家，是盼望着细川家能长盛不衰的。

而丰臣秀吉则是效忠织田信长个人，信长一死，织田家就靠边站了。

“那您…会不会找老主公麻烦？”三好政胜其实是怕细川家再度陷入内讧，觉得好不容易有了明主细川藤元，细川家崛起有望，不想再因此没落。

“不会。”细川藤元是这么回答的。

“为什么？”三好政胜认为细川藤元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因为…坦白跟你说吧。细川氏纲，是我派人杀得！”细川藤元也摊牌了，《五岁杀人》，怎么样？牛吧！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