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

随着吉良义元一声令下，细川足轻嚎叫着，挥舞着打刀，冲上跳板。

“喝啊！”一名细川足轻，当先跳上敌船，一枪刺入敌人的腹部。

他叫九兵卫，是近江国田中村的农民，刚刚从军了细川家。

他，就是与左卫门的小舅子。与左卫门是谁？就是那个被细川藤孝斩杀的，原国友村的地头。

“嘿！”九兵卫一枪建功，加上是第一个跳上敌船的，属实是立大功了。

只要他能活下来的话。

不过他年龄还是太小，手上力道不足，不仅抽不出长枪，就连被他捅的那人，也遭老罪的半死不活。

“臭小子！去死！”一名三好领队武士冲了过来，他要干掉这个敢第一个跳帮的家伙。

唰的一枪，刺向九兵卫的脖子！

“啊？”九兵卫连忙撒手长枪，向后险之又险的躲过。

紧接着抽出腰间的打刀，与敌武士对峙起来。

打刀，很少有足轻佩刀的。不是不允许，而且因为这种自卫武器农兵们很少用到，也就不花那份冤枉钱了。

但细川常备不同，军械具足都是领主发的，所以武备充足。

“喝喝哈！”三好武士连刺三枪。

九兵卫东躲西藏，走狗屎运的都闪开了。

尤其是最后一枪，正好钉在了船舷上。

好机会！九兵卫直接递刀刺出，捅入了对方的肚子。

好痛！

随着刀身扭动，让他的脸更加扭曲，四肢的力量好似撒气的皮球一样，渐渐瘫软下去。

四周仿佛进入了慢镜头，倒在甲板上，耳旁只能听见海浪的哗哗声。

疼痛感已经消失，伴随着是摊了一地的血水。

眼皮像有千斤重，正一点一点的闭合。

他在干什么？

看着九兵卫拿刀靠近了自己。

是要割我的人头啊……竟然会死在这种贱民手中……

眼前一黑。

“呼呼呼……”九兵卫喘着粗气，拿起刚刚斩下的首级，兴奋的大呼小叫。

“喔喔！”周围的细川足轻被他的英勇激励，顿时扑向早已胆寒的三好方。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三好关船，被顺利拿下。

细川足轻在船上耀武扬威，高升庆祝着。

“又有新式武器？细川家这都哪来的？”安宅冬康真是在细川这里开了眼了。

铁炮，竹束，中筒，焙烙玉，现在又出来个铁盾和大筒，这科技攀升的太快了。

快的都让三好来不及仿制。

“主公，野口则守大人请求撤退。”下属向安宅冬康请示。

前卫接连受挫，士气低落，再打下去讨不到便宜。

“嗯，命令前卫变后卫，大军撤向鸣门海峡。”安宅冬康果断下令。

“是！”

随着旗令打出，三好水军开始后撤。

“主公，敌人撤了，是否追击？”本多正信问向细川藤元。

“那个方向是哪边？”细川藤元在海上辨不清方向，标准的“路痴”。

“回大殿，是鸣门海峡。”铃木重时在一旁回答。

作为地头蛇杂贺水军的头目，对于周边海域是了如指掌。

所以细川藤元把他安排在身边，就是有个好向导，才不会被带进阴沟里。

“哦？鸣门大漩涡？”细川藤元虽然没见过，但后世这可是有名的景点。

“大殿英明，鸣门海峡在这个季节，正是涡潮最为活跃的时期。”铃木重时对细川藤元的见识感到惊讶，同时也对他的年轻有为心生敬意。

‘怪不得人家能每战必克，细川家蒸蒸日上呢。’

“哼哼，想来个鸣门海战？做梦！”细川藤元可是知道水域的凶险性，《鸣梁海战》电影没白看。

“主公那我们？”本多正信作为军师，谋略方面很牛，但海战的确不太擅长。

“我们也撤退，继续包围岸和田城，封锁摄津湾海域，只要让四国的兵力过不来就行。”

细川藤元才不上这鬼子当呢，反正着急的是对面。他都不打算陆战，就玩海战。

“是。”

命令传下，旗令传达。

细川水军也缓缓退去，今天这仗俘获了一艘关船，五艘小早船。不光弥补了损失，还有的赚。

“什么？细川水军退了？”当安宅冬康得到消息的时候，海面上已经看不到细川船只了。

此战三好方平白折损了不少船只，让安宅冬康愤恨的一拳砸在船舷上：“该死，这小子真谨慎！”

“主公，这怎么办？”一旁的属下询问道。

“今天先这样吧，来日再战。”安宅冬康也只能鸣金收兵了，不然再追出去，引诱的成分就太明显了。

“是。”

随着三好方撤出鸣门海峡，一股强大的漩涡突兀浮现，像是来自海底“死亡之虫”的大口，但却没有捕获到任何猎物。

第二日清晨。

双方再次于摄津湾展开对峙。

期间又小打小闹了两次，均以三好方失利收尾。

没办法，细川大筒太犀利了，除了有“千人杀”外，今天又见识到了棒火矢。

就是那种古早版的RPG，抛射上来跟焙烙玉一样的威力，重点是射程可比人工投掷的焙烙玉远多了。

会战结束时，三好方又想把细川往鸣门海峡带，但细川方完全不上当。

在此后的几天，一直重复着这种打发。

武器有代差的三好水军，把堂堂正正的海战，打成了消耗战。

这让安宅冬康打的憋屈，没办法，试探性进攻已经表明了，全军出击只会是全军覆没。

那边大哥三好长庆还催的急，一直质问怎么还没把细川逼上岸，好一举歼灭细川藤元。

在三好长庆的心里，淡路水军成名多年，大小实战也是经验丰富，应该很轻松的拿捏成军不久的细川。

但……时代变了！

武器的先进，弥补了细川的不足。

“看来，还是得想想办法克制啊。”安宅冬康最近的几次试探，都是在找大筒的弱点。

或者说……

等待风云突变！

原本船上低垂的旗帜，突然飘扬起来，还猎猎作响。

起风了。

“呕！呕！”海鸥低飞着，甚至都贴着海面。

“嗯？”细川藤元感受到了这压抑的空气，湿闷的体感。

“大殿，恐怕要有暴风雨了。”久居海边的铃木重时，立马就意识到了。

在大的风暴来临前，也许海面会平静的有点可怕，直到起风起浪，那就意味着大风大浪即将来临。

“原来如此。”细川藤元明白了三好方的打算。

这不就是把几年前，在教兴寺合战中大破畠山家的打法，给搬到海上来了吗。

“主公，下面将会有一场恶战，是否现在撤离？”本多正信已经看到了天边的乌云，正极速赶来。

“不。暴雨作战虽然不利于我们，但也不利于他们。”细川藤元摇摇头。

“况且现在撤退只会更加不利，咱们是跑不过暴风雨的。一旦又被三好追击，只会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细川藤元话音刚落，顷刻间就乌云压顶了，大自然的威力着实恐怖！

哗啦……哗啦……

海面开始起起伏伏，动作越演越烈。

“命令船只放下风帆，加大间距，避免出现碰撞。铁炮收起，全员做好颠簸准备。”细川藤元当机立断。

“是！”命令紧急传达。

各船上的风帆降下，铁炮回收，避免雨天打潮。

轰隆……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从天边响起，仿佛来自远古的巨人，正由远及近的走来。

伴随着雷声，霎时间天空阴沉，乌云密布，白天成了黑夜。

细川、三好两方的船只均停在原处，任由海浪托起又放下。

“这家伙，真难缠！”安宅冬康手扶船体，细川方的冷静让他大失所望。

他认为细川水军一直都是内湖水贼，没见过这种海上的大风大浪，应该是慌乱不堪才对。

但他不知道的是，细川方从很早开始，就开始模拟风浪作战了。

如何模拟？

这就跟人类没去太空前的失重模拟一样。

大船可以用“浪沉”的战法，来磨练小船的平衡。因为海面风浪中，船越大越安全，最危险的就是小早船。

咔嚓！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波涛汹涌的海面。

海浪在狂风的推动下，形成了巨大的波峰和波谷，船只在波涛中摇摆不定。

“大家都抓紧啊！”侍兵们必须紧紧抓住船舷，以防被巨浪冲走。

在这样的环境下，海战的进行将变得更加艰难。

实际上双方都在原地不敢动，本身船只的操控就非常困难了，桨手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船只。

哗啦啦……再加上大雨倾盆，不仅打湿了他们的衣服，更是弥的眼睛都睁不开。

“注意船距！注意方向！”各船的武士必须要冷静的指挥，有时甚至一张口，就会被灌入一口海水。

“发出旗令！左翼的他们靠得太近了！”各安宅指挥船，还必须做出快速的决策，调整麾下各船之间的位置。

旗令员在雨中挥舞着信号旗，尽管视线不佳，但他们依然努力传达着指挥官的命令。

“哇啊啊啊吧…………”一只小早船失去控制，开始原地打转，最终侧板被海浪拍中，像是被水掌抓住一样，然后死死的按在海里。

没人关心沉船人员的生死，因为他们也在生死边缘徘徊。

“左划桨！”

“不，不对！”

“右，右划桨！”

“满桨！满桨！”

“要！要撞上啦！！！”

碰咔嚓！

一只小早船撞到自家关船的侧壁上，直接就段段碎裂。

这艘关船也被撞的失去平衡，在底舱桨手们的惊呼声中，脱离掌控，像是发狂的公牛，在船队中横冲直撞！

“快！快摆正！握住桨！”桨手们还在拼尽全力去挽救。

细川藤元此时也紧紧抱着船体，帽子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他现在只感觉腹内翻滚，晕的想吐。

“呕哇！”一名武士受不了吐了，整个人也虚脱的手脚发软，结果在船体的一晃之下，人没了。

海面上，一只又一只的小早船沉没，就连个别关船也无法幸免于难，甚至还有......

“安，安宅船沉了！”随着一声惊呼。

一艘安宅船被巨浪掀翻，在悲鸣声中卷入海里，顷刻间被搅碎。它没有把握好船头冲浪，导致横摇侧翻了。

看着自家沉没的安宅船，周围的小早船更是升起满满的绝望，像一片叶舟在风雨中飘摇。

这艘沉没的安宅船是细川家的，毕竟湖上再怎么模拟，也不可能真如海上一般凶恶。

所幸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但整个海面上像是被骤风席卷过一般，到处都飘着木板残骸，仿佛以此证明“到此一游”。

“终，终于过去了。”当众人感受着太阳的温暖，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全军，前进！”安宅冬康却在此时下达了总攻命令。

此次风暴，三好方虽然损失不少，但细川方损失更甚，还沉了一艘安宅船呢。

哗啦哗啦……三好安宅大船前进，沿途的船只残骸都被撞到一边。

“细川开始退却！”

风暴过后，细川水军收拾残兵，向后退却。

“追上去！不要让他们跑啦！”安宅冬康费这么大劲，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哗啦哗啦……

细川水军在前面跑。三好水军在后面追。

突然一些船只，从细川的大部队里脱队，向着另一侧逃跑。

安宅冬康看了看，是堀内家的旗帜：“不要管他们，干掉细川藤元最重要！”

他就紧盯着细川家的近江号，其它那些宵小之徒跑了就跑了吧。

哗啦哗啦……又有十几艘船只脱离队伍。

“哈哈哈……细川这是崩溃了！快！把他们往岸上赶！”安宅冬康不疑有他。

打了败仗，国人豪族各自逃命是很正常的事。

“他们进入了津田川！”

“太好啦！堵住川口，不要让他们逃脱了！”安宅冬康兴奋不已，终于达成目标了。

津田川，是位于岸和田城一侧的河川。虽然畿内的河道纵横交错，但这条川却是个死胡同，只通到发源地的神於山就没路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会走这呢？”有人提出了质疑。

“他们肯定是想走大津川的，结果慌不择路，走岔了。”

大津川就在津田川北面不远，大津川是条活路，通到久米田池后，转道牛泷川就能回去。

“管他是真的假的，这航路不通可是真的。只要我们守住河口，他们就插翅难飞。”

安宅冬康想得明白，把细川水军堵在里面，然后通知三好长庆，水陆合围之下，定能一举将其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