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你怎么又来了?”
忙完演出,陆羽正吩咐手下人清点器械,准备回家,却不想,那老朱头又神出鬼没地出现了。
虽说他是陆羽合作伙伴,又是陆羽在大明朝唯一的知交,可这见天跑来,也够奇怪的。
“哈哈,来找你自是有正事要谈!走,咱们凤翔居一坐!”
朱元璋倒是一脸喜意,说着便招呼着朱标转身,朝那酒楼而去。
陆羽这才注意到,老朱身后还跟着个年轻人,他细一观望,又发觉那人长得跟老朱颇有几分相似,心中已有猜测——莫不是他儿子?
但他更感好奇,这老朱又将儿子带来,究竟有何意图。
怀着这份好奇,陆羽跟着朱家父子到了凤翔居。
刚刚坐下,点了几个小菜后,朱元璋便指着朱标介绍起来,“我来替你引荐,这是我家大儿,名唤朱……”
可他的话才说一半,就遭陆羽打断。
“小朱是吧,我与你爹是兄弟,你往后称呼我陆叔便好了!”陆羽大大咧咧一句话,差点没将朱标噎死。
朱标脸色一变,心道这陆羽看年岁与自己相当,怎好自称叔叔?
好在他是个有涵养的,抿了抿嘴,终是将心中不忿压下。
但有人替他出头。
“喂,你这臭小子,欺辱我老朱家怎的?就凭你那一脸娃娃样儿,指不定还没我儿大呢,还好意思做人家叔叔?”
朱元璋嚷嚷起来:“再者说来,我话还没说完,你插的哪门子嘴!”
他骂骂咧咧一通,喊嚷声在这雅间回荡,吵得陆羽两耳直发痒。
陆羽不耐烦了,大手一挥,无所谓道:“别再胡咧咧了,知道是你家大儿就是了,他叫什么不重要,反正……只要不叫朱标这短命鬼名字便是了!”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
此言一出,朱元璋那老脸登时黑了,气得那叫一个哼嗤哼嗤。
朱标也傻眼了,心说这陆羽果真是不待见咱老朱家,竟公然提他太子名讳,还以“短命鬼”相称。
“好了好了,你快说说,找我来干嘛的!”
眼见朱元璋气得不轻,陆羽摆了摆手,将刚刚的话题揭过,直问来意。
朱元璋闷哼一声,这才面有不甘地指了指朱标。
“昨日你提的那绩效制度,我回去与我儿说过,我儿便提及此计犹有漏洞,须得当面请教,你那绩效制度,究竟该如何监督,才能确保考核公允,不会被人虚报造假……”
他将朱标的问题大略说了一遍。
陆羽先是一脸不忿,待听到监督事宜时,方才一拍脑门道:“对啊,我倒是忘了,你这时代没有电脑的,没法有效考核监督……”
他所提绩效之策,全是照搬照套后世绩效工资,可却忘了后世的绩效工资,是靠极为标准的考核制度,加之有电脑予以统计审核。
那电脑自不出错,也不会受人买通,自然是最合适的监管工具。
可这时代,所有监管手段,全要仰仗各级官员,终是要落到人身上——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人情关系,自然也就有了造伪作假的可能。
“电脑……那是个啥?”
朱元璋自然听不明白,两眼一翻作无知状。
“哎呀,这个不重要!”
陆羽大手一挥,笑着将话题盖过去:“咱这大侄子倒是聪明,只听个大概,竟能想到如此深远……”
嘴上虽是夸赞,心中却在腹诽,陆羽只觉得,这老朱家父子俩真爱多管闲事,明明一家子皇亲国戚,干嘛总想着惩贪治贪?
那绩效制度再好,与你俩何干?
正自嘀咕,陆羽再望了眼那朱标。
眼看朱标眉目方正,举止文雅,举手投足间隐有读书人气质,他这才恍然大悟,既是皇亲国戚,又毫无纨绔仪态,想这这小朱大侄子,是个上进青年。
他们这种权贵之家,既想上进,便只有一条门路了。
入仕当官!
敢情……是这小朱同志有心从政,想借这绩效制度搏个名头啊!
想到这里,陆羽话锋一转,又夸赞道:“我看这大侄儿举止优雅,气度不凡,更兼才思敏捷,日后金榜题名,怕是指日可待咯!”
这一番夸赞,惹得朱元璋大是得意。
朱元璋挺了挺肚子,乐悠悠道:
“那是自然,也不瞧瞧是谁的种!”
“我这大儿,那可是胸怀天下,满腹韬略的!”
“比你这臭小子,可好上无数倍哩!”
朱元璋夸夸其谈,吹嘘起自家儿子来,那是唾沫横飞,甚至还不忘打压下陆羽,做个两相比较。
朱标在一旁,已听得满头黑线,咱这父皇是怎的了,平日在宫里深沉庄肃,咋到这陆羽跟前,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来,我儿你与这臭小子讲讲,说说你对那绩效制度的看法!”
夸赞一通,朱元璋又将朱标一拍,敦促他与陆羽面谈。
朱标领了父命,这才收起一脸尴尬,恭恭敬敬起身,朝朱元璋拱手作礼,而后又朝陆羽微微欠了个身,以示礼节。
这般繁文缛节虽是迂腐,却足可说明朱标之涵养气度。
陆羽心中已在暗忖:咱果真猜得不错,这小朱同志一副上进青年嘴脸,分明就是为谋仕途来取经的。
罢了罢了,我便来指点一二,教教你好了。
谁叫咱是当叔叔的人呢,关心后辈,是做叔叔的本分嘛!
陆羽心念之际,那朱标已然开口,说的正是文诌诌的治国之策:
“在下以为,陆先生所提绩效之制,于国于民大有裨益,然此策具体实施,却存诸般漏洞。”
“若要顺利推广,须得保证考核公允……”
“若要确保公允,就须得引入监管制度……”
“在下觉得,这监管制度的重点,是确保监管过程的公允,要保证他们不受地方官及考核官员影响,直接向天子负责。”
……
朱标将心中设想提出,将监管制度诸般优点及重点一一道出。
临了,他又倒出心中苦楚,向陆羽求教:“在下只想了个大概,却苦于想不出具体实施之策,是以想向陆小先生寻计问策,望陆小先生指点迷津!”
繁复说了一通,朱标自以为言之有物,想那陆羽会认真思索一番,再给出意见。
却不想,一望过去,陆羽那边正支肘打着哈欠,全不似认真听讲的模样。
朱标登时错愕,心道这趟跑来,怕是所托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