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来,毛骧马不停蹄,立即赶回亲军都尉府,还没回自己衙堂,他便连声呼喝:“快,将蒋瓛找来!”
没过多久,蒋瓛走进衙堂,向毛骧行礼道:“卑职拜见指挥使!”他是毛骧的得力副手,平日负责审讯逼供、追捕缉拿,最是手段狠辣。
“蒋瓛,你速去驿馆,将这福建押税官胡杨捉拿归案。”
“切记,定要办得干净利落,勿要拖沓!”
“此事办好,我亲军都尉府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毛骧心下激动,下达指令时,语调高昂,极显兴奋。
闻言,蒋瓛面露喜色,立即凑上前来:“这是陛下交代的差事?”
毛骧仰面大笑:“不错!这次,陛下盯上这空印案之事,势要将其查个底朝天,这胡杨只是第一个,后面牵连出来的大小官员,指不定还有多少,办好这差事,咱亲军都尉府扬名朝宇,你我兄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蒋瓛一听,立时兴奋起来,他抱紧拳头,郑重拱起,脸上绷起冷厉笑意:“大人放心,卑职定不辱命,势要壮我亲军都尉府声威!”随即转身,大步走出衙堂,招呼了一众得力干将,开拔奔赴驿馆。
驿馆内,福建布政使司左参政胡杨刚刚用过晚膳,正斜倚在大椅上,与手下人闲聊打趣。
“他娘的,这京城的饭食当真难吃,连条鱼虾都没有,当真比不过福建……”胡杨翘着二郎腿,一副慵懒姿态,他悠闲剔着牙,口中怨声载道。
自前两日,弄了个假印册交上户部,他心中大石落了地,安分守己了两天,这会儿心中已有些躁动。
在他身旁的,是个师爷打扮的瘦猴儿,这瘦猴笑着打趣:“大人说笑了,这京城是首善之地,最是繁华热闹,珍馐美馔无数,岂能比不过福建?”
胡扬蹙眉:“那半点油水都没有的饭食,也能叫珍馐美馔?”
“嘿嘿!”
瘦猴师爷连连摇头:“京城美食无数,但却不在这驿馆里,大人若想一饱口腹之欲,小人倒有个好去处。”
这师爷笑得谄媚放浪,任谁都知道他不怀好心思。
胡杨眉头轻挑,斜睨着师爷道:“什么好去处?”
师爷笑眯眯凑到近处,轻轻说道:“这应天府里,最有名的地方,便是那秦淮河畔的游船画舫……那里的美食、美景、美人儿……啧啧……”
说到此处,师爷两眼笑眯了缝,一脸的淫荡相:“水波潋滟画舫行,翠岸红楼梦里藏~”
说的是美食,可这师爷话里话外,全着眼在那美人儿之上。
这般暗示,胡杨岂能不懂?
“如此说来,本官倒真有些饿了……哈哈哈……”
胡杨轻抚着肚皮,也笑出颇为淫荡道:“那……咱们今晚便去那画舫游船上……见识见识京师的美味佳肴?”
二人相视而笑,“啊哈哈哈”的荡笑声,充斥整间屋子。
“咣当!”
却在这时,屋门被人用力踢开,发出震天响动。
胡杨被惊得差点没坐稳摔下去,当即将脸一板,怒喝道:“谁啊!”
他正要破口大骂,却见一群手持兵器的兵卫冲了进来,为首一人身材高瘦,脸色阴戾。
“你就是胡杨?”那人冷眼在房内二人身上扫了扫,视线精准落在胡杨身上。
“你是何人?你可知道这里是何地,竟敢持械硬闯?”胡杨蹙眉瞪着来人,冷声喝问。
来人嗤笑一声,扬了扬脑袋:“本官乃是亲军都尉府副指挥使蒋瓛,胡杨,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胡杨一听,登时脸色一白,浑身打起摆子来。
亲军都尉府那是什么地方,他胡杨虽没进去过,却也听说过,但凡有人被请进去,就别想竖着走出来。
胡杨忙摆手告起饶来:“蒋……蒋副使,这其中是否有误会?本官素来清廉守正,可不曾贪赃枉法啊!”
“哼,误会不误会,进了咱都尉府再说!”蒋瓛可懒得与他多啰嗦,挥了手,便吩咐手下押人。
“等等!”眼看对方来势极凶,不容商量,胡杨将牙一咬:“本官……本官乃是当朝胡相的本家亲戚……你们前来抓人,可曾知会胡相一声?”
被抓进亲军都尉府,几乎是必死结局,此刻的胡杨已到濒死关头,不得不搬出胡惟庸来,当朝宰相的权柄,可大过亲军都尉府。
但蒋瓛却是浑然不顾,仍是冷笑威喝:“此刻便是胡相就在跟前,怕也救不了你了,不怕告诉你,这是陛下钦定的案子,任谁来说项,你今日也脱不了身。”
说着,他又将身子侧了侧,让出条道来:“胡大人,你是自己走,还是让我等兄弟们动手?”
他这话,问了等于白问。
因为当他说出“陛下钦定”四字的时候,那胡杨已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这会儿,他怕是再走不动道了。
见此情形,蒋瓛冷笑着叹了口气,朝身后招了招手,自有一干亲军都尉上前,将胡杨拖着带了下去。
……
自听到“陛下”二字,胡杨心中只一句“完了”,在那之后,他两耳嗡嗡,脑袋空空,也不知怎么地,就到了亲军都尉府的衙堂里。
“胡大人,老实交代吧,那空白印册,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要逼我等兄弟动手。”
衙堂上首,毛骧轻拍桌案,沉声喝问,他语气既不阴沉,也不凶戾,但却给人已极大威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一听“空白印册”,胡杨的身子抖了一抖,脑海里浮现出前两日胡惟庸的话,没想到害怕什么来什么,这空白印册的事,亲军都尉府都知道了。
从毛骧嘴里说出空白印册那一刻起,胡杨就清楚,自己多半是完了,但临死的蚂蚱,也得蹦跶几下。
凭着最后那点残存的求生意志,胡杨咬紧了牙,崩住心神,颤声道:“你……你在说些什么,本官怎么听不明白?”
到这时,只能咬死不认了,只盼对方还没抓住实证,容他狡辩过去。
“你当真以为,抵死不招便能脱罪?”
毛骧那冷肃面容上浮起淡笑,随即从桌上捡起个小册子,往胡杨跟前丢了过来道:“胡大人,你瞧瞧,这是不是你携带上京去户部报账的印册?”
小册子被抛在地上,正落在胡杨身前,上面鲜红的印章格外耀眼,正是他胡杨的大名。
一看到印册,胡杨瞳孔一缩,浑身颤抖起来,他强压下惧意,尖声抗辩道:“这……这是哪里来的假印册,分明是有人借此诬陷本官,我福建的押税印册,已经上交到户部,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胡惟庸早先定好的计策,一旦印册被人寻到,打死也要说这印册是伪造的。
“毛指挥使若是不信,尽可自己跑趟户部,亲自调出印册查上一查!”
胡杨连嚎带嚷,叫得冤屈无比,这是他唯一的生路,岂敢不卖力嘶吼?
“唉,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毛骧叹了口气:“蒋副使,领着胡参政,去见识见识咱亲军都尉府的待客之道!”
轻飘飘一句话,却好似万钧分量,直砸过来,砸得胡杨胸闷腿软,直喘不过气来。
胡杨再没气力喊冤叫屈,任由那蒋瓛提着,带到了都尉府的刑房内。
“胡大人,您瞧好了,咱亲军都尉府的刑罚手段,和旁处可不一样,饶您见过世面,怕也不大认得。”蒋瓛阴恻恻笑着,笑声里仿佛有一万只小鬼在狞叫,听得胡杨心慌意乱。
随即,蒋瓛指着地上一双铁皮鞋道:“对于人犯,咱都尉府最是关怀备至,看这天寒地冻的,怕犯人冻坏了脚,特地打制了一双暖鞋。”
他又走到一炉炭火前,咧着嘴阴笑:“给你穿鞋前,要将之放在这炭火上,烧至通红,而后再用铁钳取出,趁热套在你的双脚上……”
“刺啦……”
蒋瓛拟了个皮肤烧焦的刺啦响声,脸上现出享受神情:“那么双烤得通红的铁鞋,穿在脚上,实在美极了!但凡穿过的,没人不美得手舞足蹈,高兴得呜嗷喊叫……”
那血肉之躯活生生烤焦,怎能不跳不叫?
蒋瓛的描述生动形象,叫胡杨听得肝胆俱裂,浑身剧颤。
随即,他一招手道:“来啊,给咱胡大人把鞋热上,这初春时节天气冷,别冻着脚咯!”
这话乍听颇是关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蒋瓛多么体贴呢!但胡杨看着铁鞋被架在火上,没来由双脚生疼,不由自主蜷曲起腿脚,乱跳乱跺起来。
“别急呀!胡大人,这还有呢!”
蒋瓛的奸笑声再度响起,他指着另一边的铁箍圈,拿到胡杨头上比了一比:
“脚下穿的说完了,咱再说说头顶戴的,这铁箍最是贴心,犯人受刑时,往往痛得头疼欲裂,咱为了照顾犯人身子,特地给他戴上此物,而后……”
他将那铁箍取下,在胡杨眼前晃了一晃。
“再用钳子将这铁箍上锁扣拧紧,每拧一下,这铁箍便收紧一分,再拧再收,直到……”
“直到这铁箍紧紧扣在人脑门上,将脑袋彻底锁死!”
他越说越快:“到那时,犯人脑袋被紧紧扎牢,任你如何受刑,便再不会头疼哩!”
那脑袋都被挤成麻花了,眼珠子怕都要挤爆,如何能不头疼?
这滋味比之头疼,只怕要剧烈百倍千倍!
说话间,蒋瓛又吩咐手下取来铁钳,示范般将铁箍拧得极紧,缩到只有人小臂粗细。
人的脑袋被夹在其中,恐怕要被挤爆。
胡杨看着那铁箍每缩小一分,就觉得脑袋更疼一分,痛得他额角生疼,眼前愈发眩晕。
“好了,先只说这两件宝贝,其余的,得看胡大人有没有这个福分熬过去了!”
蒋瓛将铁箍递回,拍了拍手,又回身看向胡杨,阴森森笑着:“胡大人,是先穿鞋子,还是先戴铁箍,您选一件吧!咱们都尉府,最是人性,百般刑具,任君自选!”
选?
胡杨哪还有心思挑选?
他这会浑身颤抖,两眼口鼻一齐飙出水来,眼泪鼻涕唾沫齐飞,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再看下身,那尿液顺着裤管儿,滋溜直往地上淋,当真结结实实给吓尿了。
“我……我招,我全都招了!这空白印册,是我的!”